009

沈霽身體一僵。

他這幾年在林家小日子過得不錯，林如海沒有兒子，也沒有關係親近的子侄，拿他當自家孩子來教養疼愛。

他小日子過得挺美，但也有一樣怕的，那就是蓁玉小姑娘「善意」的提醒。

但凡她一說什麼「千萬別——」「當心——」這樣的話，明明是關心人的，自己也分外當心，結果自己最後不管多小心總免不了要倒霉。

真真是邪了門了！

猶記得他和蓁玉頭一回見面時候，他就被這小姑娘一番「善意」的提醒后丟了錢袋子，最後因此住了好些天的破屋，吹風受凍，那叫一個慘烈。

當初自己還以為那就是意外，就是巧了，結果在林家這幾年，這樣巧的事情時不時就來一遭。

就這樣，沈霽知道了，林蓁玉這小姑娘她真就是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驗的要命。

她說你不好，那你真就要不好，哪怕當時沒事，後頭也會找補上。

真的，不用懷疑，他親自體驗過。

所以，這會兒，沈霽受到蓁玉小姑娘的關心，他一點兒都不開心，他都要哭出來了好嘛！

*

蓁玉說完，就饒有興緻地欣賞沈霽那僵直的背影。

那漸漸慢下來的腳步。

那小心翼翼地拐彎、轉身。

以及那踩著衣擺摔倒掉進坑裡時的茫然。

「嘖嘖嘖」蓁玉小小地驚嘆了兩聲，就說要當心的嘛！

不聽小姑娘言，一樣吃虧在眼前啊！！！

*

之後一連三天，蓁玉都沒再出自己的院子。

不是她真的乖巧聽話、秉燭達旦在抄《弟子規》，而是林如海因為蓁玉亂看姑娘家的□□而特地去找了榮嬤嬤一回。

然後蓁玉就被約束了幾日。

榮嬤嬤其實是個很開明的教養嬤嬤，她陪在蓁玉身邊幾年，對蓁玉的衣食起居照顧地無一不精緻。

但是這回蓁玉乾的事情比較出格，傳出去於姑娘家名聲極為不利，榮嬤嬤發了狠心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真的將她拘在屋裡三天。

怕自己心軟，榮嬤嬤連蓁玉每天要用的葯膳都是叫青詩端過去的，其它時間壓根都不露面。

本來黛玉知道妹妹被罰，特地端了蜂蜜蓮子拌西瓜冰碗去書房想替妹妹跟父親求情來著。

可惜，林如海出門忙活去了，這幾日都不在府里。

打從去歲林如海接了鹽課的職務，就變得忙碌起來，閑下來的時間極少。

這下黛玉也沒辦法了。

只是黛玉想著妹妹嬌氣，少不得要哄她一哄，便吩咐針線房把那青蟬翼的料子裁了給妹妹做兩身新衣裳。

***

蓁玉在屋裡悶了三日，榮嬤嬤這才綳著張嚴肅的臉，來見蓁玉。

她進內室時，蓁玉午間小憩剛醒，瓷白的小臉上尚有兩分惺忪。

等蓁玉瞧見榮嬤嬤時候，小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直直奔著她跑過來，一把偎著嬤嬤胳膊。

「嬤嬤，你好狠的心啊，我這麼可愛，這麼乖，你怎麼捨得關著我，一眼都不來瞧我？

榮嬤嬤：「……」

「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麼算來，咱們竟好些個年頭沒見了，你不想我我卻想你，都想瘦了，不信你摸摸？」

「你摸摸，真瘦了，嬤嬤你別生氣了好不？」

榮嬤嬤努力綳著臉：

「……行了，別作怪了，好好坐著，嬤嬤教你的規矩呢？」

蓁玉眨了眨眼睛：「規矩是做給外人看的，我跟嬤嬤什麼關係？哪裡用得上搞那套？」

容嬤嬤：「……」哎呦，明知道這姑娘嘴皮子利索好使，專會哄人，卻還是忍不住心裡頭熱脹脹的。

便忍不住攬她在懷裡。

因著六月天熱，蓁玉穿的單薄，更顯得她身嬌體弱。

榮嬤嬤不免心疼她，原本刻意綳著的臉不知不覺便鬆了下來，聲音也和軟了些：

「不就想叫你這幾日靜靜心才沒來，又想哄我？」

榮嬤嬤是真疼蓁玉，但是該教的還得教，一下一下摩挲著她的後背，問她：

「我且問你，這回知道錯了沒有？」

蓁玉搖頭。

雖然嬤嬤疼她，但她也不會隨意認錯。

「嬤嬤為何反對我看那書？為何認為我看了就是犯錯了？」

榮嬤嬤頓了一下，道：「自然是怕姑娘家看了那書移了性情。」

蓁玉便很認真地看向榮嬤嬤：「那嬤嬤覺得我可會因為這些書移了性情？」

榮嬤嬤：「……」細細回想過去幾年，蓁玉雖然性子調皮鬧騰，但是要說會因這書移了性情那真不至於。

自己教導的姑娘什麼性子，她還是知道的。

榮嬤嬤是知道蓁玉又時說話很容易把人繞到坑裡，想了想，回道：

「便是不怕姑娘移了性情，但是若叫外人知曉了，於姑娘的名聲不利。」

蓁玉：「嬤嬤看我像傻子嗎？」

「姑娘自是冰雪聰明的。」

「既然我不傻，知道時下人對女兒約束多，如何會叫外人知道？」

蓁玉撅著嘴巴：「所以，嬤嬤那些擔心都不存在，嬤嬤還關我在屋裡？」

榮嬤嬤：「……行了，不關你了，愛幹嘛幹嘛去。」

蓁玉聽了高興了，蹦蹦跳跳出門去找黛玉玩去，青杏趕緊跟上。

榮嬤嬤：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

蓁玉本來是去找黛玉的，結果半路上碰到了帶著一臉怒氣的秋姨娘。

這秋姨娘自她的兒子夭折后，便對黛玉和蓁玉極為不喜，碰見了總沒個好臉色。

這會兒兩人還隔著還有一段距離呢，便聽秋姨娘冷笑一聲，道：

「聽說姑娘在院里有幾日沒出來了，不是又犯錯被老爺罰了吧？哎呀，叫我說，姑娘合該好好學學規矩，也叫老爺少操點心。」

林如海雖罰了蓁玉，但是怕傷她臉面，沒叫下人知道，是故秋姨娘也只是猜測罷了。

蓁玉卻沒否認，反而笑道：

「哎呦，誰叫我是我爹的掌上明珠，我爹說了，我就是他甜蜜的負擔，操心我他樂意著呢！」

「姨娘這是嫉妒了嘛？」

秋姨娘不笑了，皺眉道：

「二姑娘說笑了，我可沒那個意思，我就是擔心我們老爺為不懂事的小輩累到自己。」

「是嘛，難怪我瞧姨娘眼角皺紋又多了幾道，姨娘可別想得太多，容易老的快，」

蓁玉很是「關心」道。

「你——」

但凡是女人，就沒有喜歡人說她老的，秋姨娘自是也不例外。

不過，想到府里今兒來的人，秋姨娘冷哼一聲：「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