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習字

唐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房間里也已經點上了蠟燭，蘇沐梓正坐在床邊沉沉的望著她，眼睛一轉不轉。

唐辭鬆了口氣，沙啞著嗓子，輕聲道：「師傅。」

「嗯。」

蘇沐梓抬手測了下唐辭的體溫，感覺到沒有不適后才移開，淡淡道：「可餓了？」

唐辭摸了摸已經癟了的肚子，點點頭。

蘇沐梓起身去讓人上菜，唐辭剛想自己自己爬起來，無力的雙手卻酸軟的刺痛一下，唐辭重新摔回被窩裡，疼的皺起眉頭，蘇沐梓聽到動靜，腳步輕移，來到床邊，清冷的臉上都是嚴肅。

唐辭鬆開眉頭訕訕一笑，小聲道：「師傅……」

「下次莫要如此莽撞，傷了根基怎麼辦？」

蘇沐梓抱起唐辭，給蘇辭披上法衣，把人抱到椅子上放下，再仔細的給唐辭整理好衣服。

唐辭望著低著頭認真抿著嘴小心翼翼又仔細的給自己整理衣服的蘇沐梓，心裡一陣複雜，雖然她現在的身體只有七歲，但她內里的靈魂可是已經十八歲了。

十八歲了還要人幫忙穿衣服，這實在太羞恥了。

「好……好了嗎……師傅？」

耳垂通紅的唐辭別彆扭扭的問道，整個人卻一動都不敢動，就怕打擾了蘇沐梓的樂趣。

唐辭算是看出來了，她師傅哪裡是把她當徒弟養啊，這明擺著是當女兒啊！

整理好衣服，又悄悄給唐辭輸了一些靈氣緩解身上的不適，畢竟因為唐辭的莽撞差點傷了根基，只能後天慢慢養回來，先天的東西是很難得的，後天不一定補的回來。

第一次照顧小孩，蘇沐梓用自己的辦法，一點一點僵硬的對蘇辭好，她知道小徒弟曾經的生活很困難，什麼都捨不得浪費，所以她就盡量不去提什麼物價，什麼都盡量親力親為。

「好了。」

確定衣服都穿戴好了，徒弟不會冷到后，蘇沐梓才放心。

小二進來上好菜後退了出去，蘇沐梓拿起筷子給唐辭布菜，唐辭不敢說什麼，蘇沐梓夾什麼，她就吃什麼，直到再也吃不下了，蘇沐梓才罷休。

「今天就不出去了，晚上再帶你出門。」

等小二把東西都收下去了，蘇沐梓才道。

唐辭想起丟掉的那些衣服，點點頭，她在哪都行，別說一天不出門，只要有吃的，她一個月不出門都行。

唐辭回到床榻上，蘇沐梓脫下鞋子，也主動盤腿坐在了唐辭對面。

唐辭捏著被子：「？」

「跟著我做，我看看你的身體。」

看著唐辭剛才聚氣那麼困難的樣子，身體內部怕是出了什麼問題，但看著努力討自己歡心的唐辭，蘇沐梓嘆了口氣，並沒有把這個猜測說出來。

蘇沐梓伸出雙手，掌心向上，淺色的琥珀色眸子略帶安慰的望著唐辭。

唐辭咽咽口水，學著蘇沐梓的姿勢盤好腿，雙手搭在腿上，一臉期待的望著蘇沐梓。

蘇沐梓：「……」

「手心放我手裡。」

傻徒弟，唉。

唐辭：「……哦。」

乖乖把手放進蘇沐梓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心裡，小小手掌彷彿柔弱無骨一般的搭在手心裡，蘇沐梓不著痕迹的捏了捏，唔，太瘦了，都沒有肉。

唐辭：「？」自己，是不是被調戲了？

甩甩腦袋，把腦海里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她師傅嫡仙似的人，怎麼會看得上她這個瘦的跟個人干似的小屁孩？

「怎麼了？」

蘇沐梓虛握著小徒弟的手晃了晃，讓唐辭回神。

「啊？沒事，我們繼續吧，師傅。」

「嗯。」

蘇沐梓閉上眼睛，唐辭望著她的睫毛，內心感慨，她師傅是真的好看，睜開眼睛的時候琥珀色的眼眸好看，閉上眼了，又長又翹的睫毛好看，就連微微蹙起的眉毛都那麼好看。

正閉著眼睛用靈力給唐辭內視身體的蘇沐梓完全不知道她正在被她的小徒弟視jian，而且越看越痴迷的那種。

靈力在蘇沐梓的身體內轉了一圈，終於找到問題在哪而睜開眼睛的蘇沐梓，眼前便是小徒弟那張帶著純粹性欣賞的小臉，鬆開唐辭的手，蘇沐梓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道：「在看什麼？」

下意識回答的唐辭：「看師傅。」

說完整個人就懵了，卧槽？她剛才說了什麼？會不會被當成小色鬼給宰了？

誰知蘇沐梓卻只是歪了歪頭，道：「為師臉上可有東西？」

唐辭趕緊搖頭，誠實道：「沒有。」

「那緣何盯著為師瞧？」

小徒弟剛才的眼神可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眼神，甚至在一些事情的反應上，也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更像是一個成年人。

難道是奪舍？

蘇沐梓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圈唐辭，沒看出來有哪裡不對，但還是注意一些。

在修真界，奪舍這種事一般都是邪魔歪道作惡多端之人所用，正道之人對此所不恥，而且一般發現這種現象都是就地格殺，未免以後禍害一方。

蘇沐梓不希望自己剛收的小徒弟就是這種人，但小徒弟的確有些地方異於常人。

想著，便開口隨意的問道：「阿辭以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唐辭心裡一咯噔，直覺覺得她師傅不是隨便問這種問題的人，上次在飛劍上，她師傅還讓她忘掉過去，不要糾結，而現在就揭自己傷疤，這明顯有哪裡不對。

除非，是她師傅察覺到了什麼。

斟酌了一下用詞，唐辭回道：「除卻未記事那幾年外，基本都記得。」

蘇沐梓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服，背對著唐辭道：「哦？那阿辭可還記得，你為什麼會流浪嗎？」

果然如此，這人竟然到了這種時候才試探自己，難道前段時間的相互都是假的，只是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不成？

唐辭伸了伸盤著有些麻木的腿，淡淡道：「被家裡人賣去了萬事閣，後來假死被丟出來才開始流浪的。」

本身已經做好了會被偷襲的蘇沐梓聽到此言心虛就一瞬，她的確在唐辭身體里查到了那種萬事閣專門用來阻礙小孩子長高的藥物，證明了唐辭所言皆是事實。

能夠用假死瞞過萬事閣的人，證明她這個小徒弟的確有點本事，那反應異於常人也是正常的。

蘇沐梓放鬆下來，伸手揉了揉面無表情的唐辭的腦袋，輕聲道：「沒事了，以後不用多想，為師會對你好的。」

「嗯。」

兩人相對無言，想了想，蘇沐梓從乾坤袋裡拿出一本凡間的話本出來，道：「阿辭可識過字？」

唐辭搖頭，堅決當個文盲，不讓蘇沐梓再看出有對不勁的地方。

「並未識過字。」

蘇沐梓心疼的望著乖乖坐在床上，即使是坐的不舒服，也不敢隨意的模樣，嘆息道：「那，為師教你識字，如何？」

「嗯，師傅決定便可。」

決定了當個乖徒弟的唐辭，爬起來，跪坐在床邊，低聲道。

嗯，現在的自己應該符合小孩子的形象了吧？

自覺自己偽裝的沒有問題的唐辭，低著頭垂著眼帘。

「那我們便從識字開始。」

果然，蘇沐梓並未再說出任何試探性的問話。

蘇沐梓手指一動，一張椅子便被靈力卷了過來，蘇沐梓坐下，拿著書道：「識字是很重要的，在修真界，未入門的小童，都是要去門下的學府進行過最基本的識字才能進門。」

唐辭乖巧點點頭，小手搭在腿上，表示明白了。

「因為你是我剛收入門下的，並未得到學習的名額，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親自教導你。你可有什麼意見？」

蘇沐梓盡量溫和道，剛才的試探對於敏感的小徒弟來說，可能會把她們之間的距離推遠，而這對於她們的師徒關係來說很不利，所以接下來的教導，蘇沐梓就決定盡量親自來，不假於他人之手。

「沒有，師傅決定就好。」

沒有任何意見，她師傅能親自教導她，自然更好，除了她師傅，她在這裡並不認識任何人，就連一言一行都得斟酌再三才能進行。

現在如果讓其他陌生人來教導她，她也不確定她能聽得進去。

蘇沐梓蹙起眉頭，嚴厲道：「阿辭，我雖是你師傅，可如果你有什麼想法，也得說出來，這樣我才能明白你哪裡不懂，哪裡沒有記牢。

修真之事重大，一點的錯誤都可能致人性命，你可明白？」

唐辭：「……弟子明白了。」

聽到了唐辭的回答，蘇沐梓鬆了口氣：「那你可有什麼意見，可說與我聽。」

「尚無。」

「那我們便開始識字吧。」

蘇沐梓翻開第一頁，唐辭抬起頭，望著書頁上的三個繁體大字，三字經。

唔，這個世界的文字跟地球古代的文字很像，她當年攢錢買過一本新華字典，裡面就有一些繁體字，所以基本的一些繁體字她還是認識的。

但她不能說，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一個七歲的小文盲。

於是她只能做出一臉茫然的望著蘇沐梓指出來的字，這模樣看的蘇沐梓心裡一陣嘆息，小徒弟這是空有一身的天賦，卻沒有紮實的基本功，實在是可惜。

蘇沐梓想起凡間很多人家並不重視女孩子，而讀書識字這種事的確只有男孩子才能學習，而民間也並沒有女子學堂，如果不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平民甚至連男子都上不了學，更別說女子了。

想起這些，蘇沐梓看著唐辭的目光便帶著更多的憐惜了。

「沒事，我們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來。」

「這個字，念人。」

蘇沐梓輕聲且清晰的念出來，唐辭假裝明白的點點頭，跟著念了一遍。

等蘇沐梓教了她十個字后，讓她自己從頭念的時候，她又故意念錯了幾個，然後有的，是真的不記得。

蘇沐梓嘆氣，十個能記得五個也不錯了，小孩子，不能強求她速成。

就這麼十個字，唐辭學了一下午，不止是學著識字，蘇沐梓還親手握著唐辭的小手教她寫字。

被握著學寫字的唐辭輕咳一聲，臉上一紅，望著紙上一個個浮現的大字，在蘇沐梓握著的手下寫出來的字，橫是橫，豎是豎，而沒有蘇沐梓幫忙寫出來的字……

簡直不忍直視。

歪歪扭扭就算了，還有的地方都糊在了一起，根本看不出字樣。

這有一部分是因為唐辭手小握不太緊筆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她不喜歡拿毛筆的原因。

唐辭總是寫著寫著就想寫簡筆，又或者換成現代的握筆方式，唐辭暗地裡嘆了口氣，十幾年的寫字習慣，單靠一朝夕是真的很難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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