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生人群間爆發出一陣喧嘩。

「空白。」

「居然是一片空白！」

安德烈婭連叫了兩聲肅靜，大家的聲音也沒變小一點，空曠室內冒出的質疑聲顯得愈發尖銳。「既然他沒有誓主，為什麼能夠作為契者來到學校？這不公平！」克洛伊咄咄逼人道，眼睛緊緊盯著羅鉑，似要討一個說法。不知為何，從見到羅鉑的第一面開始，他的心裡就很不舒服，彷彿有種預感，對方日後會成為他最大的勁敵。

出眾的容貌，沉靜的氣質，僅簡單地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

這樣的羅鉑，就像一顆還尚未被人打造過的鑽石，便已綻放出璀璨的光暈，他不相信有人會不動心。作為諾克斯的契者，克洛伊的質疑像給眾人的不滿添了一把火，成為壓向羅鉑的最後一根稻草。

維克托氣得臉色漲紅，「一定有誤會。」

「誰知道呢，」伊戈抱臂，悄悄嘀咕：「運轉了一千年多年的老古董，偶爾出錯也說不定啊。」

貝蒂：「你懂什麼？那可是白銀之君！」

大廳亂糟糟成一團。

安德烈婭頭疼不已。

教師席一陣悄聲議論。這種情況可從未見過，白銀之君居然只顯示了契者的名字，而沒有誓主。

「是不是招收錯學生了，他是一個普通人。」

「不可能。」安德烈婭皺眉反駁對方，禁不住冷笑：「赫爾曼，之前你可是哭著求著要讓做你的學生，現在知道人家沒有誓主就反悔了？」

「沒有誓主的契者，結果如何你很清楚。」赫爾曼涼涼道。

安德烈婭咬牙，她當然明白，沒有誓主，就等於喪失供給的魔力，自身道路可見的被框在一條窄小縫隙內。

紅髮修女反問：「那你怎麼解釋他被學院錄取這件事。」

赫爾曼態度強硬：「我看這孩子就是錯招進來的！」

「好了。」休蹙眉打斷他們的對話，正想說什麼，底下的羅鉑突然開口。

「老師，我有話想說。」

「孩子？」安德烈婭驚訝。

對這位與自己抱予好意的修女，羅鉑的目光柔和。

白銀之君的碎光照射在他黑漆的眸里，他站在原地，手緊緊握著自己的那柄手杖，堅定開口。

「——我沒有誓主。」

「什麼？」安德烈婭怔道。

羅鉑釋然一笑：「我說，我的確可能沒有誓主，但，」下一秒，他的唇瓣張闔，眾目睽睽下，清晰而低啞吐出了句——

「úzká（縮小術）。」

光芒大盛，白金色的精美杖身瞬間縮小，唯有黃金條紋與鑲嵌在頂部閃閃發光的寶石能證明其曾經的存在。無論人類，德魯伊樹人族，還是惡魔.....這一刻紛紛抬頭，愕然的目光投到前方人的身上。

怎麼可能？

沒有誓主，一個人類，能夠單憑自己的能力施展咒術？

安德烈婭一下起身，毫無疑問，羅鉑口中的縮小術正是第一天見面時她用的。出於對羅鉑身體狀況的不忍，她偷偷使用縮小咒之餘，施法減輕了書籍的重量，他竟然全都記了下來！

望見底下失去杖身支撐，仍勉力站著，額間溢出一絲汗水的少年，安德烈婭內心受到強烈的震動，這樣明顯的渴望...「孩子，我以天階神教東區主教的身份邀請你加入神教，無論你是不是契者。」

紅髮修女大聲道，全然不顧自己的話有多麼驚人出格。

一個沒有誓主的契者，前途幾乎已被限定了的，再怎麼有天賦，沒有魔力供給，如何能夠走得遠？她的話在其他人看來幾乎不能理解。

唯有黑巫師赫爾曼笑了笑：「不愧是她啊。」

教廷需要的不就是像羅鉑這樣的人才嗎？貿然一身，沒有退路，只能前進，不斷的前進——他將會是教廷最鋒銳的利劍，也是最完美的瘋狗，被魔族逼得懸懸欲墜的神教，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孩子了。

安德烈婭的話一出，人類新生們紛紛望向羅鉑，表情不敢置信。

倒是一些對教廷狀況知曉的二代惡魔們挑了挑眉，眼裡含著絲微不可見的諷意，同樣望向羅鉑，似乎在等他做出抉擇。

與教廷為友，想要與惡魔為敵嗎？

「小鉑。」維克托緊捏拳，失神喃喃。

伊戈按著胸口：「不要啊，雖然有時候羅鉑很討厭，但是我還是希望他能留下來一起上學的。」去什麼勞什子的教廷，一聽就很辛苦啊。

「我。」羅鉑很感激安德烈婭老師對他發出的邀請，但，教廷就真的那麼好嗎？接納一個餘人看來超乎常規的傢伙，最重要的是，他不信教，披上神袍，面上憐憫眾生，端坐在光明神像下，這樣神聖的事，對他來說太遙遠了。

「抱歉，安德烈婭老師，謝謝您的好意。」

他微微躬了躬身，即使這個動作使失去支撐的他小腿異常疼痛。

「我，」他蹙眉，唇瓣泛紅，聲音碎顫卻堅定：「還是選擇卡塞雷斯。」

「他拒絕了！拒絕了天階神教！」

「不是吧....」

「笨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千年來，神教已經被魔王陛下逼得幾乎無容身之地，玩膩了的漠然下才悲哀得到一絲喘息。可神教便是神教，能在魔王的眼皮子底下生存至今，仍保持光明信仰的龐然大物。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克洛伊笑了笑，內心的警惕慢慢放鬆下來，結果不經意的一抬頭，看見諾克斯的眼神。

惡魔男生暗金色的眸慵懶半闔著，視線的方向，赫然為站立在白銀之君下，快要倒下的羅鉑。

「有趣。」

輕啞的嗓音，連震顫都帶著絲絨般的高級感。

克洛伊低頭，指甲緊緊掐入自己的手心。

休慢慢站起身，校長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時噤聲，「學校是不會出錯的，孩子，你是契者。卡塞雷斯接受所有的學生，無論人是否特殊，學院的任何孩子都不會成為他人的附庸，你的未來由自己做主。在此，我允許孩子你在校的四年裡能選擇任意想要學習的課程，這是通行證。」

語畢，休的食指微微一彈，一點漂浮的金光從大廳半空落下，滲入羅鉑的額頭。

一點暖意從額間擴散開，逐漸蔓延至全身。

面對台前神情溫和的休，羅鉑發自內心地鞠了一躬，「謝謝校長！」

休點點頭，眼中浮起絲笑意，隨後，羅鉑感到手中的杖身一瞬變回原樣，身體重新有了支撐。回到人群，四周新生的眼神雖仍存質疑，但漸漸被掩埋下去，無論如何，有實力的人總是值得欽佩的。

維克托為他高興：「太好了，小鉑，你能繼續跟我們一起上學了。」

「哼，今晚去壓壓驚，我要點食堂的咖啡布丁~」他反手摟住羅鉑的脖頸，「喂，請客好不好？」

他：「可以。」

伊戈驚喜：「啊，聽見了，可不許反悔！維克托你當見證人！」

「哈哈好。」

不遠。「如果沒記錯的話，」諾克斯漫不經心道，看了那邊一眼。

「今年撒克遜家族入學的只有一位公子，維克托·撒克遜，父親在爭取魔界議會長老的位置，結果兒子卻與一個人類關係親密么。」

「大人，是否要我們做些什麼？」安吉爾啟唇問，臉色不失恭敬，父親交代她與諾克斯大人打好關係，身為家族繼承人的安吉爾便會竭盡全力做到這點，與諾克斯殿下為敵便是與她為敵。

「不。」

「我有點好奇，那個叫羅鉑的人類能夠做到什麼地步，你們不必插手。」

「是！」

安吉爾與其他的二代們一起，隨著諾克斯離開。

至於克洛伊，他們看都沒看一眼，即使對方是大人的契者又如何？沒有得到承認之前，他們不會將目光停留在弱小的人類身上。

「諾克斯。」望著惡魔離開的背影，一股被忽視的強烈失落讓克洛伊咬緊唇，眼神晦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承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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