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董濤周五邀請思淼去看她的新工作室。思淼開著小polo，還在導航的幫助下才找到了位於市中心偏邊緣地帶的一個犄里旮角。
「市中心本來看中的那塊地方四塊七一個平方，這裡才三塊一。碰上疫情招商優惠政策，兩塊四拿下。」董濤帶著思淼進了逼仄的電梯間，昏黃的燈光下是昏黃的經年大理石地面。思淼一進來就感覺不好。到了十五樓后見到董濤的辦公室才眼睛一亮：乾淨清新，老榆木文玩架，梨木客椅，深紅木地板，小燈籠，處處都洋溢著中老年中國風。
董濤打開門，「你是第一個到訪的。」
思淼站在門口找招牌，「名稱呢？」
「牌子去訂做了，就叫董坊，董濤的作坊的意思。」作坊主董濤做事紮實，不聲不響地就將公司註冊好了，除了成天探店吃喝外，找地兒、租樓、招聘一樣都沒落下。
「裝修沒花什麼氣力。就著上家的風格，能用就行。」董濤請思淼坐進窗戶旁的茶室，「這裡我請了阿姨打掃了幾遍，知道你講究。」
她和思淼面對面開始煮水泡茶，「不像你手下的那些阿姨，一個人做好多件事兒。一個成熟的工作室，得有策劃運營製作宣傳團隊。就一個製作而言，導演編劇製片拍攝美術特效剪輯音樂這些都得要人。一個個的往坑裡填人，我可養不起。」
思淼喝了口玫瑰花茶，「你有的是辦法，我放心。」
董濤撩了下發尾，「嗯？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麼法子？」
「忽悠唄。」思淼笑，「再說，你在電視媒體干這麼多年，多少意思點兒，先把些熟人用兼職的形式忽悠進來幫著湊湊場子得了。多說說情懷，盡量給點實惠。能幹活就干，不能幹就挂名，眼熟了也好賺錢。」
思淼還想到以前母親叮囑的，「你招阿姨時注意問三件事兒，她有沒有老公？有沒有兒子？家人和她自己身體狀況如何。問清這幾樣，就忽悠，『咱們思思家政店的客戶都是高大上的，給錢痛快幺蛾子少』，等真有什麼特殊情況，再多談談情懷，阿姨做熟了就踏實了。」
董濤笑著舉起大拇指，「精髓。」放下杯子再沉思了下，思淼忽然發覺素顏的董濤前幾年那腴美的兩腮已經瘦平了。
「你這幾年在省台……幹得不開心吧？」思淼問董濤。
其實對普通人而言，「工作」本身就是件不開心的事兒。熬唄，熬到能自己找樂子就行了。董濤沉默了下，「其實也還好。經常賣葯也讓我對醫療行業的行情格外敏感，這不今年不就靠賣口罩翻了身？」董濤低頭反覆濾茶，像是要把什麼不悅都過濾掉。
思淼知道她強顏歡笑三年不容易，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問出口她回頭來找自己的原因。
「脫貧了人就開始嘚瑟，想起自己進電視台的初衷。」董濤邊擦著茶盤邊徐徐道來，「我老同學去年看到我，說董濤你現在臉上就寫著三個字：不得志。」她抬眉對著思淼笑，「我說我亂事纏身，苟且偷生，好不容易熬到了快離婚。這輩子才收拾好前面四十年，抬頭一看，前頭的路就窄成了羊腸道。」
「所以就走回頭路？」思淼的聲音柔下來，「你得……你得好好的。」
董濤的心被這句話揉酸了，「嗯，好好的。」她輕輕擦了鼻尖，「得和你正式道個歉，一走幾年，沒和你聯繫。一是因為離婚沒成，知道你看著洒脫，眼裡卻揉不進沙子。二是……我沒空。」
「滾你媽的。」思淼罵她。
「你看看，你就喜歡和我媽過不去。」董濤和思淼相對一笑，「就算……不是情侶，回陽城，每次見你我還是開心。」
末了董濤開玩笑，「要不你那家政店也搬過來，還省一份兒房租。」
「老子不敢，我那店就是要在街頭巷尾，招牌一閃一閃讓人瞧見。擱你這兒，酒香也燜沒了，做個屁生意。」思淼看了下時間，「得，我要去接毛豆了，一起去吧，晚上給你們做頓吃的，把丁藍也喊來。」
當思淼載著董濤，接上毛豆，捎起丁藍時，掛在手機架上的微信開始一條條地閃過文字信息。丁藍湊上前，讀，「思淼，我換了張熱情似火的皮，提前一天從滬市回來了。」
副駕駛上的董濤側身，也讀第二句，「我去你店裡，還是你家樓下等你？」
「這次不用帶上我媽，是我想和你談談感情。」毛豆一字字地讀出來，忽然小臉兒一揚，喜上眉梢，「姑姑，是孟阿姨追你嗎？孟阿姨追你了！」這要不是在車裡，她都要跑外面奔走相告。
思淼伸手長按電源鍵關機，「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她盯著紅燈變綠燈，點著方向盤的手指越來越快。
「那去店裡也接上人家？」董濤調侃思淼。
思淼不說話，等變了綠燈后直接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默默開車到了自家樓下，帶了客人進家門后囑咐她們自己隨便喝茶等會兒，並且再三警告毛豆不要偷手機看小說，先把二十頁數學練習冊補完。
毛豆坐瑜伽墊子上咬筆頭，丁藍吃著水果盯著她寫作業。董濤幫思淼給西葫蘆削皮。
思淼洗菜切菜，電飯鍋電餅鐺電磁爐樣樣都擺上用起。手腳麻利得像個家政店的資深當家人，話少得讓董濤都覺得尷尬。
「真就把人家撩那兒了？」董濤問。
「她自己有腿有車有司機，家裡還有兩隻貓。等急了就回去唄。」思淼說。六菜一湯加穀物主食小拼盤一個半小時才大功告成。幾個人圍著茶几吃飯，董濤拿出那瓶孟意蝶的朗姆酒，「誒……這個好喝，我來點兒。」
「我不喝了，晚上送你們回家。」思淼端起碗吃飯。本來開開心心的朋友小聚，被孟意蝶換了張皮後送上門的幾句話攪得心情亂糟糟。
吃了兩口，思淼還是開機，準備告訴孟意蝶她家裡有客人，不便再見客。以及「談談感情」這碼事還是拉倒吧。
怎麼談？不要花時間精力和煙錢的嗎？談了又有什麼結果？還不是翻臉下床各奔東西？再說，她都明確地告訴了毛豆的小副班：我對孟意蝶沒那意思（了）。
樓下單元門口的門禁呼叫直通思淼家客廳，毛豆赤腳奔到對講機前，思淼都來不及拉住她，「誰啊……」毛豆抓著一隻紅燒雞腿問。
「毛豆，是我。」孟意蝶的聲音有點兒著急。
思淼「嘖」了聲，放下筷子，「你們吃。我下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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