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殺機

第十章 暗夜殺機

「令尊是鎮守西海的褚將軍?」

褚樓抬頭,神情詫異。這趙同知……這麼直接的嗎?

他遲疑地點點頭,拱手道:「回大人,正是家父。」

趙同知一手摩挲下巴的鬍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本府今夜發生大案,具體內情本官不好與你多說,」他淡淡道,「這幾日,只得委屈小將軍在咱們府城司理院住下,待查清這案子與你並無干係,再放你南下。」

褚樓心中一凜。

「同知大人,」他急切道,「無論什麼案子,總得告知小子,好讓小子為自己分說一二?」

趙同知卻抬手制止他。

「小將軍只須靜等幾日,其餘事情本官亦無權決斷,」他對那捕頭示意,「帶下去,不必上刑具,好生看守,飯食勿要怠慢。」

褚樓還想說話,直接被人捂著嘴巴拖下去了。有那麼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被私下處決,十分後悔先前沒有想辦法逃跑。

司理院……司理院不就是府城監獄!

天爺!

他活了這麼些年,頭一次坐牢!

要是讓他爹知道了……不不,要是讓他媽知道——

褚樓絕望地閉上眼。

王城斜睨這京城小衙內,不免納悶。同知大人都說了不會怎麼他,這小衙內竟還一副前往法場的模樣……嘖,這些權貴子弟可真是嬌氣啊。

褚樓一路被押解到府獄,也就是司理院。

各州府設刑獄兩院,司理院掌民獄,司寇院掌軍獄。知府同時代理司理院,司寇院卻獨立於外,沿襲前朝馬步院舊例,由中央派遣節度使任司寇院憲司,三年一換。假如犯事的是褚樓的大哥褚遠,這時就會被關進司寇院。

州府司理院又分東西二院,平民與官紳各自分開,又細分為男獄和女獄。褚樓直接被帶進東邊一排獄房,門口便有一名獄卒伏案登記。

「收監了!」王城拿官刀敲了敲桌子。

獄卒抬起頭,一見是王城忙站起來,沖他行禮:「大人!」

褚樓不由看向王城。

他就知道,這人決計不會是區區一名捕役!

王城無視褚樓的目光:「你給他安排一間通風乾凈的獄房,不必上刑具,三餐不要怠慢。幾日後我再來接他。」

獄卒這才打量起褚樓:「可要記錄案狀?」

王城搖頭:「沒有案狀,這是趙同知的吩咐,你只管收監便是。」

獄卒一臉瞭然,應了一聲,便開始上手搜身:「這位郎君,小的得罪了,只是刑獄有刑獄的規矩,凡收監,金刀若酒及紙筆、錢物、瓷器、杵棒之屬,一律皆不得入。」

褚樓看了一眼王城,對方抱臂站在一旁,一臉事不關己。

獄卒從他身上扒拉了荷包,玉佩,古畫文物店的憑據等等,都一一扔在桌子上。褚樓看了一眼那個藕粉色的荷包,最後也沒吭聲。

「辛苦了,」王城見搜完了,走上前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拿起那荷包,將裡面的碎銀抖落出來,「這錢你拿了,也好替他打點些用具,荷包就留給他罷了。」說罷將荷包丟入褚樓懷裡。

褚樓捏住那荷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王城,最後老老實實塞進袖子里。

「……謝謝大人。」

王城此時倒和藹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是無妄之災,不過三五日功夫,且委屈委屈吧。」

褚樓垂眸,跟在獄卒後面進了牢房。

「小郎君,你這住這間吧,」興許拿了錢,獄卒態度好了不少,打開最靠外的一間牢房,「這間有大半年沒住過人,上個月剛打掃過,比較乾淨。」那乾淨兩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總覺得意有所指。

褚樓掃了牢房一眼,和他認知里的牢房沒什麼區別,這會兒大半夜,也看不出有沒有光照,地上倒還算乾淨,便抬腳進去。

獄卒看他站在牢房中間一動不動,也不去勸他,徑自鎖了門。這樣的人他見多了,關個十天半月的,便是豬圈也照睡不誤。不過這小郎君看樣子住不長,也算幸運。

「小的早上再送吃的來,小郎君先歇著吧。」他笑眯眯道。

褚樓沖他隨便拱了拱手:「有勞差爺了,您自去忙吧。」

等到獄卒離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褚樓四處看了看,外頭走道光線暗淡,牢房裡只有向外一個小窗,自然更加昏暗。角落鋪著厚厚的稻草,他蹲下去摸了一把,見十分乾燥,就坐了上去。

剛才他走進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一排的牢房成「T」字型,他在那一豎的最下面,靠近入口,最裡面豎和橫交界的地方還有一扇門,進去之後左右兩邊各有延伸。他待的這一排牢房全都沒有在押的犯人,但是深處那些牢房有雜亂的呼吸以及微弱的□□聲。

這讓他不寒而慄。

褚樓靠在牆上,望向小窗外的天空。

今夜,無月啊。

府城之外往通州的官道上,此時正火光通明。細看去,約有五隊百人左右的府軍正在集結。

「統領,咱們這一整個營的兵可都在這兒了,」一副使高舉火把,眉頭緊皺,「趙同知可是令咱們守好城門,許進不許出……」

許昌順大手一揮打斷他,指接道:「城門已關,留一隊人馬守城門足夠了,其餘人跟我往北!」

往北,那不就是往通州去?

副使狐疑地看了看統領,試探問一句:「大人,咱們要追的什麼人?」

許昌順「鏘」地一聲,猛地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咬牙怒道:「再多一句嘴,老子便軍法處置了你!」

「大人不可!」「袁副使!」周圍人紛紛驚叫,更有跟著抽刀的,一片混亂。

「大人冷靜——」副使很快鎮定下來,舉起雙手,「標下不過問問,絕沒有違逆大人的意思!」他掃了許昌順一眼,見對方雙目赤紅,額角青筋直跳,一副瘋魔的樣子,架在脖子的刀更是不斷抖動,不由暗自心驚。

他們今晚突然收到趙同知的命令,只知道陳知府遇刺,必須要閉城抓捕刺客,通判都已經帶人往京城去了。本來知府出事,身為州府駐軍只要謹守本分,守好大門足矣,可是看統領這個表現,難道——?

他不敢再多想。

許昌順著急辦事,勉強冷靜下來,收刀回鞘,冷冷地瞪他一眼。

「滅火,上馬!」

這下所有府軍都不敢多嘴,熄滅了手裡的火把,紛紛上馬。一百人返回城內,其餘四百人的隊伍列為兩隊,跟著許昌順以及四位副使,踏著夜色朝遠處奔襲而去。

左都副使——袁禎駕馬緊緊跟在許昌順後頭,暖風從他臉上裹挾而過,帶來了沿岸潮濕的江水氣息。他和一旁的同僚在疾行中交換眼神,又都默默地看向前方馬背上那身影。

地方駐軍或三年換防,或三年換將。他們五人帶兵在天津府不過一年,許昌順卻已經任天津府駐軍統領足有四年,作為上下屬,他們素日雖談不上多深厚的交情,但總也算上下和睦。可如今看來,他們著實不夠了解這位上官。

他不由焦慮。一軍統領但凡出事,牽連的就是整個軍隊。他們這幾個人,手底下這些兵,這麼多年來在各地換防無不是兢兢業業,又有什麼錯?

這時,官道前方一里路的地方出現了十五六個人的車馬隊伍,火把的亮光照亮黑暗,大約是想要提前到府城外,等待一早進城的行商。

那些行商遠遠就聽到了道路上馬蹄的轟鳴,緊跟著看見疾行而來的沉默的軍隊,於是都自覺地避讓到路的一邊,打算等軍隊離開再繼續前行。

許昌順卻單手拔出了馬刀。

「列隊清障!」他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分外嘶啞陰森。

四個副使還來不及反應,身後的騎兵們已經整齊劃一地拔出馬刀,三尺長的刀刃反射出一片片雪亮森冷的光。

只不過短短几個瞬間。

許昌順馬速絲毫未降,持刀迎頭沖向那支正慢吞吞避讓到路邊的行商隊伍。兩列騎兵如同幽靈一般井然有序地從兩側包圍住行商,團團將之圍住。隨後那圓圈裡便傳出刀刃切割過人體的聲音,幾聲慘叫未及發出就湮滅在死亡里。

眨眼功夫,一場屠殺就已完成。

袁禎這才駕馬到跟前,幾乎從馬上滾了下來。他扒開馬隊,擠到中間一看,險些暈厥。

死光了!

全部都死光了!

這些行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裡頭還有鏢師打扮的壯漢,連兵器都不及拔出,盡數一刀斃命,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沒有一個人的雙眼是闔上的,但這些僵直注視前方的眼睛里,都是茫然。

連死都不知道是為何而死。

「你!許昌順!」袁禎目眥盡裂,渾身顫慄,猛地拔出長刀指向馬上的人,「你、你瘋了——你瘋了!!你簡直是——簡直是——」

他滿腔震驚和悲憤不知該如何發泄,太平年間,身為守衛一地百姓的軍人,怎麼能!?竟如此目無王法,隨意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

許昌順滿臉濺血,面無表情地駕馬到他跟前,陰冷地注視著昔日這位下屬。

半晌,他輕蔑地一笑,握刀向前,用刀尖輕而易舉地撥開了袁禎指向他的利刃,隨後將自己那馬刀上的人血,就著對方的衣襟,慢慢擦拭乾凈。

「袁禎,今夜我等的任務,就是清繳城外的刺客,」許昌順用刀背拍拍左都副使僵硬的側臉,「你現在這樣,是要公然違抗軍令嗎?」

袁禎渾身發抖,熱血一陣陣沖向腦子,以至於令他眼前發黑。

他剛準備開口,兩邊肩膀就被扶住,狠狠地往下壓——

「砰!」

袁禎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隨他一同跪下的還有另外三個副使。

「請統領息怒!標下幾個為統領馬首是瞻,忠心耿耿,絕不敢違抗!」

許昌順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們幾個,隨後收回刀,一揮手,所有人列隊回到主道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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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禎咬牙:我想——

哥哥們按住: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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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奉旨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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