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許約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木質霉味撲面而來,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撲面而來的除了這發霉的氣味,還有一個稍微矮他一些的男生的目光。
「你就是班群前幾天傳的很火的那個轉學生?」矮個男生直直盯著站在門口的許約,眼睛發亮,「我操,好帥。哦對了,我叫李然然。也是1班的。」
「班群?」許約緩緩念道,「李……冉冉?染染?」
許約皺了皺眉,這年頭有男生會取這麼娘炮的名字?
「然是然後的然。」李然然靠近了些,將許約的箱子推了進去,「班主任前幾天在群里發了條消息說是這學期會有轉學生,叫許約,誒我覺得你名字特別好聽。」
「謝謝啊。」許約有些好奇,明明就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哪能這麼自來熟呢,「那個,你住上鋪?」
「嗯,靠窗那個。」李然然似乎也聞到了那股霉味,他吸吸鼻子皺了下眉,迅速打開窗戶通風,「每回放假回來都這個味道,開幾天窗就好了,你別介意。」
「我下午剛好要出去,到時候我回來帶瓶空氣清醒劑。」許約將行李箱放在架子上,朝房間另一側空著的床鋪走去,「這裡上下都沒人是吧?」
「嗯,那沒人。我下鋪是周輝,他還沒來。估計得晚點了。」李然然湊過來沖許約笑了笑,「今晚沒什麼事,要不晚點等他來了,我們去旁邊夜市吃燒烤去啊。」
也許是李然然笑得太懷好意,許約實在不忍心拒絕。
「隨便。」許約回了一個笑臉。
他在這瞬間覺得,李然然比那個傻逼顧淵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不僅幫他拎箱子,在不熟悉的情況下還約他一起去吃燒烤。
一看就很好相處。
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打成一片的好哥們。
「你嘴角那是……痣?」李然然隨口問道。
「磕的,小傷。快好了。」許約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都快4點了,我出……」
「嘭」
「我的小然然~爺回來了,你想不想……額,這是……」
宿舍門被推開,一個短髮男生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雙手張開看著房間里站著的許約,話卡在了一半。
許約回頭,看著這個滿臉掛著「要抱抱」三個字的男生楞了一下。
「哈哈哈,周輝你是不是神經病,趕緊進來別在門口丟人了啊。哦對,這就是老班提到的那個轉學生許約。」李然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胳膊肘撞了下許約,「他就是我跟你說的周輝,賊二。」
沒等到許約說話,門口的周輝倒是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咳了幾聲走過來沖許約伸過來一隻拳頭。
許約不解,見過初次見面握手的,這上來直接比個拳頭。
是要打一架的意思?
見許約沒動,李然然有些尷尬,「嗨,周輝這個是朋友間的問好,就像這樣。」
他伸手握拳輕輕撞了一下周輝的拳頭。
許約滿臉黑線,電視劇里熱血高校里才會發生的劇情居然有一天真的會發生在他頭上。
有點中二,還有點智障。
可是二歸二,許約還是伸出了拳頭。
「許約。」
「周輝,以後我們就是207好兄弟了。」
等到周輝和李然然兩人鋪好了床鋪,許約才意識到,他除了帶了自己本人和幾件衣服以外,其他生活用品全部沒有。
「要不讓你家裡人給你寄過來,明天就能到。」李然然開了瓶新的礦泉水丟了過來,「給,喝點水先。」
周輝躺在床上,一腳耷拉在半空。聽到這裡突然坐起來,起的太猛,周輝的頭一下撞在了牆上。
「我操,這床也太低了吧。疼死爺了。」周輝揉著自己的額頭,往放著行李箱的架子走去,「給,我這有套新的床上用品,你先拿去吧。媽的你幫我看看腫了沒?」
李然然往前湊了湊,「沒有,挺白凈一腦門。」
「謝了。」許約接過周輝手裡的袋子,放在自己床上。「不是吃燒烤嗎?什麼時候去。我請客。」
「卧槽差點忘這事了。剛開學我媽新給我的零花錢,走走走,你一個新來的怎麼好意思讓你請客呢。」周輝瞬間忘了自己磕到頭這事,摸出手機點了幾下。「我叫叫淵哥,看他來不來,人多熱鬧,而且他家也離得近。」
許約對顧淵二字十分敏感,以至於聽到一個淵字,他就跨下了臉。
他深呼吸了下,調整好心態。
中國這麼多人,不只有顧淵一個人名字帶個淵字,萬一是什麼王淵,趙淵,李淵呢。
「可以,淵哥說他一會也來。走走走,沖!」周輝輕輕推了一把許約肩膀,一個不小心直接推在了許約脖子上的那塊淤青上。
「嘶——」許約往後退了兩步縮了縮脖子。
李然然最先發現許約不對勁,他走過去,輕輕將許約的衣領往下拉了拉。
「我靠,你幹嘛了?脖子這塊這麼紫了。許約,你不會跟人打架了吧?誰下手這麼重?這不是拳頭打的吧?」周輝看著許約脖子後面,音量隨之提高,「我去……」
「沒事,塗過紅花油了。過幾天應該就沒什麼事了。」許約將衣領拉了上來,「走了走了。」
三人從學校出來,沿著路邊走了差不多10分鐘,中間還拐了兩個彎。
「到了到了。我們先進去等著吧。」李然然說了一句。
「小然然菜單找老闆娘要過來,好久都沒吃他們家的烤麵筋了,先給爺來個5串!」周輝選了個稍微靠裡面的座位,「來來來,許約,別傻站著了,坐這。」
「哦。」許約應了一聲,跟著坐了過去。
這家燒烤攤店面不大,所以店鋪外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桌椅,老闆娘正拿著菜單站在旁邊那桌那寫寫畫畫,完全顧不上他們新來的幾個。
不遠處有兩個看起來不太乾淨的燒烤架,時不時跳出來一團火焰。
濃煙熏的許約忍不住眯起眼睛,他從桌上的抽紙盒裡扯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鼻子。
「許約,你吃點什麼?」李然然問道。
「菜單都沒拿過來,你們都已經點好自己吃什麼了?」許約有些驚訝。
「吃燒烤還需要看菜單嗎!」周輝從旁邊冰櫃里拿出一瓶冰鎮可樂繼續說道:「燒烤看菜單是沒有靈魂的!像我,必點烤麵筋。」
許約愣了下,「那我跟你一樣吧,一串就夠了。」
周輝:「……」
李然然似乎也有些驚訝,他湊過來緩緩道:「許約,是不是你爸媽不讓你吃燒烤。」
「啊?嗯,對。」許約應道。
不過李然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首先將許陸排除在外,因為他從小吃什麼穿什麼許陸從來不管,只有母親,從小就不讓許約吃這種煙熏的,說是會影響健康。
後來許約長大了點還叛逆了點,但是依舊會聽母親的話從不吃這些。
「那你也太慘了,燒烤都沒吃過。今天爺陪你們吃個夠!」周輝喊道:「等會,你脖子那應該不會發吧?據說太油膩的容易發,要不……我們還是去吃清淡的好了。吃頓燒烤進醫院感覺有點虧。」
許約聽著想笑,自己上個網都能挨一拳,進個醫院算什麼事。
「我那就是腫了,又不是破了。不會發的。」
「那就行那就行!那我幫你點些素的吧,對傷口好。」周輝自己在紙上寫寫畫畫,「淵哥是不是不喜歡吃金針菇。」
「好像沒見他吃過。」
「那就劃了劃了,他那嘴太挑。」
許約看著面前這兩人自行在紙上寫下一大堆菜品,忍不住笑了起來,幅度太大扯到了嘴角的傷口。
「嘶——」
「脖子那又疼了?」周輝咬著筆帽看向許約,「實在不行去醫務室看看吧,挺嚴重的,不信你問李然然。」
「紫了一大片。」李然然說。「不對啊,你脖子疼,那你捂嘴幹嘛?來來來手拿開,我仔細看看你嘴角。」
正說著,李然然突然靠過來掰開了許約的手。
「你這嘴角也是被人打的吧?都破了。但是傷口不太深,你只要別笑得跟周輝有的一拼估計過兩天血痂掉了就好了。」
「這位置不太好,都好多天了,動不動就把傷口給撐破,其實沒多大事,別這麼看著我了。」許約隨意丟下一句。
「李然然你他媽別cue我行嗎?」周輝踢了下李然然的凳子。「不過話說回來,許約,你這傷看著都挺新的,誰幹的啊?」
許約皺了皺眉,一個個都下手真特么重。
快兩周的傷口還能被別人當成新傷。
「一個傻逼。」許約想了想,回答道:「跟自稱是傻逼的女朋友。」
李然然瞪大了雙眼,忍著笑:「你這是……被男女混合雙打?我靠,我還以為這種事只發生在我身上。我爸媽有時候就聯起手來揍我。」
李然然大概誤會了許約的意思,他開始向其餘兩人倒苦水。倒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李然然抿了抿嘴唇。
「許約,你這不是被爸媽打的啊?哪有親媽是親爸的女朋友的?」
周輝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盯著李然然,「就你這智商,把你賣了你都幫著人家數錢呢吧。」
「去去去,少扯我。所以,到底被誰打的啊?」李然然依舊不死心,一副打抱不平恨不得弄死那人的表情。
「也是附中的。」許約說。
「高几的?別是高三的,弄不過。」周輝敲了敲圓桌。
「高二的。」許約想到了顧淵的校牌,瞬間心情都不好了。
「高二?跟我們一屆,那沒事。干就完事了。」李然然愣了一會又猛地抬起頭,「叫什麼知道嗎?」
不僅在高中還跟他們一個班,你們說巧嗎?
許約最終還是沒有提及顧淵的名字,他只是隨意敷衍了幾句。
留下李然然跟周輝兩個人在那拿著筷子敲了半天桌子。
「你們兩幹嘛?用不用給你們一人一個碗出去跪那?大老遠就聽到你兩聲音了。這是誰——我——操——」
顧淵的聲音從許約背後傳了過來,話還沒說完,許約猛地回頭看了一眼。
操。
冤家路窄。
哪有什麼狗屁王淵,趙淵,李淵,來的就是那個傻逼顧淵。
顧淵同樣一副踩了屎的表情。他繞過許約,坐在了周輝旁邊的凳子上。
李然然有些驚訝,他放下筷子,眼睜睜看著顧淵扯著自己的髮帶。
「淵哥,你們認識?」
「不認識。」顧淵看都沒看許約一眼。
「那你幹嘛反應這麼大,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就是許約嘴裡那傻逼了。」周輝又敲了一下桌子。
「什麼傻逼?」
「沒——」許約小聲說了句。
「就許約被人打了,你看那嘴角,然後他說是被我們附中一個傻逼打的。就這事。」周輝嘴裡像裝了發動機直接抖了出來。
許約搓了搓臉,沖顧淵笑了笑,然後迅速恢復以往的表情。
當著傻逼本人的面說人家傻逼,許約突然覺得這兩個剛拜過把子的「好兄弟」簡直就是不帶腦子出門的。
大概現在腦子裡面全都是烤麵筋。
「那個,我去把單子給老闆娘。」許約拿起桌上那張紙看了一眼。
我去,這都寫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特么是個高二學生能寫出來的字?除了幾個羅馬數字他反正是一點都沒看懂。
這樣的字真的不會被退學嗎?
許約覺得起碼語文老師肯定第一個同意。
許約將紙拿到了隔壁桌,「我們點好了。這是單子。」
「10串烤麵筋,2個烤翅,4個烤腸……」
許約忍不住往前湊了湊,他盯著那張紙看了半天。「這都看得懂?」
老闆娘沖他笑了笑,「那幾個附中的經常來,每回都點這些,記都記住了。行了,我知道了,喝什麼飲料常溫的冰鎮的都有你們自己拿就行。我先去忙了。」
一口氣說完,老闆娘轉身就走,許約卡在喉嚨的謝謝二字又咽了回去。
顧淵從背後看著許約,表情依舊不爽。
「你們怎麼認識他的?」
「誰?許約?」李然然問道。「你不知道?」
「你沒看班群嗎?前幾天老班發的消息啊。說是有個轉學生開學會進我們班。」周輝打開班群記錄放在桌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就這條。這都一周前發的了。你居然不知道?你手機不會是2G的吧?」
「你見我什麼時候看過班群。」顧淵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向屏蔽的班群。「這破事還要發消息通知一下?」
「要是跟你一樣上課睡覺成績倒數那肯定不會發這樣的通知。這個許約肯定是個學霸。聽說成績不錯。」
「成績好怎麼了?還不是被人打了?」顧淵滿不在乎,他將一隻腿放在了一旁空著的凳子上。「事實證明學霸也容易挨打。他,就是活生生一例子。長見識了沒?」
許約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顧淵一眼,拿出手機自顧自玩起手游來。
周輝看了一眼許約,又轉頭看向顧淵,總覺得這兩人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他往顧淵耳邊湊了湊。
「你幹嘛?搞基找李然然去。離我遠點。」
周輝忍不住翻了顧淵一個白眼。捂著嘴小聲說道:「許約以後就是我們班的了,你看他那嘴角跟脖子,那傻逼不是在附中嗎?要不要我們找個時間……」
找個時間弄死那幫傻逼。
「脖子?」顧淵抬眸。「什麼脖子?」
「就許約的脖子啊,後面那一整塊,嘖嘖,全紫了,肯定抄傢伙乾的,不然也不……」
周輝的話還沒說完,顧淵猛地站了起來,走到許約旁邊扯了下他衣領。
「我操,你他媽幹什麼?」顧淵的手很涼,許約驚的站了起來,縮了縮脖子。
「你脖子怎麼了?」顧淵斜眼看著他。
許約沒說話,他抖了抖衣領重新坐好。
「可是看這顏色這麼深,又不太像新傷啊……感覺得有個好幾天了。」李然然站在顧淵的身後添油加醋,生怕引不起他的注意。「那對是真傻逼。靠。」
「那對?」顧淵傻眼了,「哪對?」
嘴角的傷是自己弄的沒錯,那脖子那呢?
聽李然然這意思,是個女的動的手。
操。
顧淵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了兩周前。
「你這傷是那女的乾的?什麼時候?」
許約微微嘆了口氣,「兩周前,棍子掄的,拜你所賜。」
「操。」
這下徹底輪到李然然和周輝兩個人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