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第九十二話

「戰國先生，我們已經……誒？戰、戰國先生？？」

全速前進、緊趕慢趕才堪堪在接近凌晨時分駛入北海南邊小鎮軍用碼頭的海軍巡航船隊剛靠岸，副將還沒來得及向自家上司詢問接下來的安排，他那身披正義大衣的黑髮上司就已經拎上那個裝著千紙鶴的鳥籠從他身邊大步走過、毫不猶豫地把他拋在了身後。

副官連忙跟上去：「戰國先生、戰國先生！您要去哪裡啊？？」

都這個點了，到底是有什麼重要至此的事情才會讓他們這個向來穩重的大將先生這般火急火燎地……

「戰國先生——」副將一邊追一邊朝警衛隊做手勢跟上，他們老大頭也不回地朝那千紙鶴指引的方向追去了，連句安排的話都沒放下，這種時候他怎麼能讓上司就這樣獨自跑了！！

副將：「都跟上！！」

於是，在北海的南部某港口，剛靠岸的海軍巡航艦隊便匆忙間下來數百人的護衛隊跟隨領軍大將和副將一起，順著那隻奇怪的千紙鶴指引的方向，頭也不回地扎進了幽深的森林之中——

「……一直沒有停啊。」快步走在黑暗得沒有一絲光亮的密林之中，戰國看著籠中這隻從白天開始就一直突突撞籠子想要飛出去的傳訊千紙鶴，心中不知為何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按照千紙鶴撞擊籠子的頻率可以猜測他已經和艾琳相距不遠了，但……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漆黑的森林裡瀰漫著濃重的霧氣，凌晨時分的冷風呼嘯而過，戰國和屬下們艱難穿越過這片森林，踏出灌木叢的瞬間，籠子里的千紙鶴忽然發了瘋似的以一種自毀的方式瘋狂撞擊籠子！戰國一驚，眼見著千紙鶴的小尖腦袋已經被它自己撞折，那雙不停拍打的翅膀也有撕裂的危險……

不行，不能讓它自毀。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吧。」思索片刻，戰國乾脆打開了籠門——籠門一開，那千紙鶴像一道光似的立馬沖了出去！戰國緊隨其後，死盯著飛快拍打著翅膀往一個方向飛的千紙鶴，連月步都用上了生怕追丟！

副將：「戰國先生！！」怎麼又來？！！

被自家上司再度丟在身後的副將崩潰地領著一大堆人繼續追——天啊，到底是多緊急的事啊戰國先生？！！屬下從沒見過你這副不靠譜的樣子啊！！這樣亂來的狀況簡直跟隔壁船隊的卡普中將一模一樣了啦！！

然而副將的吐槽卻並沒能影響戰國積極追尋自家目前情況不明的傻狗女友的進程——

就快了！就在附近！！

沒有了厚重的森林植被遮擋，清冷的月光灑在平坦的地面上，身披正義大衣的海軍大將凌空踏步追著那個渾身發光、拖著長長光尾的傳訊千紙鶴，焦急地趕赴共同的目的地——訊息的收信人、已經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十二年的那個人！

每一次踏步都距離那個人更近一些，每一次呼吸都預示著見面的倒計時……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隱約覺得不安。

而這陣不安，在千紙鶴毫無徵兆地停止飛行、猛地向地面直角扎去時上升到了最高點——

「在這裡嗎？！」回身一踏穩住疾衝下的慣性、黑髮的海軍大將月步一收，緊跟著那直直降落的千紙鶴往地面落去。

然而，在千紙鶴降落的地方，他期待中的人卻並未出現。

「噠——」高大的人影落在平坦的土地上僅發出了非常小的動靜，足以見得來者的月步功底之深厚。夜色被清冷的月光破開，急切的一路追尋讓黑髮的海軍大將微微喘息著，他垂眸，看向那渾身發著光的千紙鶴輕輕拍打著翅膀圍著一個摔倒在地上的小身影打轉，還時不時想要落在他攢得死緊的拳頭上。

……一個，小孩子？

疑惑和失望同時湧上心頭，但千紙鶴會將他引到這個孩子身邊，一定是有原因的。

…………唉——他就知道事情不會有這麼順利。

戰國深呼一口氣，邁步走近了那個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小身影。而他剛要蹲下來查看那孩子的情況，那渾身狼狽不堪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兒卻先發出一聲迷糊的嗚咽聲，幽幽醒了過來。

「嗚、頭……好痛……」渾身上下就沒一塊好地兒的瘦弱男孩兒顫顫悠悠地爬起來，一頭微卷的金髮佔滿了各種塵土草葉碎片，額頭上那個腫的老高還流著血的腫包想必就是導致他剛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原因……男孩兒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起來，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了那雙停在自己眼前的男士皮鞋。

有人！！！

「！！！」金髮男孩兒猛地嚇一跳，立馬連滾帶爬地掉頭就要跑——

「喂！」戰國一愣，連忙伸手抓住他的后領，把那瘦弱又狼狽的小男孩兒逮住了：「等一下、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放、放開我啊！！」金髮小男孩兒驚恐地翻過身去掰那隻抓住了自己衣服的大手，努力撲騰著想要掙脫。

「你冷靜一下……孩子！你冷靜點！」看著小傢伙這幅模樣，戰國只能先穩定住他的情緒，他鬆開男孩兒的衣領轉而抓住他的雙臂困住他的動作，然後蹲下身讓自己盡量與他平視，聲音也隨之溫和：「沒事的，我不會傷害你，你別害怕。」

「呼、呼、呼啊……」掙扎一頓后還是被抓住的金髮小男孩兒瞪著豆沙紅的眸子驚慌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黑頭髮、帶著一副圓框眼鏡、穿著正裝、還披著……

「啊、、」是正義大衣！

他是海軍！

「您、您該不會……」

「？」

小男孩腦子裡猛地出現一個念頭，他不顧黑髮軍官臉上疑惑的神色，急切地把緊緊握住的小拳頭伸出來，當著黑髮軍官的視線掌心向上，展開了手指——

戰國的視線也隨著男孩兒的動作移向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中，有著一束被一小條看著很眼熟的香檳色布料系著的發束，還有一小片……不斷向自己的方向挪動的紙片！

「！！！」戰國一驚，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然後那片紙片也隨著他的方位改變而轉向他，他又向反方向挪了挪，紙片依然跟著他一起變了挪動的方向。

事已至此，已經基本可以確定……

戰國：「這是……我的生命卡？」

羅西南迪：「您是戰國先生！！」

戰國的疑問句和羅西南迪的肯定句同時脫口而出，兩人視線相對，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那個肯定的答案。

戰國皺眉：「你怎麼會……」

而在戰國把自己的疑問完整表達出來之前，那渾身狼狽、摔傷割傷都沒能讓他哭出一滴眼淚的金髮小男孩兒卻無法自控地一扁嘴，豆大的淚珠不過瞬間就在眼眶中匯聚，啪嗒啪嗒直往外掉——

「嗚、嗚呃——」跌跌撞撞一路、好不容易找到了目標人物的小羅西南迪嗚咽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嗚、嗚哇——戰、戰國先生啊啊啊——我、我找到你了——嗚哇——」

戰國：「？？！！！」

男孩兒的哭聲凄切而委屈，他嗚咽大哭著還要伸出小手死死抓住戰國的衣袖，拽著他回頭往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嘶喊著：「快走！嗚、嗚嗝兒——快點跟我來！要來不及了——」

「等、等等，孩子你——小心！」眼看著小男孩兒一邊哭著一邊拽著他要走卻沒有留神腳下的石頭、忽然就被絆了一跤的狼狽樣子，戰國連忙伸手撈住他眼看著就要摔個大馬趴的小身體，無奈地把那不知為何似乎是急著將他帶到某個地方去的小男孩兒抓回來，放在眼前站好，嚴肅道：「你先冷靜下來，不要著急，冷靜點……你是誰？你在找我？為什麼？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我是羅西南迪、嗚、嗚咳咳咳——」哭得已經有些噎住的小男孩兒痛苦地咳嗽了一下，手裡抓著的發束一不小心從掌心滑落、落在了地面上，羅西南迪連忙伸手去撿，但一道光芒比他更快一步翩然而落——發著光的千紙鶴拍打著翅膀輕輕落在那束髮絲上，但似乎遇上了什麼問題，它疑惑地歪了歪尖尖的小腦袋，又再度拍著翅膀飛了起來，圍著這束髮絲困惑地轉起了圈圈。

「……怎麼回事。」戰國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他把那束髮絲撿起來，粗糙的指腹反覆摸索著柔順的髮絲，那塊用來綁發束的香檳色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布料，很眼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

再加上這隻千紙鶴一直徘徊在這束頭髮周圍……啊，難道這是——

腦中忽然靈機一閃，戰國拿著那束髮絲朝已經停了咳嗽的小男孩兒問道：「羅西南迪對吧，你知道這發束是誰的嗎？是不是一位叫做——」

「是艾琳桑的頭髮。」然而金髮的小男孩兒卻比他更快一步揭曉了答案，在戰國『果然如此』的驚喜目光中，羅西南迪努力壓住不斷湧上來的哭腔，急切道：「戰國先生是艾琳桑的未婚夫對吧！艾琳桑給了我您的生命卡和她的發束，讓我來找您！」

「未婚夫……她竟然這麼說。」這句嘀咕一出口戰國就知道自己的關注點歪了，但還是無法控制地默默紅了耳朵根，他連忙尷尬地板起臉，正色道：「是的，我是艾琳的……未婚夫。她還好嗎？她為什麼讓你來找我？」

看來艾琳怕是陷入什麼麻煩了……她一定知道他正在通過傳訊紙鶴來找她，所以故意割下頭髮讓這孩子帶著，但為什麼要讓這孩子獨自一人來找他？難道她……

「她現在在哪裡？！」心中那陣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戰國的語氣不免急躁了起來。

然而羅西南迪比他更急，小小的孩子站在夜色下，嗚咽著哭得傷心欲絕：「嗚、嗚啊——艾琳桑、艾琳桑她一個人留下來對付那個會變成、嗚嗝兒、那個叔叔好可怕啊、他會變成奇怪的飛龍，艾琳桑她、她要是打不過怎麼辦——嗚哇——」

「變成奇怪的飛龍……」戰國一停這個形容，心裡立馬咯噔一聲。

有關於前洛克斯海賊團那三個超強大海賊會登陸北海國家的情報傳來，根據這孩子的形容，艾琳她怕不是遇上……

「凱多。」戰國的神色隨著脫口而出的這個名字而陰沉得可怕，羅西南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記著死死拽著他的衣袖不鬆手。

就好像只要他鬆手，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之火就會熄滅一般。

羅西南迪努力地擦著眼睛里流出的淚珠，但那陣霧氣卻依舊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他又急切又驚慌地抓著戰國的手拉著他往一個方向扯，但經歷了漫長的跋山涉水他幼小的身體早已精疲力盡，沒拉動戰國反而把自己又摔回地面上去了。

「你沒事吧！」戰國連忙把孩子扶起來，知道了這孩子和艾琳有關聯后他下意識間對這孩子更上心了幾分，見羅西南迪衣衫破爛渾身是傷的狼狽模樣，戰國立刻脫下正義大衣把這孩子一裹，伸手一攬將他整個兒抱在了懷裡：「好好好、來深呼吸、冷靜點……」

厚實的正義大衣為他擋下寒涼的冷風，黑髮軍官寬厚的胸膛給了急需安撫的小羅西南迪最有安全感的依靠，金髮男孩兒感受著海軍大將有節奏地在自己背脊上輕拍的手掌，緊繃著的慌亂思緒終於隨著軍官安撫的話語慢慢被安撫下來。

戰國：「沒事的，冷靜下來……」

「嗚、嗚噫……」積攢了整天的驚慌、委屈、難受、害怕等情緒席捲而來，羅西南迪淚眼迷濛地窩在黑髮軍官的懷抱里，朦朧間，他感受到了那陣在艾琳懷中同樣的溫暖……

令人安心的……溫暖感覺……

「沒事了，你冷靜點，你找到我了，我們馬上就去找艾琳，你別擔心……」低沉磁性的聲音溫和地說著安撫的話語，隔著包裹著這孩子的正義大衣，戰國輕拍著羅西南迪瘦弱的背脊，一點一點地把驚慌失措的孩子安撫下來。

「對，我們要快點去找艾琳桑……」疲憊感隨著這陣溫暖一同湧上來，羅西南迪緩緩放鬆了僵硬的身體，哼哼唧唧地把艾琳和他說的方案說出來：「艾琳桑把我送走的那個地方叫『薩爾城』，在那個方向……」說著，還伸出消瘦的胳膊指向自己一路跑來的方向，又補充道：「如果艾琳桑已經離開的話，說不定會按照她預定的行程，去『博拉斯城』。」

「『薩爾』和『博拉斯』啊……」戰國回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這兩個城鎮是在相反的兩個方向，剛要思考先去那個地方的時候——

咔嚓——

口袋中的懷錶發出一聲微弱的準點提示音，隨著零點的到來，那隻一直圍著被戰國握在手裡的那束髮絲打轉的千紙鶴忽然一激靈，似乎感應到了新的地點似的，立馬丟下那束髮絲，飛快拍打著翅膀飛上了半空，刷拉一聲朝著一個新方向飛了出去！

「！！！」戰國一驚，立馬毫不遲疑地縱身一躍、抱著羅西南迪發動月步飛快追了上去。

羅西南迪被忽如其來的升空嚇了一跳：「嗚哇——」

「沒事，別害怕。」戰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安撫了一句，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那隻發著光撕裂黑夜飛向東南方的千紙鶴，沉聲道：「跟著它就能找到艾琳了，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去到她身邊了。」

月色下，戰國的眸底暗沉一片：「她不會有事的……」

但凡他家傻狗少了一根頭髮……

他必定把凱多那小子的皮給親手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