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銀髮男人表情一滯，語氣立刻冷了三分：「你——」

顧紹心裡叫苦連天，果然來了，他就知道會這樣，總統要見大校也就罷了，幹嘛非得請來這兩個瘟神呢？

然而總統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尷尬，笑著擺擺手：「哎呀，蘭斯部長，今天上午盛大校才抵達入境空港，晚上就馬不停蹄的來參加慶功宴，你就不能讓他先喘口氣嗎？」

蘭斯被他打斷，只好把原本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半天他才擠出了個有些牽強的笑容：「您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

然而盛雲川卻已經泰然自若的坐下了，他取過銀質甜品勺，十分嫻熟的盛了小半塊帶著一點奶油的蛋糕送進嘴裡。

他幾乎是慢條斯理的品味著那塊精美的小小甜點，甚至還舉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略略感受了一會嘴裡的茶香，點點頭：「這是古地球的大吉嶺紅茶，三大紅茶的一種。」

顧紹：「……」

總統笑眯眯的說：「聽說盛大校跟著盛老先生長大，盛家和顧家都是血統十分純正的古地球華國血脈，不知道這來自於華國的紅茶，能不能讓大校感受到一點故鄉的味道呢？」

「只是少年時為了陪伴生病的母親，待過半年，談不上是故鄉。」盛雲川神色淡淡的放下茶杯，「閣下為我費心了。」

「今天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恐怕並不是為了您自己吧。」盛雲川抬起銀灰色的眸子，冷冷的看向蘭斯和他身邊打扮入時的美麗貴婦，「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閣下。」

盛雲川的語氣十分不善，只要有耳朵，就不難聽出來。

蘭斯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你畢竟是蘭斯家族的……」

「我當然明白，閣下。」盛雲川唇角一勾，笑容略帶譏諷，「血濃於水，這雙眼睛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這一點，如果不是機械義眼遠不如原生眼的精度高，我倒很願意在22歲從軍那年，就把它和我的發色一起洗掉。」

「你——」蘭斯終於被他激怒了，再也按捺不住了，「就算你再不願意承認，你也是我和你媽媽的親生兒子！」

蘭斯身邊站著的美貌貴婦臉色也變了，迅速地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噢？原來閣下還記得我媽媽？」盛雲川冷笑，「很好，我也希望您能永遠記得，您是怎麼……」

「大校！」貴婦趕緊打斷了那句一旦被盛雲川說出口，就再也難以挽回的話，「你出征昆丁布雷爾的這半年，你的父親非常擔心你的安全，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失態，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心情。」

盛雲川並沒有回答她，他把目光緩緩轉到了她身上，卻只輕輕一掃就迅速移開了。

男人好整以暇的重新拿起甜品勺，似乎準備繼續享用那塊草莓蛋糕。

「其實，今天，我們拜託約翰遜總統閣下，約你單獨出來見面，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貴婦笑的非常溫柔，「這些年來你和你父親鬧彆扭，一直不願意回家來，但是我和你父親……其實都非常的擔心你，現在昆丁布雷爾要塞總算成功收復了，你是不是也該好好為自己考慮一下了……？」

盛雲川手上的動作微微一動，表情有些古怪：「噢，這麼說，夫人和蘭斯閣下這些年來，原來都很牽挂我？」

貴婦的表情僵了僵，暗自咬了咬牙，繼續說：「是的，大校……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和你父親都覺得，你也是時候應該組建自己的家庭了。」

「我有一個外甥女，是個非常美麗、性情也很溫和的omega，她今年九月就要從利布恩貴族藝術學院畢業了，我和你父親已經委託基因庫匹配過，你和她的契合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五，她真的非常適合你，當然……這也只是我和你父親的想法，最重要的還是……」

原本還姿態優雅品嘗著甜點的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他面無表情的把手裡的甜品勺往碟子里一扔。

「啪」——

銀質甜品勺落在瓷質小碟子上發出一聲脆響，這聲音並不算大，安娜卻被嚇了一跳，後面的話終於也徹底說不下去了。

「這麼多年過去，安娜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想的到利用荷爾蒙和多巴胺來控制一個人？」盛雲川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宛如夜空中獨自明亮的星辰，透著冰冷刺骨的寒芒，讓人不敢直視，「性情溫和？抱歉，夫人，我對這樣菟絲花一樣嬌弱的omega沒有一點興趣，您要是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手段對付我，至少也該換個類型。」

「噢對了，還有。」他一邊說，修長的食指一邊桌上輕輕點著，「至於什麼貴族學校，希望夫人能搞明白，您和蘭斯閣下腳踩的星球叫奧克蘭，這裡是銀河行星同盟的首都，而星盟正是建立在五百年前，國父帶領人民推翻了凱爾明斯王朝統治的基礎之上——」

「星盟是個奉行民主共和制的政體——這應該是個連小學生都知道的基本常識。」

「在我們的八個星系裡——都不存在貴族這種生物，如果您和您的外甥女自詡為貴族，建議您還是趁早移民去隔壁遊獵者聯邦，他們倒是還保留著這種可笑的制度。」

安娜聽得臉色越來越白。

「只不過遊獵者聯邦一向信奉以武力為尊，像蘭斯閣下這樣精神力僅僅只有C+的弱雞alpha，恐怕是無法保護您這樣美麗的omega的。」

「與其把力氣花在到處找omega來勾引我，絞盡腦汁的給我安排相親和聯誼這種無聊的事上，夫人不如還是好好教育教育您和蘭斯閣下的親生兒子——我聽說他在學校已經接連拿了七八門課的D，您要是再不關心關心他，恐怕是沒辦法順利畢業了。」

他站起身來，兩步走到臉色已經醬紫如豬肝的顧紹面前，轉頭看著總統約翰遜，態度稍微緩和了幾分：「抱歉，總統閣下，浪費了您特意準備的茶，改日我再回請賠罪。」

約翰遜撓了撓鼻子，樣子十分苦惱又無奈：「看來是我好心辦壞事了，不過沒關係，茶是不會浪費的，我已經吩咐侍從給盛老先生那裡也送了一份過去了。」

盛雲川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就謝謝您的好意了。」

男人轉身就帶著副官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蘭斯似乎這才緩過氣來，他不可置信的癱坐在椅子上，狠狠的拍著桌子：「他簡直——他簡直——」

約翰遜微笑著目送軍官高大挺拔的背影遠去，這才把目光挪回了蘭斯身上，笑著說：「不要這麼生氣呀，蘭斯閣下，這不是你早就預料到了的結果嗎？」

安娜嘆了口氣，她長相嫵媚中不失秀美，這樣失落的神情讓人看了不免心疼：「抱歉，約翰遜閣下，我們把事情搞砸了，原本想著能借著慶功宴這樣的好日子和澤菲爾緩和一下關係……唉。」

「我明白，親情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嘛。」約翰遜笑眯眯的說，「但是恕我直言，今天您和蘭斯部長的表現，可實在不太聰明。」

安娜咬了咬唇：「我們已經儘力了，但這孩子對我和他父親的怨恨，實在……」

「噢夫人，請不要這樣說。」約翰遜走回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我看盛大校今天原本是沒有打算和你們弄成這樣的，但是您卻順利的用您的外甥女激怒了他。」

「要給他介紹結婚對象，這倒很好，但是您為什麼一定要選擇自己的外甥女呢？」約翰遜輕抿了一口茶，「說到底，您和蘭斯部長，對這個兒子恐怕並沒有多少感情吧，只是你們當初也沒想到他能僅憑自己的力量在軍界走到今天的位置，棋子一旦失控了，下棋的人就難免心慌——一」

「閣下……」蘭斯有些難堪的說，「請您不要這麼說，我和他母親……」

「部長，我對您和盛夫人的故事並不感興趣。」約翰遜揮揮手打斷了他，「希望您不要忘了，我幫您的原因。」

「我只是履行我的諾言，至於您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和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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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終於進入尾聲，沉沉夜色徹底籠罩了奧克蘭的整個天空。

顧紹跟著盛雲川站在總統官邸的星艦停泊坪上，一一和今天第三艦隊一起來參加慶功宴的幾位分隊長告別，又目送他們駕駛著各自的星艦離開這裡。

「大校，一個月的長假，您是準備回盛老先生那——」話剛出口一半，顧紹就猛地想起了什麼，趕緊把後半句話憋回去了。

他這嘴怎麼就這麼快呢？他怎麼就這麼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顧紹十分悔恨。

他偷偷打量盛雲川的表情，果然看到他正表情深沉且若有所思的仰望著奧克蘭濃黑的天幕。

他這副樣子叫顧紹越看心裡越發怵，只能絞盡腦汁的琢磨起怎麼轉移話題來。

誰知盛雲川突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我是不是真的該結婚了？」

語氣竟然還很認真。

顧紹：「……」

顧紹：「？」

難道是剛才慶功宴上，上趕著拉皮條的人太多，才讓大校產生了這種想法嗎？

顧紹正準備回答，盛雲川突然皺了皺眉，抬手喚出終端。

原來是有人給他發了通訊——

光幕上的是位十分面熟的醫生，他似乎正焦急的等待著什麼，通訊剛一接通，他就立刻聲音嘶啞的開口：「很抱歉深夜打擾，但是陸教授的意識雲突然紊亂，我們束手無策，沒有人能接觸他的意識雲……盛大校，現在只有您能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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