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畔(6)
酒樓里登時鴉雀無聲,看客們都或抬頭、或歪頭的看往樓上某個方向。
世安則輕嘖兩聲,興緻勃勃的換了個姿勢,繞過行遠往右側看。
被明確忽視了的行遠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瓜果,面無表情地轉頭看過去。
哦,原來是那個世安才與他八卦過的小白臉。
那小白臉此時不知為何竟怒得臉皮微紅,他身後的公鴨嗓男子表情陰鷙的掃過方才曾捧腹大笑的看客們,又微微傾身同他說了些什麼。
小白臉那單薄的小身板一起一伏的,顯然是情緒波動劇烈。
但他竟很快就冷靜下來,甚至還笑道:「抱歉擾了諸位興緻,只是突聞家僕稟報家事,一時便有些失態。小二,麻煩給諸位看官們都上一份小香瓜,算在我賬上。」
小二利索的應聲離去,看官們也都紛紛對他作揖道謝,眾人都笑開了顏。
世安還注意到坐在不遠處的小道士正眯著眼睛,盯著小白臉看,也不知道心中在打什麼算盤。
新上的小香瓜品色俱佳,香氣誘人。
世安使勁咬了口,含混說道:「這小白臉倒挺大方的,我喜歡。」
喜歡什麼?瓜,還是……人?
行遠默默攥緊骨節分明的手,毫不猶豫地回頭喚小二:「麻煩再來五盤這樣的小香瓜。」
「別,不用了,咳咳!」世安慌忙阻止,不料卻被瓜給卡到,被憋得滿臉通紅。
行遠邊給她拍背順氣,邊淡聲道:「這下知道了吧?有的瓜啊,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世安眼淚汪汪:……這小和尚也忒小心眼兒了!
見眾人沉浸在吃瓜的樂趣之中,小白臉便順勢說:「還請玄殊先生,繼續說那位護城大仙吧。」
他身後的公鴨嗓男子無比惋惜又一臉欣慰的瞧著自家小主子,殷勤地服侍他坐下吃茶。
小道士則從那小白臉身上挪開目光,看向玄殊。
那玄殊也是個人精,立刻接話道:「這位小公子丰神俊秀,又出手闊綽,真是我大酒樓的一位貴客。」
「話說這護城大仙啊,也可真是命苦。不過也正是他命苦,才救了咱這渭水城呢。」
世安嗤笑一聲:「城中百姓說攤上這麼個大仙,自己可真是命苦;玄殊卻說是那大仙命苦,才攤上了這麼個死城……這渭水城還真是有趣啊。」
行遠貼心的將她吃剩的果皮清至一旁后,點頭以表贊同。
玄殊又道:「要說到這位大仙呢,就不得不說一段天庭八卦了。」
「什麼八卦?」
「難道是那大仙戀上了天帝寵妃,所以才被打下凡的?」
這確實很符合當下時興的話本,眾人立刻嗑著瓜子鬨笑起來。小道士靠著欄杆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玄殊搖搖摺扇,眼神若有若無的瞟向二樓:「這位客官說對了一小半。不過那位大仙愛慕的倒不是什麼天帝寵妃,而是一位神女。」
有位貴氣的女客來了興趣,追問道:「什麼神女?」
玄殊答道:「一位妖神。」
貴氣女客哼了聲:「你莫不是在瞎編排吧?只聽說過妖精和神仙,但什麼所謂妖神,可是頭次聽說。」
「就是就是!難道那妖神……是什麼神仙和妖精的私生女不成?」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吃瓜吃得不亦樂乎。
世安突然覺得手裡的瓜也不香了,心情有些煩悶起來。
這些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神仙和妖精的私生女?這可不僅是在侮辱神祗,更是在誣衊妖族!
玄殊答道:「我怎敢胡說呢?那位神女十分特殊,確實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位妖神。雖然她原來只是個小妖女,且按理說妖族飛升成仙,可要比人間修士們還不容易,更別說晉為神祗了,但就是唯獨她——才做到了。」
醉漢不屑地嚷嚷道:「那肯定是她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唄!」
這話就有些刺耳了,之前那位貴氣女客立刻出言反駁道:「女妖怎麼了?人家就不能自己刻苦修鍊,飛升成仙再破格為神了?你這憨貨心中的偏見,怎比城外那渭水河還深!」
醉漢大怒,與她隔空對吵吵起來。
世安也怒了,但又不好跟個凡人一般見識,便惡狠狠地咬了塊糕點:「果真我妖族名聲,在人間竟依然惡劣如斯!真是前世今生毫無變化——」
因有些看客起鬨之故,行遠並未聽清她后句話,但依然努力為她開解道:「名聲這個東西本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再說那位妖神既能坐上妖神之位,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世安無意識地接過他剛擺好的一個乾淨果盤,點頭道:「也是。」
但她又在心裡納悶的想,可即便是前世自己做到了妖皇之位,也並未聽說過有哪個妖竟飛升成仙、還做了神女呀?
若真有這等神仙人物,那在妖界內必定是傳說般的存在,不可能連一絲風聲也無才對啊?
醉漢和那貴氣女客爭吵了會,都未能說服對方不說,還都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便憤憤然坐下飲茶降火。
見眾人爭執聲漸弱,玄殊才悠悠繼續道:「總之那位妖神在天庭很受歡迎,咱這護城大仙也是其中一員。」
「區區一個小仙倌竟敢肖想神女,這大概相當於……縣令肖想公主了吧?」
一提到公主,立刻又有人來勁了:「還不知道那公主相貌如何、值不值得被肖想呢!」
世安也被轉移了注意力,瞅著行遠笑:「看來這乘龍快婿,也並不是人人都想做的呀。」
行遠還未來得及回應,便又有人飛快道:「就算公主丑若無鹽,我也願娶她!反正到時聲名錢財都有了,再多養幾個漂亮丫鬟,也不虧嘛!」
世安厭惡的眯眼:「這人的算盤倒是打得精,怪不得都說人心險惡。」
小道士的臉色也有些不大好,正欲說話來著,那小白臉卻突然把手中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著臉高聲道:「只怕你願意娶,公主殿下還不願嫁你呢!看來這位客官喝醉了,不如早些回家休息去吧。」
他身後的公鴨嗓男子立刻朝某處使了個眼色,那口出狂言的食客便瞬間被兩個龍行虎步的黑衣人給帶走了。
世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這這……難道這小白臉竟是明目張胆的要跟諸位宣戰、正式揭皇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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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遠:揭皇榜是師父交代我的事,他怕是不能如願。
世安:那若是你師父要你事後履約呢?
行遠:原來你竟如此介意「乘龍快婿」的事嗎?我很高興。
世安:……不,我沒有,別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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