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鄉人

首遼城

夜晚，遼都的說書先生領著身邊的小姑娘和首遼鎮的說書先生聚在了酒樓雅間。首遼鎮的說書先生也不對遼都的說書先生客氣：「百事通！出息了啊。這次回來，抖摟了一手。是不是也該給我們哥幾個說道說道五年前為什麼遠走遼都了啊？」

百事通剛喝完另一人敬過的酒，聽到此處心中不免腹誹，但臉色依舊沒變笑道：「哥幾個，還記得五年前，這發生了什麼嗎？」

幾人先是一愣。之後一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哦！那個啊？」

百事通身邊的小姑娘不免好奇起來，百事通雖然是個說書先生，但私下話少的很。對家鄉首遼鎮幾乎也從只有過隻言片語，但不難看出對故鄉的思念。隨即，仔細聽百曉生講了起來。

五年前洛京

帝王腳下，洛京一片繁華，似乎與九州災荒判如隔世。姜府門口，來了一名頭戴銀冠，手持浮塵，一身紫袍綉著殘缺蓮花的道士。

打眼一瞧就和洛京道士的華貴不沾邊，但似乎又給人不一般的感覺。道士的到來其實早已引得洛京底下風起雲湧，甚至不少外地的修士特意來洛京湊熱鬧

道士慢慢扣響姜府大門，看門的老師傅淺開一條門縫，看著門前道士，打量了道袍一眼。哎呦一聲叫了出來，趕快把側門打開讓道長進來了。

領到老爺久等的正廳，直到退下，門房的老師傅這才安心，不免想起兩人前老爺的交代：「你呀，最近機靈點！看到人叫門，提起十二分精神。近日多半有一位頭戴蓮花冠的上人要來拜訪，那可和平常招攬的仙師和江湖遊俠不一樣。那是空山掌門，殘蓮真人。」

門房一拍腦袋：「老爺，我是最近不抵年輕時候專心了。但還不至於被這話騙到。

這話聽得姜天霸氣血上涌，上來就是一腳踢在門房屁股上罵道：「少那麼多廢話，讓你去就去！」見不像玩笑了，老門房這兩日連平常偷喝的酒都換成了茶，心中總是對比，這茶和酒比起來真沒味道。

姜府正廳，家主與殘蓮真人甚至說話都沒半個時辰。兩人便出了姜府大門，姜天霸連連拜謝：「那就謝謝真人啦！」

殘蓮真人也坦然受之：「姜老爺，令公子也是修仙的材料。日後八歲時候，拿著這塊玉，我自然會親自授業。」說完，解下腰間白玉，遞給了姜老爺。隨即御劍離開。

姜天霸回府後，速速召集府上全部賬房先生，打點了全部姜府家當。見到這一幕，姜夫人急的抱著孩子連忙找到姜天霸，身後侍女連連勸阻，也沒擋住夫人上來就打算用手指著姜天霸的臉，和他「講講道理」。

沒等開口，姜天霸抬手遞出一塊玉佩。夫人立刻緩和幾分，把孩子小心抱給侍女，奪過玉佩拿在手中，玉質一般，瑕疵不少，問道：「這是仙家法寶？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都沒有，不過這是殘蓮真人的信物。我用家中七成積蓄換的，是前往空山的當票。」姜天霸說完，姜夫人只覺天旋地轉，似乎心中預見了未來只能在七進的院落里，「委屈」的和孩子過日子的日子，剛想再說什麼。

姜天霸無奈的開口：「夫人，這錢不白花，錢可以再掙，機遇可能只有一次。仙魔大戰後，當時第一大仙宗天府元氣大傷，封山只是樣子，甚至可以說名存實亡。天下第一仙宗的位置順理成章成為了空山，但明眼人都知道空山也只是外強中乾，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不濟殘蓮真人可是空山掌門，能是等閑之輩嗎？」

這是姜天霸抱住夫人又補了一句：「再說我們這錢，不是白花。他要我們錢是為了救濟災民，屯糧救人，這錢我們該花。」聽完，雖然姜夫人沒了剛才激動，但依舊悶悶不樂。姜天霸另一隻手將玉佩放入襁褓之內，似乎預見了未來。

兩日後首遼城

一路走來不少地方災禍四起，好在北遼糧食產量足，並且又是神武門總部所在，相對受災禍影響小。

首遼城內，一間酒樓內。殘蓮真人坐在一處偏僻小桌，看著一個小夥子，講故事，大抵都是有的沒的的江湖故事，正派的仙師散修，什麼狐鬼蛇仙和山下書生的愛恨情仇。說的口若懸河，解釋著天下大事。聽得殘蓮真人也提起了興趣：「小二，來壺茶！」

這一句聲音不大，但也剛好能讓酒樓里所有人聽見了。小二聽見，也回應了一句：「好嘞！」於是自顧自忙前忙后沏茶去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不愛聽這些玄之又玄的天下大事喊道：「百事通！換個故事說說！」台上說書人一想，特意聲音深沉了一些：「那你們知道嗎？副城主華觀楠得了一個公子！」滿座都是酒樓老主顧，也都是城中人，可是從沒聽說過這事，滿是驚訝。

殘蓮真人臉上也露出了疑惑，心中先想起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一柄長槍，逢戰當先，似乎何時都是鐵騎中的主心骨。但故人便再驚艷，也是舊人了，不如同天上月，盈虧有時。

「但是啊，為什麼副城主沒聲張呢？這日頭真毒啊，不買壺茶水可惜嘍。」百事通故意還拉長了聲調。

「哎呀！我買啦。」說完底下一名公子哥裝扮的拍在桌上十文錢。十文錢不多，但也是豪氣了。這類浪蕩子在首遼城內再浪蕩也真是開銷不出什麼。

百事通滿意一笑：「爽快，公子。你們可知副城主公子出生當日，華觀楠老爺就請來了鎮中有名的陰陽先生董仙師給公子起名。你們猜怎麼著，看見生辰八字，正算著呢。只聽董仙師無奈搖頭：『副城主，我修為尚淺，幫不了你啊。』說完兩眼中有血流出。過兩日董仙師，突然瘋魔，當街吆喝賣起了梨子和棗子，喊到聲音嘶啞，不日便死了，只一日便只剩枯骨。我猜副城主公子定是修魔，克人之命啊。」

「啊？!」聽完在座議論紛紛，不少人也真見了董仙師在街上嘶喊。「哎呦，這華家祖上可是有大功德的啊，這麼會這樣呢？」

「是啊，征魔將軍的後人，怎麼可能修魔呢？」

「難怪我們都聽不到消息。」

殘蓮真人聽罷，起身問道：「百事通，你的消息可成準確？」

百事通見此，竟沒生懼意，喊道：「老道，我要是騙人，小爺的性命任憑你拿去！」

「好。」殘蓮真人從懷中拿出一兩銀子說「我要全部你知道的消息。」台下眾人面面相覷。

「好嘞，大爺。有錢叫我幹什麼都行。樓上雅間！」百事通好像眼睛長進了那銀子裡面，也不顧其他人，緊著招呼起這位老道長了。

不久，百事通急著應付了其他聽眾，這才來到雅間。恭敬泡了一壺茶，與外面的茶截然不同，味道濃了不少，恭恭敬敬為殘蓮真人倒茶。

「老道長，要說華家，那可是老生常談了。」殘蓮真人點了點頭，示意繼續。其實此番只是拜訪故人後人，順帶遊歷，不曾想正巧遇見此事，便想著出份力。

「前任城主，征魔將軍華瞻，一生致力於建立首遼城，直到西去。老將軍一生只有二子，大兒子華儒松現在的城主得了老將軍四層家產以及城主之位，性格惡劣，遠沒有副城主有實幹之心。二兒子副城主華觀楠得了老將軍六成家產。城主尚無子嗣，副城主才得公子竟出這等事，實乃家門不幸啊。」百曉生說完，擺了擺手，自己也喝了一杯茶。而殘蓮真人則深思著什麼。

不久，殘蓮真人還問了些華府地址，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后。「大爺，這錢。」百事通，試探著指了指那一兩銀子。殘蓮真人點了點頭：「你的了。」百事通伸手拿過，臉上都笑開了花。一路將人送到街上，還滿面笑意。

華府

後院傳來陣陣哭聲，華觀楠勸道：「夫人別哭了。那些都是假的，信則有，不信則無嘛。城中誰敢風言風語。」

宋慧哭哭啼啼：「我都三十了，才有一個兒子，現在這樣了，讓我怎麼活啊？」伴隨著宋慧哭，襁褓里的孩子也哭。

一連哭了幾日，華觀楠甚至派人去了遼都請仙師來。但山水遙遙，還需幾日。「夫人，身體要緊。」這時家丁輕扣房門；「老爺，有仙師自稱殘蓮真人，求見老爺您。」

殘蓮，殘蓮？莫非是，空山掌門？華觀楠心中暗想。「夫人，我去見見那位仙師。興許是救星來了。」宋慧聽此抹了抹淚痕，也要跟著，但被華觀楠按住，自己前去了正堂。

雖然宋慧沒去，但派了貼身丫鬟跟著。華觀楠也並沒驅逐。正堂中，殘蓮真人品著去年茶。見華觀楠前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道：「空山掌門，殘蓮真人。」

華觀楠趕快躬身：「還請仙師，救救吾兒。」

「故人之後，貧道若能相助，定助一臂之力。還請將令公子生辰八字給我。」聽殘蓮真人說完，華觀楠心中一喜，急忙招呼下人，丫鬟也悄悄退下，小跑著找夫人去了。

不久，宋慧抱著孩子來到正堂，見到殘蓮真人，忍不住的哭啼。甚至有些咳嗽，引得華觀楠心疼不已。

少傾。殘蓮真人心中推演，竟看不清楚。「令公子命途坎坷。令尊與我和師兄都是摯友，如不嫌棄，我願為公子起名。」

華觀楠點頭又看了看宋慧，宋慧也點了點頭。「真人，夠了，夠了。」

「貴公子，命犯少字，一生怕是失多得少。但貧道願其可以保持內心高尚品德，不如就叫華少德吧。」

「好，華少德，少德。謝真人，我們城中雖無稀奇之物，但願招待真人。」華觀楠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后，對著殘蓮真人說。

「盛情相邀，我本不該拒絕。奈何貧道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擾了。」殘蓮真人說完擺了擺手，又飲茶閑聊一會，華觀楠親自送殘蓮真人出門后。見憑空多出一劍，殘蓮真人立劍上，於首遼城城上，手掐劍訣，身後浮出一轉靈輪，靈輪上一朵殘損蓮花，竟引天地異象，一片蓮池水天地相接，但城中人似乎根本無察覺。一劍斬下，城中驀然少了數縷氣息。華府之內，有人咳血不止，眼神惡劣。

幾日後，殘蓮真人在洛京出現的傳聞傳播到遼北。百事通想到當日紫衣道士，董仙師的癲狂行徑，棗子和梨子的諧音「早離」。以及憑藉一兩白銀在遼都闖出些名堂的不易，又抿了一口酒。

「百事通，不愧你能在遼都出名。這故事說的就像真的一樣。我們哥幾個，再走一個？」一邊的本地人又敬一杯。百事通也想不明白緣由，也不便多想，跟著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