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宋祁偶爾醒來,能聽到嘀嘀咕咕的聲音如同隔著深海傳來,只不過他無法動彈甚至沒辦法睜眼。
清醒的時間很短暫,便又陷入昏迷。
有次宋祁醒了,察覺到一個溫暖的小東西小心翼翼窩進他懷裡,宋祁遲鈍地思考是什麼玩意,無果后又陷入了沉睡中。
修真者很少做夢,這日宋祁卻夢到一望無際的黑沉大海,無波無浪,表面上甚至冒著黑色焰火,他浮空在海面上,面前有一間現代裝潢的小房間。
推開門,是醫院裡病房的布置,一張病床上弔兒郎當地坐著個人,看不出男女老少,宋祁低頭一看,自己已是醫生的打扮。
那人瞧見他進來,嗤笑了聲:「怎麼弄得魂都離體了?」
宋祁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體,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唔......」那人沉默了會,道:「回答起來有點困難,你需要幫我一件事。」
「拒絕。」宋祁想也沒想,作為一隻鹹魚,他不會輕易答應別人,更何況還是不認識的人。
那人也不惱,話語一轉,問起:「你想要回去嗎?」
宋祁問:「回哪?」
那人答:「現世。」
宋祁在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選擇保留回答。
那人輕輕笑了聲,起身走到宋祁身前,就算離得這麼近,宋祁依然看不清他的樣貌。
他道:「那若是給你一個回來的機會呢?」
宋祁心動道:「你要我幫你什麼?」
那人道:「不是什麼難事,你幫我在這個世界找一個藥方。」
宋祁道:「藥方我可以順便幫你找一找,但要是找不到,我其實也不一定非得回去。」
鹹魚本則:聽天由命,船到橋頭自然沉。
那人笑道:「是你的話,一定能找到。」
虛擬的房間漸漸化成砂礫飄散,眼前的人往後一退,瞬間離了宋祁很遠的距離。
宋祁問:「你還沒告訴我是治什麼的藥方。」
只聽一聲「屆時你便會知」后,宋祁身體一沉,猛地落進海水裡,窒息眩暈的感覺傳來,下一秒猛地睜開眼,入目帳幔深垂,其上綉著清雅雛菊,正是自己在主峰的住處。
宋祁喘了大口氣,接著胸口的位置抽搐般疼痛起來,他連忙閉上嘴,盡量放輕動作撐起身。
「醒了?」
外間傳來腳步聲,一隻骨節均勻的手一層層撩起帷簾,陽光從縫隙透進來,宋祁久不見光,感覺眼睛刺痛,抬起手擋住光線,並道:「別拉太開。」
這一出口,聲音竟沙啞地聽不出本音。
來人果真只留了個小縫隙,在外面道:「宋師兄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原來是洛水。
「就感覺胸口有點疼。」宋祁咳了兩聲,又牽扯出一陣疼來。
洛水接了杯水遞給他,宋祁啞聲道了句謝,小口小口喝完,清冽的靈露沿著喉嚨灌溉身體,如同雨水灑在久旱的大地上,身體的疲勞頓時減輕了許多。
「我再讓益石真人過來給你看看。」
宋祁叫住洛水,問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九天。」洛水放下一層紗簾遮住陽光,將另外幾層用銀鉤固定好,沉默了一瞬后,感激道:「若不是宋師兄,我恐怕已命喪黃泉。」
「我們僅認識半月,沒想到宋師兄肯為我做到如此地步,不顧自己安危來救我,我何德何能......」
宋祁:你想多了。
那張正氣俊秀的臉上滿是愧疚:「父親常教導我,世間萬物有因有果,如今宋師兄為救我受傷是因,又不知來日報以什麼樣的果。」
宋祁想起自己不小心去擋的那一擊就胃疼,並不想跟主角牽扯太深,擺手道:「你大可不必在意。」
洛水卻很執著:「這幾日我思來想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這台詞,怎麼這麼耳熟???
宋祁瞪大了眼,生怕主角下一秒來一句「唯有以身相許」,幸好主角比較理性,並沒有說出這句老套的台詞。
洛水臉色肅穆,撩起衣擺就跪在了地上:「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主角的那顆尊頭,就這麼響噹噹地磕了下去。
宋祁嚇得差點背過氣,這還不如說以身相許呢!
「洛師弟,我們可是同輩啊!」剛剛動作太大,拉扯地胸口又是好一陣疼,宋祁嘶了口冷氣,又被嗆得止不住咳嗽。
洛水連忙膝行過來替他順背,宋祁咳得更凶了。
一邊咳,一邊賣力地解釋:「況且我現在資歷不足,暫且沒有資格收徒,而你更是天音教的少主,我如何能......咳咳咳。」
「我並非要拜你親傳,也並非要做玄真派的內門,而是想記個挂名弟子,往後師徒相稱,如待親父親母般待你,奉為高堂,不敢忤逆。」
洛水一臉正經,並非玩笑,然而宋祁實在擔不起,他只想安安靜靜混日子,主角這種生物當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你先冷靜冷靜,這事不止我們兩人,更關乎玄真派和天音教,你該知道你是天音教的少主,未來的教主,若認旁人為師,就等於讓整個天音教都低玄真派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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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拿出大道理來打擊洛水認他為師的決心,洛水聞言果真冷靜了些,道:「我會回宗門一趟向父親說明情況。」
「那你說完后再來。」宋祁實在是怕了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角,經此一遭,宋祁有理由懷疑自己的壽命都被嚇得減少了好幾年。
洛水深深看了他一眼,妥協:「我去叫益石真人來一趟。」
等人走後,宋祁鬆了大口氣,拍了拍受驚的小心臟,往後靠坐在床榻上,抬起手控制靈力托住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壓驚。
突然瞥見紗簾后的一道小身影,躲在帷簾後面,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歲歲?」
那道小身影往更裡面躲了些。
宋祁確認了,就是小糰子,也不知道在鬧什麼彆扭。
「過來。」宋祁撩起紗簾,淺淺的陽光照在久病卧床的皮膚上,脆弱易折,像是再經不起任何風浪。
小糰子眼睛里頓時湧出了霧氣,鼻尖紅彤彤的,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
「對不起。」
那隻小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袖,說的話莫名其妙,宋祁疑惑道:「是他們說你什麼了嗎?」
小糰子搖了搖頭,姣好的桃花眼裡少有的黯然,他哽咽地問:「師兄是不是很討厭那個打傷你的魔?」
「他差點害我丟掉性命,我自然是討厭的,但也不能全怪他,是我自己往刀口上撞。」宋祁抬手揉了揉小糰子又長了許多的頭髮,費力地笑了笑。
「我以後......再也不......」那聲音很輕,輕得宋祁沒聽明白,小糰子的大眼睛里就吧嗒吧嗒掉了許多滴眼淚,宋祁一顆老母親心瞬間融化了。
「誒,咋哭起來了......」
一邊給小糰子擦眼淚,一邊艱難地往外挪了挪,伸手將小糰子抱在懷裡,原本抽泣地正凶的糰子瞬間一動不敢動。
青絲至肩側垂落在床鋪上,白衣仙君長睫微闔,唇色蒼白,卻絲毫掩蓋不了噬人心魄的美貌,反而顯得更加驚心動魄。
宋祁放柔聲音道:「以後師兄會離那魔物越遠越好,咱們安安心心待在山門裡哪都不去,等苟到全文大結局,好嗎?」
小糰子輕輕哽咽了一下,道:「好......」
安撫好糰子,洛水帶著益石真人趕來替宋祁號脈,益石真人道了聲沒大問題,叮囑了些常見的注意事項,比如暫且不好耗廢心神、過於勞累、過度使用靈力等。
宋祁一一應下。
四師弟邱鶴聽到師兄醒了也趕了過來,婆婆媽媽地說了些門派近幾日發生的事,話語里透露著自己承擔多份職務的勞累,並真誠希望大師兄快點好起來。
宋祁一瞬間變得柔弱了許多。
邱鶴雙眼下掛著濃濃的青黛,愁眉苦臉道:「二師兄出門遊歷不知歸期,三師姐尚在閉關突破元嬰,大師兄,若是連你也倒下,我真得承擔不住這份重壓。」
宋祁無比虛弱地咳了兩聲,小糰子心都揪了起來,將邱鶴往外推遠了些,瞪著水靈靈的桃花眼,小臉上寫滿了「離他遠些」。
宋祁道:「我知道了,會快些好起來,這些日子還請四師弟多看著點門中弟子。」
邱鶴實在事務纏身,說話間腰間的傳音符都沒暗下來過,最後不得已匆匆走了。
一旁跟進來的孟輕荷端了一碗葯放在小榻上,囑咐道:「這葯每日服三次,你先前暈著,都是勉強能喂多少喂多少,醒后切不可再大意了。」
小糰子端了過去,似乎想喂宋祁,宋祁推脫了自己來。
孟輕荷美眸一轉,落在小糰子身上,無聲往後退了幾步。她眼底帶著困惑,不由又多瞧了小糰子幾眼。
宋祁察覺,放下藥碗,問道:「孟師妹可有何事?」
洛水的目光也移了過去。
孟輕荷以袖遮鼻,搖了搖頭,茫然道:「我也不知為何,總感覺歲歲的氣息和......那魔物很相似。」
小糰子吸了下即將流出來的鼻涕,然而鼻涕依然不爭氣地流了出來,他眨了眨哭得紅腫的大眼睛,無辜地看向孟輕荷。
孟輕荷:「......」
「大概是我錯認了。」
宋祁笑了聲,胸口一陣抽痛,他臉色瞬間白了許多,依然堅持解釋道:「歲歲他腦子有點痴獃,應該是我撿他回來前在雪地里凍壞了。」
目光落在歲歲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宋祁張開的口一愣,皺眉道:「你跟他長得確實有幾分相似,難道你是魔物久祟......」
那一刻,小糰子甚至能聽到心跳如在打擂的巨響。
砰砰砰......
宋祁:「的兒子???」
洛水:「???」
孟輕荷:「???」
小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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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涼了,肖肖的影帝之位該讓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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