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開端
兩人談笑之間將種種陰謀擘畫一一說來,顯得十分輕鬆,一來是因為陸嶼在此之前已經有所察覺和準備,不至於手忙腳亂,二來無論是白亦陵還是陸嶼都不是膽小之輩,是以面對何等變故都能談笑從容。
但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事情無聲無息地進展到了這一步,對於正方反方來說都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明日之事一起,動亂難免,偏偏兩人還要分頭行事,不能相互照應。
原本白亦陵也有些擔心,但陸嶼這樣婆婆媽媽的一叮囑,倒把他給逗笑了。
陸嶼也跟著笑,攥著白亦陵的手又親了一下,說道:「你還記得阿暖吧?」
白亦陵道:「桑弘蕊那個會迷魂術的婢女?人現在還在北巡檢司關著呢,我當然記得。」
幽州地處邊疆,是巫族人長期生活的地方,族內有不少人都懂得異術,如桑弘蕊那名叫阿暖的侍女就是因為通過攝人心魂戲弄北巡檢司的侍衛,才被白亦陵給抓走的。
陸嶼道:「我聽那些狐仙的所謂事迹,覺得那兩個女人應該也是從幽州過來的。這件事的背後,絕對有桑弘謹的份。只是不知道跟陸啟有多大的關係。」
白亦陵道:「桑弘謹在這邊勢力有限,如果沒人支持,不太可能選擇獨自動手。」
陸嶼微微一哂:「當初將桑弘蕊嫁進臨漳王府做側妃的時候,有很多大臣給父皇上書,勸他收回旨意。只怕這一行為會致使幽州王與臨漳王勢力勾結。但其實我沒有這樣想過,我這個皇叔有個最大的毛病,你知道是什麼嗎?」
白亦陵道:「待誰都沒有真心?」
陸嶼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道:「是。所以說,其實跟他聯姻什麼作用都不會起,因為無論是否有這層親戚關係,他都不會因此去相信誰。陸啟此人與人合作的行事風格,基本上就是抓把柄,或者說,沒有把柄也要知道把柄,確定自己能把人給捏在手心裡了,他就安心了。」
白亦陵一時沒說話。
陸嶼看了一眼他的臉色,見他是在思索而不是不快,這才放心,繼續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京都那些傳聞,桑弘蕊做出那些事來,桑弘家一身腥,倒是臨漳王府撇的乾乾淨淨,這樣幽州王就只能選擇更加依賴陸啟。要說其中沒有他的手筆,我是不信的。只是他設這個局,還正好方便了我就事對付桑弘顯。可見算人者,人恆算之啊。」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那些散碎的記憶片段,也想起了白亦陵在最幼小無助的時候全心全意信任依賴陸啟,卻被他辜負,立刻覺得一陣惱怒,一陣心疼。
他看著白亦陵,突然很想抱抱他,親親他。
白亦陵笑了笑,說道:「我記得你提到過,當初你祖父太宗皇帝曾經給臨漳王留下一份密旨,作為最後保護他的屏障。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就一直想將這份密旨逼出來,可惜未能成功。你剛才戰戰兢兢地叮囑那麼多,不過要我說,這回要是我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還就能借題發揮一番,說不定就能……」
他本來是想到哪說到哪,隨口那麼一提。結果這話一說,陸嶼好像被誰打了一拳似的,一下子跳起來,斥道:「胡說什麼!」
面對白亦陵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這樣嚴厲的語氣,這突然一嗓子把白亦陵嚇了一跳,沒說完的話頓住,微帶些詫異看了陸嶼一眼。
陸嶼站在白亦陵面前,臉色沉著,神情複雜。
片刻后,他深深吸了口氣,抬起手,終究還是溫柔地摸了摸白亦陵的臉,拇指蹭著他的眉心:「你別這麼說話,我聽著心裡不好受,晚上會做噩夢。」
他一說噩夢這件事,白亦陵也想起來,陸嶼以前就跟他故作玩笑一般提起過,說是總夢見一些兩人間從未發生的事,隱約聽著,正像是原書當中的劇情。
很明顯,無論是從他們的經歷還是性格來說,陸嶼和白亦陵都不能說自己還是原著中作者塑造的那個人。但他們的畢竟出自那裡,有的時候,可能也難免會受到書中原主情思的影響。
他能感覺到陸嶼對於現在生活的珍惜,大概越是珍惜,越是害怕夢中的一切成真。
白亦陵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難得也用溫柔的口氣承諾道:「以後不說了。」
陸嶼神情微緩,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他的眼睛:「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我就把你免了職關起來。」
白亦陵笑道:「那會很無聊的。」
陸嶼放開手,他要起身,卻被對方雙臂一抄,一把抱起來,放到床上:「不會的,無論何處,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白亦陵還被陸嶼圈在懷裡,這句話出口,兩人的心頭都是一盪,柔情忽起,氤氳散開,如同此刻房中飄渺的熏香。
陸嶼冷不防吻下去,過了一會,白亦陵慢慢勾住他的脖子,兩人覆在身上的衣服滑落了下去,誰都沒有在意。
情酣耳熱之際,陸嶼依稀聽見白亦陵低低問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想要你的皇位,你怎麼辦呢?」
陸嶼絲毫沒有驚愕或者遲疑,拂開對方汗濕的額發,在他因為忍耐而微蹙的眉心當中落下一吻:「盡我所有,俱歸君去。」
白亦陵照常去了北巡檢司,直到快要下衙的時候,他才將剩下的事情安排好,跟眾人說自己要提前離開一會。
頭頭翹班,當然可以自由放縱,也沒人問他原因。白亦陵出門之後,走了沒多遠,常彥博卻從後面追了上來,連聲道:「六哥,等一下!」
白亦陵停步轉身,常彥博匆匆追上他,低聲問道:「你要去那個狐狸精辦的葯堂砸場子嗎?」
白亦陵失笑道:「這種事你倒是機靈,聽見我昨天跟闊達說話了?」
常彥博嘿嘿一笑,點了點頭,摩拳擦掌:「竟然敢裝神弄鬼,迷惑百姓,我等吃著官糧,怎麼也該為朝廷出一份力。六哥,你自己去多不安全,帶上兄弟們唄?」
白亦陵道:「我不帶你們是因為咱們的人要是多了,目標太大。就你自己的話,想去就跟上,我再帶些鎮國公府的家丁,咱們也見識見識狐狸精到底是什麼樣的。」
常彥博最喜歡幹這種事,一向是白亦陵手下的第一得力打手,他可不管別的,只要白亦陵願意帶上自己就行,聞言十分興奮,連連點頭。
當下兩人去了鎮國公府,調了一隊家丁。白亦陵想先去看看情況,只怕自己一過去被人認了出來,打草驚蛇,索性跟常彥博都換了兩件胡服,做異族人打扮。
晉國國都繁華,又不禁止通商,因此京都當中各地來的人都有,放眼看去,各色服裝比比皆是。白亦陵他們換上這身衣服不會顯得突兀,關鍵有些胡人男子有帶半面具的習慣,這樣一來,他們進去的時候就不會被人認出容貌來了。
白亦陵換的這身衣服窄腰劍袖,下配長靴,銀質面具擋住了上半面臉,露出紅唇和美玉般的下頦,颯爽之外三分秀美,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為了跟他配套,盛家的家丁也全都換了衣服。難得自家的四公子有次差遣,大家都十分重視,打起精神,做出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一路簇擁著白亦陵來到了那個叫做仁心堂的地方。
仁心堂這個名字普通的就像是任何一個街頭的醫館,但眾人到達之後,卻發現這裡大門緊閉,從外面看起來,根本就不知道裡面是做什麼的。如此低調,也怪不得之前沒有風聲傳出。
陸嶼做過一些調查,在白亦陵過來之前曾經跟他提起,說是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起初由兩名「狐仙」親自挑出身份合適又遇到困難的人選,對他們進行幫助,使得這些人對於狐仙的本領深信不疑,再度向身邊的人介紹,就是這樣一個介紹一個,確保身份安全可靠,才能走進仁心堂的大門。
白亦陵過去之後,守在這裡的狐形齊驥跑過來,抬爪沖他作了個揖,然後仗著體型優勢,靈活地跑到屋頂掀開瓦片,朝著裡面張望。
仁心堂聽名字好像醫館,裡面的布置卻很像是一個大會場,中間圍著一張長桌,長桌後面坐著兩個女人,看不清楚臉,衣著倒是十分光鮮。
除此之外,擺滿了椅子,前來求醫問葯的百姓們手裡有歇著編號的紙,坐在後面等待,想必是開設堂子的人也生怕引起上頭注意,裡面的人並不是很多。
但白亦陵過來,就是幫他們出名的。
齊驥用爪子一扒拉,將房瓦掀回原地,敏捷地躥了下來,悄悄跟白亦陵彙報了一番情況。
白亦陵道:「我知道了,有勞。」
齊驥剛剛離開,常彥博也走了過來,沖著白亦陵說道:「六哥,我本想臨時找個要進去的人,給點銀子,讓他幫咱們引薦一下,但是沒碰上合適的,你看接下來應該……?」
白亦陵十分光棍,這些問題在他看來都不是個事:「沒有介紹人,左右不過兩扇門在前面擋著,人家不給你開,你不會砸嗎?」
兩人目光一對,常彥博心領神會,臉上露出獰笑。
一行人衣著光鮮,浩浩蕩蕩走到了仁心堂門口,早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
看門的小廝見白亦陵衣飾華美,氣質出眾,再加上連身後的隨從也個個都衣飾鮮亮,氣勢逼人,不敢怠慢,連忙迎上前來陪笑道:「這位公子,不知您的引薦人是誰,請告知小人姓名,小人為諸位安排貴座。」
白亦陵瞥了他一眼,彷彿十分不屑與他說話,微一抬手。
求仲是從白府一直跟著白亦陵來到鎮國公府的,兩人相處最久,他也最是明白白亦陵的心意,聞言走出來,趾高氣揚地說道:「我家公子不知道什麼引薦人不引薦人的,就是看你這地方大白天關著門好奇,想進去看看。帶路罷。」
小廝的笑容僵在臉上,差點想罵人,這他媽說的什麼話,也未免太蠻橫了吧?
他一頓,面不改色地說道:「好叫這位兄弟知曉,宅子是我家主人上個月買下的。主人性子好靜,不願太多閑人打攪,因此規定只有有人引薦,才能進這仁心堂,請諸位見諒。若是說不出那個引薦的人來,就請回吧。」
語氣雖然客氣,但言下之意就是我自己家的地方,愛幹什麼幹什麼,跟你們沒關係。
他自以為把話說到這份上也就行了,沒想到求仲卻不依不饒,上前一步扣住了小廝的手腕笑道:「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我且問問,你們到底是不是做生意?想不想掙錢?沒聽說上來送銀子還被攔在門口的。別的不說,就憑『我家公子想進去』這七個字,你不讓也得讓!」
小廝大怒,還要說話,但手腕被對方這樣一捏,竟然頓時感到半身酸麻,疼痛無比,忍不住「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白亦陵一直抱著手在旁邊冷眼看著,這時見後面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都已經被吸引過來了,才淡聲說道:「只管把門砸開便是,跟他糾纏作甚?」
求仲連忙放開小廝的手,恭敬沖白亦陵行禮道:「公子說的是。」
他一揮手,身後數名隨從同時衝上去,粗暴地將大門砸開,兩邊本來也有聞訊趕過來的護院想要阻止,但自然不是白亦陵手下之人的對手,都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人輕描淡寫地擋在一邊了。
大門敞開,門內門外的目光同時集中過來,同感愕然。只見強行破門的隨從們站成兩排,求仲恭敬地向白亦陵行禮:「公子,門已經開了,請您進去吧。」
眾人:「……⊙0⊙!」
系統:【恭喜宿主裝逼技能新突破!(~ ̄▽ ̄)~滴滴滴滴……滴——】
白亦陵道:「又喝假酒了?」
系統沒再出聲。
這種囂張跋扈的惡少要是放在話本子里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反派角色,但人人的目光集中在白亦陵身上,見他雖然沒有露出全臉,但那氣質,那身姿,那派頭,包括說話的聲音、走路的姿態都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卻實在讓人反感不起來。
求仲笑道:「這才是了。光天化日,又要做生意,又是大門緊閉,不進去看個究竟,萬一裡面在從事害人的勾當可怎麼好?若你們是正經生意,又何必這樣小心呢?」
他聲音朗朗,卻說得很有道理,小廝臉色微變,周圍百姓默默點頭。
求仲隨手拿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小廝,說道:「賠門的。」
小廝:「……」
求仲說罷,白亦陵沖他微微頷首,徑直走入了大門裡面,兩邊的隨從弓著腰,等他進門之後,也整齊有序地跟了上去。
常彥博覺得自己當真是不虛此行,在旁邊看著,唇角瘋狂上揚,好不容易壓住爆笑一番的衝動,也連忙匆匆跟在後面。
在門口鬧上這麼一場之後,裡面但凡不聾的,都聽見了動靜,等到白亦陵進去之後,大廳中圍著的一片人都轉過頭來打量。
白亦陵一抬眼,也看清楚了坐在桌后那兩名女子的模樣,果然是容貌嬌艷嫵媚,頗有幾分傳說中狐狸精的模樣,難得的是氣質又不輕浮,這樣就很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
只不過白亦陵已經見過明妍、陸嶼這樣真正的狐族之人,這兩個女人的姿色在他看來,就實在是不大上數了。
這兩個女人的名字倒很普通,一個叫薛薔,一個叫薛薇。她們剛開始聽見外面的動靜時本來沒放在心上,畢竟往來做生意就要與人打交道,她們又都是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近日也並不是沒遇上居心不良的惡少上門找事,但這裡可不是普通地方,這些人自然輕易就收拾了,白亦陵還是頭一個沒人引薦就能踏進門來的。
薛薔打量白亦陵一番,心裡微怔,壓下心中不快,迎上去之後福了福,反正人都進來了,她也就聰明的不再提引薦人之事,笑問道:「公子,我這堂子能幫人治病看診,也可為人解決疑難,卻不知道您過來,是要如何呢?」
白亦陵目光一轉,不答她這句話,卻笑問道:「我彷彿聽人提起來過,說你們姐妹倆,是狐狸精?」
薛薔這段日子多番籠絡讀書人,有部分目的就是讓他們頌揚自己姐妹兩人的本領和美貌,造成一種似是而非的神秘效果,並以此來吸引好奇的人上門。旁人都是背後猜測,白亦陵這樣當面把話問出來,還挺無禮,倒叫她不好說了。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對方一眼,當時胡人運送大量珍稀物品來京中買賣,因此發家的富商不少,薛薔估摸著白亦陵應該就是哪家受寵的小兒子,被爹娘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到這裡來找事。
薛薔反應也很快,聽了他的話微微一笑,反問道:「那公子看,奴家像是不像呢?」
白亦陵手中拿著一把合攏的摺扇,聞言扇柄挑起她的下巴,隨意地上下打量一番,面具後面的雙眸明亮如同晨星,竟然把閱歷頗豐的薛薔看的臉上發熱。
白亦陵打量片刻,收回了手,輕佻一笑道:「倒是有幾分姿色,算個中等吧。也罷,你做你的事去,我隨意看看,不用在旁邊伺候。」
薛薔:「……」
媽的這小子從哪來的,太欠揍了!
白亦陵可不搭理她是怎麼想的,擺譜擺的十足,目光在四下一掃,找了個最中間的位置過去,身邊立刻有人擺上香茶軟墊,各色瓜果,白亦陵坐下,翹著二郎腿喝了口茶,那樣子好像是過來看大戲了。
他越是如此,薛薔薛薇反倒越是不敢說什麼,畢竟她們在這裡另有目的,不好節外生枝,白亦陵這幅做派,又是輕狂又是任性,明顯就是那種家裡有點背景,但自己又沒什麼心機的紈絝子弟,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他,願意看就讓他看去。
她心裡這樣想著,微微一笑,攔住想要理論的薛薇,說道:「那麼公子請便。」
白亦陵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不再說話,悉心看著場內的一切。
他一開始想象的是這兩個女人裝神弄鬼,愚弄無知的百姓,心裡還暗暗疑惑著。
因為自從上一回的「陰煞鬼嬰」之案過後,京都對於這方面的管控嚴厲了很多,比如說現在兩人想要借著狐仙的名號行事,就已經不敢在大街上明目張胆地宣揚,而是只能採取這種推薦人制的迂迴形式,才能一點點進行滲透。
所以這也就註定了,她們的名聲不會很響,規模不會很大,白亦陵奇怪的就是這樣做的話吸引的人太少,做什麼都不方便,但現在看來,她們的目標也真的不是尋常百姓,在場之人有男有女,衣飾都很是華貴。
這些人或是有權,或是有財,身份不一般,出手也就格外大方。白亦陵眼睜睜看著一名貴公子用兩串夜明珠作為彩頭,就是為了讓薛薇猜他手中的匣子裡面裝了什麼,薛薇微微一笑,將答案猜對了,公子打開匣子展示,夜明珠就真的給出去了,掙錢還真是比青樓中的花魁都要容易。
白亦陵一時沒有作聲,有些懷疑那名男子是薛薔薛薇請來的托,於是又聽了一個,這次是個女人,聲稱自己亡母留下來的一枚簪子找不到了,出金十兩想要尋回,薛薔便告訴她一個地點,女人當場派了僕役去搜,還真的找到了。
如此種種,讓周圍的人驚呼連連,深信不疑。
而他也看見,大堂中間供奉著一副畫像,正是跟桑弘蕊外貌相似的那名女仙。每個排著隊過去請薛家姐妹解決問題的人,手中也都拿著一個石像。
求仲悄悄過來告訴他:「六爺,那石像是每個人在進來之後按照順序領的,小人打聽過,石像面上本來沒有表情,人們要將石像背向自己放置,沖它上香。如果心中所求之事可以實現,不違背道義,那麼石像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變成笑容。反之便不動。」
白亦陵道:「這個方法不錯,只要遇到她們解決不了的事,讓石像不笑,便有借口推脫了。」
求仲道:「使石像微笑,這種法術是迷魂術嗎?小人記得……」
他這句話白亦陵還沒有聽見,就已經被淹沒在一片驚嘆之聲當中,求仲和白亦陵同時向著驚呼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同時眯了一下眼睛。
——是被錢光給晃的。
只見一個穿著紅色勁裝的少女打頭進門,身後跟著進來四名大漢,中間抬了張板子,上面堆放的竟然是滿滿的黃金。再向後看,又有人推進來一架輪椅,輪椅上面坐著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眼睛閉著,已經沒有了意識。
這一行人進門,雖然聲勢沒有白亦陵浩大,但卻渾身上下都寫著「有錢」兩個字,自然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紅衣少女也不理會其他人,徑直走到了薛薇面前,令人把放有黃金的板子往地上一擱,脆生生地說道:「薛姑娘,我聽沈家小姐說,你能延長人的陽壽是嗎?」
韓薇還沒說話,原本排在她面前的男人有點不高興了,跟那名紅衣少女說道:「小姐,下一個該我了。」
紅衣少女二話不說,從板子上抓了滿滿一把金瓜子,看也不看地塞到他手裡,說道:「你等會。」
男人差點被逼面而來的壕字閃瞎了眼,二話不說,痛痛快快地讓到一邊去了。
常彥博小聲說道:「六哥,這個姑娘會武?」
白亦陵三教九流,黑白兩道上的消息都知道一些,剛才看著這個少女的服飾打扮就有點眼熟,這時瞥眼見她腰上掛著把彎刀,刀鞘正中墜了一枚深藍色的寶石,頓時想起了對方的身份,說道:「她應該是安北幫的大小姐何妙盈,輪椅中的人只怕是安北幫的三當家駱冶。」
常彥博恍然,安北幫是武林大派,富可敵國,怪不得何大小姐出手這樣闊氣。白亦陵也沒刻意遮掩,這話的聲音說的不大不小,何妙盈百忙之中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見這名男子雖然臉上帶著面具,卻是氣質超群,別有一番俊美,便說了句:「你倒是有見識。」
白亦陵含笑沖她舉了舉茶杯,說道:「好說。」
何妙盈輕哼一聲,收回目光,沖著薛薇說道:「我不喜歡跟別人拖泥帶水的,就直說了,我想讓你救醒輪椅中的男人,為他延長性命。錢不夠可以加,這筆生意做不做,給句話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薛薇一直沒有打斷,似乎也在估量何妙盈身份,這時候聽見她如此詢問,於是笑著說道:「何小姐既然是沈家的人介紹過來的,小女子自然沒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好叫小姐知道,我不能延長他人的壽命,只能借壽。而這借壽,又有兩種借法。」
何妙盈蹙眉道:「怎麼講?」
薛薇道:「一個是把你自己的壽命加給他,我教你方法,你付我銀兩。另一個是把我的壽命加給他,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事情是什麼,我想到之後就會給你送信。」
何妙盈想了想:「我為你做什麼事能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這個條件我還真不敢答應。就第一種吧,我加給他……」
她看了看駱冶,猶豫一下:「我先加給他一年的命,這些金子就是報酬。要是他真的能醒,我還是要找你再加的。」
她一揮手,先令人將金子抬到了薛薇的身後,也算是表達誠意。
黃澄澄的金子在燈下泛著燦然的光,縱使在場的人就沒幾個窮的,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不由眼熱心跳,而如何才能增加一個人的壽命,更是牽動著在場所有來客的心。
薛薇從容一笑,臉上也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橫財露出過多激動神色,顯得十分脫俗。
何妙盈這邊人命關天,是插隊進來的,薛薇便按照慣例,為她請了一尊小小的石像,讓何妙盈在石像前面的香爐當中上香,說出自己的心愿。
石像先被拿出來展示了一圈,那張面容上雙目微闔,表情平淡,緊接著背向著香爐放好。
何妙盈將香柱插入香爐中之後,小聲說出了自己的心愿,縱然從小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緊張的神色,緊盯著薛薇去將石像轉過身來的手。
是笑!
何妙盈鬆了一口氣,微微露出些許喜色,說道:「這就可以開始了吧?」
薛薇剛要點頭,白亦陵忽然笑吟吟地說道:「我看不行。」
他聲音清朗,又坐在最正中,最醒目的位置上,這樣一開口,大堂里頓時一靜,所有人都沖他集中過來。
薛薔暗暗咬牙,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保持風度,真恨不得將這個從到場以來就屢屢搗亂的小子給扔出去沉江,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開口,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了。
薛薔道:「這位公子請稍安勿躁,現在尚未輪到你。」
她言下之意就是說,跟你沒關係的事就別插嘴。
白亦陵道:「我就喜歡輪到我的時候一言不發,輪不到我的時候多管閑事,你奈我何?」
薛薔:「……」
白亦陵也不搭理他,笑吟吟地說道:「剛才聽你們說,給石像上香的時候,如果這件事可為,石像就是笑臉,如果不可為,石像臉上神情就不會變化。那麼依照白某的理解,這『可為』與『不可為』的界限,應當有一點是不違反天理人倫,俠義之道吧?」
薛薔道:「那是自然。我孟加達羅神女溫柔慈悲,在她面前,惡事不為。」
白亦陵聽她說了這句話就忍不住想到桑弘蕊,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頓了頓才說道:「既然如此,現在石像上面就不應該是笑臉了。」
何妙盈本來還沒吭聲,此時冷下了臉,咄咄逼人地問道:「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現在做的事是惡事嗎?」
「不,何小姐果斷乾脆,性格爽利,白某十分敬佩。」白亦陵彎著唇角,右手搭在桌子上,豎起食指晃了晃,說道,「我說的是,這位駱冶駱當家,不可治。」
他唇邊帶笑,聲音溫和,令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何妙盈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點,覺得他不像壞人,緊接著又聽見白亦陵的后一句話,不由一怔,脫口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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