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涼調

凄涼調

被困束在王座之內的宋惜霜,怎麼也不會想到,偽裝多年的漆怡海竟會將那雙骯髒的手伸在自己的身上。

他幾乎是怒不可遏的瞪視著漆怡海壓下的俊顏,無能為力的感受著對方的手指遊走在腰際與胸膛上。

宋惜霜覺得漆怡海臟,又覺得此番越界是對他的侮辱,於是咬牙啟齒的嘶吼道:「你敢!」

漆怡海垂眸一笑,惑人的嘴唇掀起一道勾人的弧度,「都說,這男人的滋味,比起女人來毫不遜色,我呢!想跟你試試!」

宋惜霜全身上下除了嘴能動,就連眼神都是毫無殺傷之力的,只能這般憤怒的瞪視著對方越舉的欺壓。

從小到大,宋惜霜視漆怡海為知己,為兄弟,縱使當今的天下斷袖之風成癖,男子與男子之間婚配雙修都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但是宋惜霜就是不願漆怡海的真實面貌是這樣的。

他不容許這樣的腌臢之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於是他極力的調動著身體里青黃不接的靈力,去衝破束縛咒的禁錮,「若是想殺就痛快點,別用這種噁心的方式羞辱我。」

漆怡海的臉上噴濺著玄衣武士的濁血,他本就生的蒼白陰邪,腐臭的血漬為他邪魅的俊美塗抹上一層死亡的顏色,好像他已經不再是個人或者神,而是一具從殘肢斷臂里攀爬而出的鬼戾。

「殺是要殺的,不過動手的可不是我。」漆怡海的指尖描摹著宋惜霜的領襟,說道:「趁著買家還沒上門,不如,我先嘗嘗這滋味如何!」

「漆怡海——你下賤!」宋惜霜高聲呵斥道。

「我是下賤!」漆怡海笑道:「我娘身為人婦,卻不守婦道,我爹貴為天神,卻是禍亂天道的劊子手,你說,這樣一對人渣所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乾淨的嗎?」

宋惜霜:「......」

「這麼些年,我過的如何你也看在眼裡,其實做我根本就不好,沒有人會心疼的!」漆怡海的眼底緩緩的多了一些凄然,「我以為,你是最懂我的,可事實上,你也是最懂我的。」

縱然兩人互換身份的這些年,宋惜霜是知曉漆怡海的苦楚的,可他也斷然不會想到這個半神竟然會懷揣著這樣的癖好,將他困囿在這冰冷的王座上,肆無忌憚的踐踏著他的尊嚴。

漆怡海的眼底淬著說不出的柔軟,他似乎極是喜歡宋惜霜這般孱弱的樣子,退去了孤膽冰冷的銳利,蜷縮在這方寸之地,像一隻拔去了利爪的貓,任由自己上下其手。

宋惜霜從未這般被動過,自他脫離了漆府的控制,成了這半神手中的利劍,就再也不知何為惶遽。

他以為漆怡海只是想要折辱他,可當對方的嘴唇輕觸在自己的唇鋒上時,當對方明亮如星子的眼眸倒映在眼底之時,宋惜霜覺得,他們之間的情分,似乎早就變了。

是第一次門廊互望?還是第一次月下相逢?亦或者,是自己從他的手中接過人禍的那一刻!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呢?

宋惜霜的腦子在這一刻空洞成了一片白芒,他甚至看不清懸在眼前的這張臉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也許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個荒誕不羈,又曖昧莫名的夢。

就像在每一次的深夜相見,衣冠楚楚的漆怡海,總是能在孤燈的殘影里抬起那雙赤|裸又隱忍的雙眼,望向自己的時候,似乎能堂而皇之的撫觸上來,掀了他遮體的狂妄與冰冷。

漆怡海的吻冗長而饑渴,他彷彿在汲取一泓清泉,去澆灌內里的荒蕪與干凅,於是嘴唇的碾壓牽動了手指的探索,那雙曾牽過宋惜霜月下研武,雨中折花的手,赫然伸進了對方的衣襟。

驟然的寒涼猛的擊潰了宋惜霜怔忪的意志,只見在極度的受辱之中,這個前一刻還動彈不得的男人,漆黑的眼珠倏忽間流淌過一抹金色,緊接著體內的束縛咒便被暴漲的靈力所沖斷,整個人抬膝側踢,一個身形翻轉便將任意妄為的漆怡海壓在了身下。

袖櫞里保命的短刺隨即刺出。

宋惜霜以半跪的姿勢欺壓在漆怡海的身上,手中的短刺抵在對方的咽喉上,瘮笑道:「你膽子不小啊!跟我玩霸王硬上弓?」

這樣顛倒的姿勢許是取悅了人王,只見漆怡海眨了眨眼皮,意猶未盡的笑了笑,薄唇上沾惹著一絲水光,他說:「你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不這樣,你怎麼才能任我採擷呢!」

「你少放屁!」宋惜霜惡狠狠的罵道:「你跟宋翊那個人渣一樣噁心,他男女不忌,你也好不到哪去!」

漆怡海咯咯直笑,修長的手指驀地襲上了宋惜霜緊緻的腰線。

其實隔著腰封的觸碰,並未感知明顯,可眼下的宋惜霜,哪怕是面對著漆怡海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會萌生一抹殺人的衝動。

於是將短刺向著漆怡海的咽喉又逼進了幾寸,他說:「你給我放老實一點兒,我可不是外面那些任人宰割的廢物。」

「孤知道惜霜膽子硬,不過......!」漆怡海緩緩的止住笑容,促狹道:「越是硬骨頭,玩起來,就越有趣!」

說罷,漆怡海的體表驀地爆濺了一道清氣華光,灼眼的強光赫然便擊穿了宋惜霜的眼珠,使他瞬間雙目暴盲。

宋惜霜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漆怡海竟能強悍自此,抵在對方咽喉的短刺赫然挑出,卻挑了個空,身下的寶座空蕩蕩的哪裡還有這個半神的蹤影。

眼睛一盲,這雙耳捕捉聲音的機敏就顯露了出來,只聞左側的空氣翩然浮動,宋惜霜便揮舞著短刺撲了過去,卻不想還是慢了一步,尖利的兵刃只刺破了一片衣角,就再也追尋不到對方的蹤跡了。

宋惜霜站在滿是殘肢斷臂的大殿里,濃郁的煞氣混合著不知名的草藥勁涼匯聚在自己周圍,讓他的嗅覺有了一瞬間的失靈。

漆怡海落在宋惜霜的不遠處,肅戾的眼眸凝視著這個高度戒備的男人,忽然間,隱在骨血里的人禍不安的躁動著。

兩個人隔著一段濃沉的黑暗,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像隔著一座透明的山巒,他在這這一邊瞧的清清楚楚,而對方在另一邊雲遮霧繞,不明心意。

漆怡海望了他一會兒,便轉過頭,望向那萬人之高,無可企及的王者寶座,曾經,這只是他用來麻痹這個男人的幌子,如今,他到真的渴望能永遠的坐在上面,將這塵世間的所有不公,都用自己的雙手來攤平。

於是漆怡海將躁動不安的人禍化現在手,抬手握住那滾燙的劍鋒,由下及上的徐徐擦過,染了一手粘稠的鮮血。

「鬧夠了?」

一聲略顯不耐的嗓音,幽幽的撞擊在空曠的大殿里,有身為王者的霸氣,又有身為強者的肅戾,宋惜霜是驟然側過耳朵面無表情的聆聽著,漆怡海則是釋然的勾唇淺笑著。

先前還空無一人的王座之上,不知何時竟迎來了北冥有史以來最強的霸主。只見一身玄衣的靖無月,懶散的支頤在純金打造的九龍寶座上,帶著玄鐵護甲的左手,閑適的搭在屈起的左腿膝蓋上,一下復一下的點著拍子。

他面容倦懶,隱有不悅,掀起的桃花眼裡淬著無情的狠戾。

身為半神之軀的漆怡海,能從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里感受得到靖無月神格的獨特,他手中的人禍,乃至是袖櫞里隱藏極深的誅神刺,都在北冥之主的靈壓下震顫嗡鳴。

它們似乎極是懼怕著王座上的這個男人,怕到鋒芒盡斂,怕到脆弱易折。

宋惜霜的雙眼逐漸恢復了視物能力,不過眼前還似蒙著一層薄霧似的,望向前方亦是朦朧不清。

眼下的情形,宋惜霜是孤立無援,靖無月與漆怡海究竟是否統一了戰線,他還尚未明晰,只是用腳指頭去想,他也明白,漆怡海這樣處心積慮的想要將自己的命獻祭給靖無月,無非是想要借著滅世之戰,重登神界。

由始至終,漆怡海要的,只是回到無上的神界而已,至於人界的帝王,才不是他甘心一屑的東西。

思及此,宋惜霜便握緊了手中的短刺,枕戈待旦的目視著模糊不清的王座。

靖無月站在皇城的最高處,觀瞻了一場為自己而設的局,這看似是兩個人的窩裡相鬥,實則是麻|痹自己的雕蟲小技。

既然他們這麼想要自己的命,那一直躲在暗處,似乎太過不近人情了些。

三個各懷鬼胎的人傑,固守在自己的地盤上算計著,誰也看不清彼此的意圖,誰也不了解內里的那顆心臟究竟是紅是黑。

長久的靜默,似乎是耗完了靖無月的耐心,彈躍的手指乍一停頓,漆怡海便笑著伏跪在地,恭敬的行禮道:「主神天威,信徒漆怡海拜上!」

宋惜霜聞言,轉過頭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漆怡海這輩子,除了父神宋翊,就連生母莫婉都未放在眼裡過,此時對著一介墮神參拜,到叫見慣了目中無人的宋惜霜微有詫異。

靖無月沒有理會漆怡海的跪拜,陰冷的雙眸全程睥睨著拘謹的宋惜霜。

他想起了滿香樓里,那一筷子的冒犯。

相比較記憶里的陰晴不定,恣睢弒殺,此時的宋惜霜到有了窮途末路的焦灼,就好像一頭常年橫行山林的猛虎,乍一被關入獵人的牢籠,那種威猛中透著絲絲惶遽的戒備,最是能取悅自己骯髒的趣味。

於是靖無月揚眉淺笑,對著宋惜霜說道:「比起懷光帝那個廢物,眼前的人王,到是淬鍊的更得我心。」

漆怡海微微的揚起頭,用乜上的餘光睨著靖無月肅冷的衣擺,他不清楚這墮神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能陪著恰到好處的笑,繼續說道:「信徒也是逼不得已,因嵐音背著主神掌控了人界,殘害擁有龍相的朝臣子民,當年的玄亭墨兵臨王城,亦是死於非命,家父實乃不願主神的霸業被阻,所以才安排信徒替換身份。」

靖無月已然從廉棠的口中,得知自己這四世的苦難皆由於誰,可他卻並未齎恨過,也未殃及他人過,反而還萌生了一縷感激與欣賞。

他覺得自己是墮落的太狠,認不清什麼是黑白正邪了。

「那我應該謝謝你嘍!」靖無月總算開始正視跪地的漆怡海,僅管那面上並無一絲笑意。

漆怡海伏危做小的姿態扮的很足,似乎半神之軀的他只是主神腳下卑微的螻蟻,半點尊嚴都沒有,他誠惶誠恐道:「信徒不敢。」

靖無月凝視了他片刻,低低笑道:「有意思!」

宋惜霜不明所以,朦朧的眼神在王座與漆怡海之間來回周轉,他覺得眼前的兩個神祗,似乎藏著什麼不可言說的貓膩。

他總是要為自己的命搏一把的,既然漆怡海無情,那便不要怪自己無義了。

說時遲那時快,先前被漆怡海徒手摺斷的玄衣武士,竟然恍若拼接而起的木偶般,從地上瘮人的組裝彈起,猩紅的眼珠自靈力相接的那一刻起便爆閃出弒殺的光芒。

再一次組合而成的玄衣武士,已經分不清拼接上身的究竟是誰的腦袋誰的四肢,只要有了靈力的加持,它們就是一柄開疆破土的利劍,是取人性命的鍘刀。

俊容懶散的靖無月看到宋惜霜操控著陰風凜凜的玄衣武士向著自己撲殺而來,突然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角,隨即一道通天徹地的結界便橫亘在自己前方,「砰」的一聲攔碎了迎面而來的傀儡。

而隨著傀儡的四分五裂,解體散碎,被撞擊過的結界上流動著密集排列的靈光劍陣。

漆怡海在宋惜霜動武的時候,便抬起了腦袋,面有慌張,好在靖無月似乎對他失去了逗弄的興緻,只是隔著虛空,不咸不淡的說道:「既然你如此臣服於我,那麼這祭品,就由你來取吧!」

一瞬間的心驚,讓漆怡海的身子不可遏制的抖動了一下,他先是忐忑不安的望了一眼王座之上的主神,隨後垂頭凝視了晦暗的地磚半晌,才嗓音沉悶聽不出喜樂的回答道:「是!」

宋惜霜先發制人沒有成功,便轉頭對付起漆怡海來,他現在已是瀕死的困獸,哪怕即將要被更加威猛的凶獸撕裂喉管,他也要在此之前掰下對方的一顆牙齒來。

漆怡海在玄衣武士的圍攻之下,面容陰冷的為滾燙的人禍淬靈,頓時一道堪比熔岩的紅光灼燙了宋惜霜的眼角,前一刻還溫情綿綿的男人,此一刻已然對自己起了殺機。

「惜霜!不要怪我,我們的宿命,從一開始,就被算計好了!」漆怡海隔著濃郁的煞氣,對著宋惜霜微微凝笑,一抹說不出的悲涼裹挾在臉上,讓他在極度的亢奮里多了一絲不舍與眷戀。

宋惜霜踏步上前,俊美的面容是無所畏懼的淡然,他說:「有生之年,能與你一戰,也不枉此行了。」

說罷,宋惜霜眼底的赤金之色乍然若穹光極掠,身負龍魂的命格在這一刻威肅到頂峰。

漆怡海望著宋惜霜懸頂的漆黑龍相,偏了偏僵硬的頭顱,說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吧!以後,不會再有這般機會了。」

「拭目以待!」

宋惜霜透如琉璃的眸子,終於將滿腔的殺意對上了這個幼年相攜而起的男人,過了今日,或是你登頂神界,或是我葬身黃泉,無論是哪一種,這負累的宿命都到此為止了。

「人禍——斷魂飲血!」

「催命——百影纏身!」

隨著二人的爆喝,人禍高漲的紅光里倏忽間激射而出兩尊奇異的羽蛇,它們一黑一白,身負雙翼,纏繞著凌空而上,虎視眈眈的對著宋惜霜身負的濁龍齜牙吐芯。

而宋惜霜則將手中的短刺以靈力懸浮在半空,雙手結印,頓時一陣刀影橫斜,百餘把催命光影幻化成魑魅魍魎,攝人的凶光攜著狠戾的殺意捲起無數清白霹靂,向著漆怡海踏立的方位鳶視擊殺。

此時在殿外與妖魔奮戰的修士與王朝兵將,皆被驟然而起的殺意駭住了身形,尤以妖魔大軍最為戰戰,似乎這玉虛殿里即將要破出什麼強悍的大魔,張口便撕吞了它。

沈傲攜著萬鈞霹靂,在愈來愈烈的殺機里強行破開一條血路,於是諸多被圍困的修士兵將融匯至一處,脊背相抵,八方抗衡。

由於宋惜霜身負龍相,是這天地間除漆怡海此類半神之外,最為尊貴的存在,是以他的本像能引來萬象天劫。

比如此時,被鉛雲遮蔽了數月的中原上空,竟奇迹般的被旋渦撕絞出澄碧色的天幕,久違的陽光傾落下來,就連疫雪都止住了。

南淮暝在陽光的撫觸下詫異的抬起頭,只見天幕上旋絞的渦流正在醞釀著威力極強的霹靂,爆濺的青光輝映在眼底,彷彿要劈裂這片腐朽的大地。

沈傲收劍轉身,對著檐下的修士們,高聲呼呵道:「天象有變,速撐結界!」

先前還木訥無知的眾人,恍然間醍醐灌頂,速速逼退了近前的妖魔之後,以玉虛殿為中心淬靈布界,頓時一道清氣流轉的光膜自頭頂落下,包裹住了殘餘的修士兵將。

有了結界的保護,隔絕在外的妖魔暫時不敢輕舉亂動,紛紛蟄伏在檐瓦游廊之下惡瞳矍鑠,有些則順勢去捕捉那些尚無靈力的凡人。

南淮暝望著玉虛殿內爆閃的靈光,擔憂道:「難道這靖無月已經攻進去了?」

沈傲的目光冷銳如冰,亦是望著那龍氣衝天的大殿,說道:「應該是了。」

「那我們......」,南淮暝回望著他,欲言又止道。

「按兵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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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不得完結,捨不得完結,寫出感情了,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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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憶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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