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白首3

暮白首3

重新推開鸞房的門板,悄無聲息的響動,唯有自己能耳聽得到。屋內除了先前引燃的那一盞孤燈,均勻的光輝觸不暖一片寂冷的顏色。

地龍冷了,紗絹也退了艷麗,滿眼所及,都不是靖無月熟悉的樣子。

唯余那件攤在床上的鴛鴦袍,一針一線都摻著自己骯髒的血。

靖無月背抵著門板凝望了深處片刻,才帶著幾分悵惘的走向了倚靠在窗前的書案,修勻的指尖徐徐拂過書冊上那些雋秀的字體,他緩慢入座,玄色的勁裝流動著肅冷的銀輝。

自從巫澈擠進了這座別院,這鸞房內便少不了澆灌心腸的烈酒,終歸是長夜漫漫,無事可做,靖無月索性從案下拎出一壇醉雲間來,借著隔壁餘音寥寥的嬉鬧聲,默默的喝著。

四世的輾轉,除了清癯絕艷的江予辰,靖無月最捨不得的東西,大概就屬這醇香熱辣的醉雲間了,不管是為神還是為人,他都痴饞這一口,哪怕一次喝了個痛快,這腹中的酒蟲在第二日也必保鬧騰的歡快。

前世自湛嶼死後,他便繼承了這特殊的癖好,整日里在煙雨樓醉酒笙歌,門中一切事物皆不過眼,反正歸順的,反逆的,或表面順從暗裡使壞的,稍有不如他的意,那下場便是葬身魔腹,死無全屍。

自靖無月執掌修真界開始,人間的帝王就成了華而不實的擺設,要不是這人墮沒有霸權的野心,想必這王權一統,也不過是他動動手指頭的事,簡單而又猖狂。

天下動蕩,人王就唯修真界馬首是瞻,那段年月,各地朝貢的珍寶都被軍隊源源不斷的送到翠微山來,煙雨樓前見天有弟子清點歸納。

而霸者一旦停下了征討的步伐,就會過分的執著於一件事,於是整日里除了喝酒喂狗,靖無月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噁心日趨消靡的江予辰。

大概那日也是個跟今晚差不多的夜色,靖無月在翠微樓剛剛欣賞完胡姬的歌舞,望著座下一群拂袖添香的貌美嬌娥,醉眼惺忪的他突然感到意興闌珊的悵然。

因前些日子,自己暴力弄傷了江予辰,使這個男人纏綿病榻了許久,都雙腳沾不得地面。於是志嵐師姐唯恐自己的出現又絕了師兄存活的意志,便整日里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湯湯水水的灌了一盞又一盞。

算起來,靖無月已經有大半個月都沒有見過江予辰了,於是趁著這暗夜的微涼,他有些步履踉蹌的渡到了師兄獨居的小院外。

也許是前閣的熱鬧擾了江予辰養傷的睡意,此時這個病懨的男人正裹著外袍孤獨的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背對著自己目視著前方斑駁的花影。

江予辰沒有察覺到他的來訪,靖無月也瞧不清他的神色,隔著一道光滑的柴扉,和落英幽幽飄落的唯美,兩個人的距離竟莫名其妙的越隔越遠了。

靖無月不甚清醒的在門旁佇立了一會兒,直到山腳下不知為何爆濺了一粒煙火,在這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璀璨里,江予辰才緩緩的轉過身來,幽幽的望了門口一眼。

而就這一眼,自己的身形猝不及防的映進了江予辰的眼底,於是師兄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生氣,倏忽間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靖無月見他如此,被烈酒浸泡過的心臟又開始疏疏密密的疼,可他的面上卻還是擺出一副死不悔改的惡劣,有些蠻橫的隨手推開了擋路的柴扉,墨袍簌簌的向著這個枯萎的男人走去。

江予辰有些厭惡他的靠近,坐在石凳上的身子輕微的發著抖。可他習慣了在靖無月的跟前強撐執拗,蒼白的一張臉沒有過多的一縷表情。

「身子好些了?」靖無月掀了衣擺,豪橫而坐,大半張身子拄在桌面上,呈半圍之勢將他圈在身前。

江予辰轉眸望向別處,啞著嗓子說道:「死不了。」

「......」,靖無月聞言一凝,隨即垂眸淺笑。

這大半個月都過去了,上次因為整夜的折磨而叫破的喉嚨,直到今日還透著破音的嘶啞,看樣子,自己當時真的是太過分了。

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如果當時的師兄但凡能多順著自己一點兒,不那麼疾言厲色的呵斥自己交付的真心,他也不會在嫉妒里崩壞了心智,不管不顧的就是要懲罰他,所以,這一切,都是江予辰自找的。

「這些時日我沒來看你,想必師兄亦是過的很是滋潤了。」靖無月曲起手指饒有興緻的敲擊著桌面,逐一而動的聲響如驚雷般炸響在江予辰的耳畔,「休息也休息夠了,不如今晚,再陪我喝兩杯?」

說完,靖無月抬手捻了一記響指,隱了身形隨侍在暗處的精魅便兩股瑟瑟的上前,麻利的布上了兩盞薄酒。

蛾青玉瓶里盛的是酸甜適口的梅子酒,而黃泥朱封的則是馥郁醇辣的醉雲間。

因江予辰自小便不勝酒力,這聽雨閣的酒窖里便時常備著一些清甜的果子酒,因為總有一些場合是需要弟子飲酒的,所以作為掌門偏疼的大弟子,閣中的門人都待他極是妥帖。

江予辰大病初癒,本不想陪著這個陰煞對飲,可今夜的靖無月卻出離的守本分,沒有從一進門開始,就說些戳他心窩子的話。

此時雖深值仲夏,但翠微山層巒疊嶂,高若飛瓊,涼爽的微風穿林越舍,很是舒服。就著這滿園的花香竹澀,靖無月掀了酒罈的封紙,痛快的暢飲了一番。

濃烈的酒香隨著他喉結的滾動,爆濺在空氣里,熏的江予辰忍不住內里犯嘔。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烈酒的味道,可偏偏湛嶼跟他都對這瓊漿過分迷戀,以至於每一次被他們脅迫擁吻,他都難受的不能自已。

靖無月喝夠了,便提著酒罈湊到沉默的江予辰面前,促狹的笑道:「你真應該試試這醉雲間的味道,喝上一口,飄飄欲仙吶!」

江予辰忍著腹中的翻攪,垂過眼去,不願看他。

靖無月正陷在醉酒的空濛里,卻是不惱,他那盛殮著萬千星輝的杏眼裡,彷彿無端的蒙上了一層瀲灧的水霧,玩味又惑人。

他就這麼目視著江予辰無聲的抗拒,然後饒有興味的往嘴裡又灌了一口烈酒,卻不咽下,含在口中綿纏了幾許,便猛地抬手捏過對方的面頰,緊湊上濕漉漉的嘴唇,惡趣味的將嘴裡溫熱的酒水徐徐的渡進了江予辰的口中。

辛辣的滋味乍一爆濺在舌尖上,江予辰便忍不住開始劇烈掙扎,可靖無月的指端卻彷彿纏繞著一股邪佞,就是不肯放過他,於是越掙扎這烈酒便越是往喉嚨口猛灌,待對方一口渡盡,他已經憋悶的差一點昏死過去。

「這樣會不會好喝一點兒?」靖無月摸挲著他完美的下顎,蠱惑道。

江予辰扶著胸口猛烈咳喘,一張臉被激白的越發透明。

他就知道,靖無月這個魔頭只要突然賣乖,背地裡一定是想足了使壞的伎倆,都怪自己這副病懨的身子,綿軟無力,靈壓滯塞,現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江予辰有些氣結,也越發懶得搭理這個混賬,於是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扶著桌沿準備離開。

卻不想剛有動作,靖無月便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他披在肩頭的衣袍,頓時一陣衣袂簌簌,雅白的外衫便貼著脊背滑落下去,在腳下簇擁起一道聖潔的雲團。

江予辰肌骨畏冷,乍一退下外袍便哆嗦的停在了當下,可還不等他穩住自己飄搖的身形,靖無月便順勢握住了他纖細的手腕,甫一用力,就將他整個人拉入了懷抱之中。

猛地跌入到這個雄渾的男人身上,江予辰便好似無端的坐在了針氈上,整個人作勢欲起,可靖無月都大半個月沒有一親芳澤了,哪裡肯放過,於是兩個人不甚明顯的較了半晌勁兒,江予辰才精疲力盡的敗下陣來由著靖無月去了。

靖無月抱著他,先是在頸窩裡纏綿了片刻,然後便順著頸側直上耳垂,伸出舌尖細細描繪,環在腰際的雙手亦是不安分,窸窸窣窣的掀起他褻衣的一角,急切而大膽的探了進去。

像這種不顧意願的越舉,江予辰再是內里噁心,面上也沒有太多難看的表情,畢竟靖無月這個人的惡趣味較尋常獨特,他就是喜歡自己露出那種生不如死的表情,自己越是疼痛難耐,他便越是索取的暴虐狠厲。

他是既厭惡,又懼怕。

靖無月極其貪戀著江予辰身上的味道與觸感,這個男人彷彿天生就是水做的一樣,不管三伏天里多麼的炎熱,他的皮膚都透著一股寒泉的沁涼,尤其是緊貼在掌心裡的這一截小臂,細膩通透如玉,肌理瑩白若蓮。

「你身上好香,有一股雨後綻蓮的清雅。」靖無月將鼻翼湊到他的鬢髮間,貪婪的輕嗅著。

而僵坐在對方的膝蓋上,江予辰亦是半分動作也不敢做,他能從靖無月貼在皮膚上的掌心裡,感受得到濃烈的情|欲在迸射。

此時,也不知是酒水的緣故,還是自己適應了靖無月的氣魄,江予辰的心裡竟隱隱的攀升起了一抹燥郁,以至於他無法拒絕對方迫切的渴望,甚至在某個瞬間還想要乞求更多。

他有些慌亂,又有些羞恥,於是呼吸紊亂,眼尾濕紅。

靖無月環抱著他,躲在這無人打擾的庭院里,滿足的身心舒暢。

他的師兄,只有在自己年幼的時候才這樣親密無間的懷抱過自己,他記得那時是因自己無端被掌司呵斥,被罰在山門前跪思。

因他來路不明,出身不高,除了清癯溫雅的江予辰,就連自己的另一半都極度瞧不起自己,兩個人一見面就掐的天翻地覆,人仰馬翻,以至於閣中上下喜歡他的人就更少了。

那一日,他就這麼孤獨的坐在石凳上,看著江予辰為自己的雙膝擦藥,絕美的男人一行一動都撩撥著自己的心弦,待一切都收拾妥帖,他噙著委屈的眼淚,濕漉漉的乞求道:「師兄,你能抱抱我嗎?」

低著頭收拾藥箱的江予辰先是微頓,隨即抬起臉來,對他寵溺笑道:「好啊!」

說完,江予辰便環過他的肩膀,輕柔的將瘦弱的自己挪到了他的雙膝上,以緊緻的胸膛撐起他嶙峋的脊背,一邊撫摸著他纖細的雙臂,一邊柔聲寬慰道:「無月受委屈了,既然沒有長老願意收徒,那麼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當時年幼的自己縮在師兄的懷裡,是說不出的高興雀躍,似乎江予辰的一句隨口之言就挽救了他瀕臨破碎的生命,那種久旱逢甘露的苦盡甜來,最是能刺激一個人勃勃的鬥志。

而今,兩個人位置倒轉,自己抱著同樣瘦弱的師兄,卻再也找不回當初那零星半點的溫情,他們誰也不肯在四目相對時回憶往昔,誰也不肯為對方軟下堅毅的固執,就像一雙彼此擁抱的刺蝟,鋒利的武器就是對對方最好的嘉獎。

「今日王宮差人,又送來了不少珍奇異寶,無外乎就是些稀有的靈石與極品的丹藥,還有一些上等的翡翠瑪瑙,東珠玉髓。」靖無月獻寶似的說道:「不過最得我意的,卻是一把月魄琴。聽點納的禮官說,這琴,弦動如皎月流光,音色似天籟空靈,是一把難得的琴中佳品。」

「不如,趁著這夜涼如水,花香四溢,予辰為我輕彈一曲,可好啊?」

江予辰正被他撩撥的渾身酥軟,乍一聽到要他彈琴,整個人有些空濛的回過頭來,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江予辰越是在不設防的情形下流露出這種茫然,靖無月便越是難把控得住自己的欲|望,於是他忽然間就崩了理智,大手攀附到他的腦後,猛壓下江予辰的臉,不由分說的親了他的額頭一下。

江予辰在這不染欲|念的吻里,微微的睜大了眼睛。

這麼些年,他們之間的相處,除了撕破臉的爭吵就是激烈的性|事,像這種無端的溫存幾乎從未有過,一來是江予辰自己不願,二來是靖無月沒有那個哄人的耐心。

於是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讓習慣了暴虐的江予辰不知所措。

因為前一刻靖無月跟他提到了月魄琴,那隱在暗處隨侍的精魅便心領神會的辦到熨帖,待江予辰緩過神來的時候,狹窄的石桌上,正穩穩噹噹的擺放著一把通體黑漆的古琴。

聽雨閣中的門人皆知這大師兄琴藝高超,無人能企及一二,可大部分都只看過他挽著絲帕擦琴的模樣,卻未實眼瞧見他彈奏過,久而久之,有些同門就開始覺得這傳言是故弄玄虛,是給美人師兄又平添的一抹艷色,做不得數的。

可唯有湛嶼跟靖無月親眼見識過,那是一種弦聲四起,便招凰引蝶的靡靡天籟,是只要親耳聽過一次便再也忘卻不掉的千古絕冶。

只可惜江予辰懷珠蒙塵,不肯輕易展露自己,是以無人再有這耳福,聽君一曲了。

靖無月伸出食指,閑適的勾動了一根琴弦,頓時一道銀光貼著弦絲流過,旖旎的彷彿流星墜落,他望著江予辰驚奇的鳳眸,笑道:「怎麼樣?是件佳品吧!」

江予辰微微的凝住一口氣,「......」

他雖然好琴,但所藏之品卻只有湛嶼親手所做的蓮琴,像這等流光溢彩的絕品,還是生平第一次得見。

他忍不住心底讚歎道:原來這大千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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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體又開始不舒服了,想的也多,尤其是這陣子,很多事,很多人,平庸了半輩子了,還怕別人這三言兩語的刺激?

我始終明晰一件事,那就是我活著只為了取悅我自己,旁人的喜惡干我吊事,難道因為你不喜歡,我還就不活了。

心情不好,逛逛街,買買衣服,每天騎行聽歌不好嗎?有什麼好糾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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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憶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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