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困局

首都·哈瑞斯城

夜晚的斯帝文街，燈火通明，作為美食一條街，很多人選擇來這裡用餐。

悅來客棧在網上的虛擬城市開業后，實體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加上東九日的技術和資金入股，門面煥然一新，菜譜別出心裁，每天高朋滿堂。

唐中平和四個廚師在廚房裡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得了一點空閑。

「唐老闆，你去看直播吧，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韓廚快速地切著土豆絲，頭也不抬地對唐中平道。

「是啊，難得樂樂上直播，你這個當爸的，怎麼也得去棒棒場。野外求生不容易，樂樂細皮嫩肉的，不知禁不禁得住？」胖子遊刃有餘地顛勺。

唐中平用乾淨的布擦完流理台，看向電子屏幕，見清單隻剩三分之一了，便道：「行，那就辛苦你們了。樂樂這個臭小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放假不回家過年，偏去找那個什麼陸影帝，玩得樂不思蜀，還沒找他算帳，他倒好，自作主張地接什麼野外求生直播，太危險了。等他回來了，我非揍爛他的屁股不可！」

胖子抿嘴笑。唐老闆也就嘴上說說，實際上哪捨得打樂樂？樂樂是他的心頭肉，疼還來不及呢！

唐中平從后廚出來，在大堂里遇到李燁，李燁正在對服務生說著什麼，看到他，喚道：「老闆，你要去看直播嗎？」

「是，我不放心樂樂，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唐中平道。

「去203包廂吧，那裡現在空閑著，有光腦可聯網，我去給你端晚飯，你邊吃邊看。」李燁道。

唐中平想了想，點頭：「一會兒你跟我一塊兒看。」

「這……店裡還有客人，我走不開。」李燁道。

「不是有服務生在嗎？你這個大堂經理偶爾可以歇歇。」唐中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這麼定了，我去包廂等你。」

李燁笑笑，同意了。他和唐中平是老朋友，幾十年的交情了，不拘小節。

唐中平進入203包廂，輕觸餐桌上的按扭，圓形大桌自動變成了方形長桌，適合四人座，他挑了張椅子坐下，聲控光腦，找到艾利克娛樂的直播平台。

不一會兒，桌前的空氣中冒出一個巨型虛擬屏幕，進入野外求生直播視頻，無數彈幕飛快刷過，擋住了整個畫面。

「調整彈幕設置。」唐中平道，「縮至左下角。」

「收到。」光腦AI回應，彈幕消失，集中在左下角的評論框里。

南半球的冬季，白天比黑夜長，北半球天黑都兩小時了，南半球還處於黃昏交錯之際。茂密的森林，昏暗的光線，八個人攀爬在樹枝上，緊緊地抱著樹榦，瑟瑟發抖，樹下傳來「砰砰」的撞擊聲，以及連綿不絕的獸吼聲。

唐中平一眼看到了唐樂。

視頻中，唐樂親密地縮在男人的懷裡，一起坐在樹枝上，當樹木被劇烈搖晃的時候，兩人抱得更緊了，兩人的臉都快貼在一起了。

唐中平大皺眉頭。

這個男人……是那個叫陸離的影帝？

帶樂樂進娛樂圈的罪魁禍首！

要不是他，樂樂怎麼會好端端的機甲生不當，非去參加什麼選秀節目，雖然得了冠軍，但從此人生拐向了另一條軌道。

八年前，在後巷垃圾桶邊撿到樂樂，唐中平便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個受過虐待的孩子平安快樂地成長，他不需要太多光環，更不需要任何負擔，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如果進娛樂圈發展樂樂能開心，那就隨他去玩，萬一混不下去，還可以回家繼承家業，總歸餓不著他。

不過，現在直播視頻里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嘉賓們都躲在樹上？

咦？

坐在另一根樹枝上的黑髮少年……是東九日？

九日竟然也參加了野外求生節目？

唐中平懸著的心，剎時落了下來。

東九日可不是個普通的少年，他是機甲生卻精通料理，憑著精湛的廚藝在世界料理大賽上獲得了難能可貴的特等金獎。在悅來客棧即將倒閉時，他拿著祖傳菜譜和雄厚的資金，誠懇地來談生意。一個月不到，悅來客棧起死回生。他沉著冷靜，頭腦清晰，懂得權衡利弊，有他在，一定能照應樂樂。

李燁端著晚餐進包廂，看到視頻里的嘉賓都窩在樹上不知在幹什麼，放下餐盤，好奇地靠近虛擬屏幕。

「怎麼回事？」他問唐中平。

「不清楚，我打開直播后，他們就在樹上了。」唐中平搖頭。

李燁朝左下角的評論框瞅了幾眼，眉頭一擰，快速地在虛擬屏幕的右下角拖出攝像機的另一個視角，放大——

「啊！」

他嚇了一跳，往後退去。

視頻里，密密麻麻的異獸聚集在樹下，不斷地撞擊著樹榦，企圖把躲在樹上的人類撞下來。

唐中平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里沙？」

剛才他坐在餐桌前，離屏幕有點遠，又把評論框縮在左下角，完全沒注意其他觀眾的評論，因此看得一頭霧水。這會兒李燁調出另一個視角，看到樹下上百隻里沙獸，他驚得站了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多里沙？」

「他們躲在樹上多久了？」李燁擔憂地道，「里沙不好對付，尤其數量這麼多！」

唐中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焦慮地盯著直播視頻。

里沙肉白鮮嫩，是廚師喜歡處理的食材之一，可以紅燒、小炒、燉湯以及燒烤，從事廚師行業七八十年，唐中平經手處理的里沙沒有上萬也有幾千頭。然而，進了廚房的里沙是死的，而直播視頻內的里沙卻是活的。

里沙屬群居異獸，注重集體捕獵，如今出動上百頭，蹲守著樹上的獵物，絕不會輕易放棄。

唐中平深知里沙獸的兇猛。

曾經為了提高精神力，他被卡羅爾·格雷斯帶去秘密研究基地，在那裡，他南柯一夢，彷彿穿越時空回到了末世時期。

他見到了唐家祖宗唐楚，見到了唐楚的兒子唐寶，以及唐寶的伴侶楚翊。他們是歷史上的名人，是末世中的英雄，是人類的先驅者。

唐中平跟隨他們英勇地與異獸戰鬥，不屈不撓地在逆境中生存，既艱難又痛苦，無數人倒下，無數人站起來，前輩們為後輩們開劈出了一條通向未來的光明大道。

不管那是幻境還是真實世界，他都切身地體會過異獸的可怕與殘忍，如今看到直播視頻里，嘉賓們被上百隻里沙獸包圍，他心急如焚，擔憂不已。

「砰——」里沙獸又一次狠狠地撞－擊樹榦，這些壯得需要五人環抱的樹木，快要禁受不住里沙的頻繁撞－擊。

貝洛克嚇得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恨不得給自己打幾個嘴巴子，為什麼要在森林裡大聲叫嚷？如果時間可以倒退，他一定會閉緊嘴巴，當啞巴！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葯，他的大嗓門把異獸給吸引過來了。

可是來就來吧，為什麼一下子來了群？

「呼呼呼——」他緊緊地抱著樹榦，壓低聲音詢問，「半個多小時了，它們還不離開，我們怎麼辦？一直呆在樹上嗎？」

和他在同一棵樹上的優娜咬著唇，小聲地說：「我……我想上廁所了。」

「……再堅持一下。」李旻吉安慰地道。

「里沙獸最有耐心，只要發現獵物，絕不會放棄。」東九日微微眯眼，低頭盯著樹下的異獸。

「我們只有八個人，它們有上百頭，給它們塞牙縫都不夠吧？」貝洛克憂傷地說，「大家快想想辦法。」

「辦法？」古聖哲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它們。」

換成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這些一階異獸不值一提，開著機甲一刀一個，隨便殺，殺了還能拖回基地當晚餐。

「唉——」貝洛克大嘆一聲，「為什麼節目組不讓我們帶武器？赤手空拳能打得過才怪！」

要是古聖哲空間項鏈里的高性能武器能拿出來使用就好了！該死的節目組，竟然不允許他們使用武器！

貝洛克恨得咬牙，沖懸浮在身邊的小圓球攝像機瞪了瞪眼。

布利城的某幢高樓里，導演和工作人員們圍著全息畫面，氣氛緊張地討論著。

「上百頭裡沙獸，有點懸。」

「他們不是上期的退伍軍人，不帶武器進森林太不合理了。」

「六位嘉賓是世界級的大明星，萬一出事，數億粉絲能將艾利克公司圍得水泄不通！」

「我覺得……能不能放寬條件？允許古天王使用高性能武器？」

「要麼讓兩位機甲生使用機甲也行。」

留著大鬍子的導演臉色深沉，對工作人員的提議，充耳不聞。

主持人丹爾忍不住詢問：「克利夫，你的決定？」

導演摸了摸鬍子，搖頭：「再等等。」

丹爾道：「再等下去，他們要成里沙獸的點心了。」

導演瞥了他一眼，笑道：「丹爾，這不像平時的你，以前那些嘉賓遇到比這更可怕的異獸，你都能冷眼旁觀，為什麼換了大明星，就失去理智了？」

丹爾：「這……」

導演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兩口，慢條斯理地道：「他們能混到如今的地位，絕非泛泛之輩。等著吧，一會一定有好戲可看。」

丹爾無奈，坐在導演旁邊，也端起咖啡，一口氣喝了半杯。

森林裡，八位嘉賓仍在苦思冥想，探討對策。

突然，一道「咕嚕」聲突兀地響起。

眾人聞聲轉頭，看向唐樂，唐樂赧然地捂著胃部。「我……我午飯吃得不多，現在好餓。」

陸離輕捏他的耳朵，輕斥：「中午我讓你多吃，你還不肯？」

唐樂耷拉腦袋，委屈地說：「那會兒我還不餓。」

「咕嚕嚕~~」又是一聲巨響。

唐樂連忙否認：「這次不是我！」

優娜尷尬地笑道：「是我，我也餓了。」

貝洛克瞪眼：「你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嗎？」

他記得很清楚，優娜足足吃了三四盤，後來還添了兩個小蛋糕。當時他還在納悶，女明星不都會節食嗎？怎麼優娜無所顧忌，食量驚人，身材還能保持得那麼苗條？

優娜臉不紅氣不喘。「我吃得多，消化更快。」

「砰砰——」

樹榦再一次被裡沙獸猛烈地撞擊，樹上的人發出驚呼聲。

「小心，抓緊了！」李旻吉拉住優娜搖晃的身體。

「謝……謝……」優娜臉色蒼白，剛才那一下，她差點掉下樹了。

「這樣繼續撞下去，大樹遲早要倒，我都看到里沙大嘴巴里的尖銳牙齒了！」貝洛克滿頭大汗，「開動腦筋，想想辦法呀！」

陸離沉吟道：「除非有人引開它們。」

古聖哲皺眉：「如何引？我們這些人當中，誰有本事引走上百隻異獸？」

陸離似有若無地瞥向古聖哲旁邊的東九日。

「我記得……九日的精神力是五級？」他不確定地問道。

唐樂身體一僵，只覺得他附在自己耳邊說話，熱氣噴洒在耳畔。

東九日沒有否認，頷首道：「是，我的精神力確實是五級。」

陸離又問：「體能如何？」

東九日不答反問：「您想讓我去引開里沙獸？」

陸離輕嘆一聲，委婉地道：「我們之中，你的精神力等級最高，又是機甲生，或許有能力引走里沙獸。」

古聖哲眉頭一皺，道：「九日不過是一年級新生，精神力雖然高但經驗不足，恐怕會弄巧成拙。如果真想引開里沙獸，不如加上唐樂，他也是機甲生，精神力是四級巔峰，接近五級。您覺得呢？」

古聖哲這話說得有些挑釁，但九日是他的義子，為了護犢子，他可不怕得罪陸影帝。

「抱歉。」陸離歉意地道，「是我想岔了，九日和樂樂都只有十八歲，不該讓他們冒險。」

頓了頓，他沉聲道：「我會武術，由我去引開異獸，你們想辦法往羅卡湖方向跑。到了那裡，我們再匯合。」

直播室里的粉絲聽到陸影帝的話，全都發出焦急的評論。

【不要啊！陸陸！你不要去冒險！】

【會武術又不是會輕功！你跑不過里沙獸！】

【千萬不要有事！嗚嗚嗚！怎麼會這樣？羅卡湖森林裡為什麼有這麼多的里沙獸？】

【九日不是說自己是未來的機甲戰士，保護人類驅逐異獸是他的使命嗎？那就上呀！】

【喂喂，前面的，九日現在只是機甲生。】

【機甲生有機甲呀，他可以召喚機甲球吧？】

【一年級的機甲是初級機甲，不具備殺異獸的能力。】

【反正我不管！陸陸絕不可以下去！要麼換古天王！他是上校，曾經是機甲戰士，經驗豐富，肯定能保命！】

【你們家影帝命貴，我們家天王就命賤了？阿哲都鄭重申明過身體受過傷，無法再戰鬥了，你們讓他下去是想他死嗎？太惡毒了！】

【就是！就是！真沒想到，陸影帝的粉絲心腸如此歹毒。】

【為什麼不提李天王？他的歌聲是攻擊屬性，不如讓他唱首歌，試試看能不能用歌聲殺了里沙獸？】

【歌聲……會無差別攻擊吧？萬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怎麼辦？】

【真正厲害的歌手，可以控制歌聲中的精神力，群傷或單殺，隨心所欲。】

【大家都別吵了！困難當頭，吵來吵去有什麼用？不如一起祈禱。】

樹上的嘉賓，沒有打開直播室視頻，完全不知粉絲為了他們，吵翻了天，各種人身攻擊層出不窮，差點要反目成仇了。

陸離說完話，樹上有片刻的靜默。

東九日借著微弱的光，打量陸離。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陸離完美無瑕的側臉，輪廓鮮明，線條清晰，眼瞼下垂，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神色。

不得不說，他的臉非常適合大屏幕，神韻、氣息以及演技，都無可挑剔。

如果東九日是一個真正的十八歲少年，在他提及精神力五級時，或許會頭腦一熱，奮不顧身地下去引怪，為其他人爭取逃跑的時間。

然而他不是。

前三世和這一世加起來，他的年齡超過一百五十歲了，怎麼可能被人輕輕一激，便犯中二病？

他確實有能力引開里沙獸，甚至可以徒手殺光它們。當他還是末世的唐寶時，每天要離開基地去獵殺異獸。

里沙獸肉質鮮嫩，口感細膩，是基地最暢銷的異獸肉，每天都有車隊出城獵殺。他和楚翊組建的隊伍是出了名的獵殺隊，哪次不是滿載而歸？那時候精神力只有三級，十分鐘便能殺死一頭裡沙，現在精神力五級，殺一頭裡沙更是分分鐘的事。

可為什麼他要挺身而出？

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

十八歲的機甲新生，殺一頭一階異獸，是天賦異稟，殺一百頭一階異獸，是異類。

如今他們在直播，觀看人數超六億，眾目睽睽之下，若使出精神源的力量，他的秘密便要公諸於眾，節目都不用繼續了，直接送進精神力研究所等著被切片。

他又不是傻子，豈會上了陸影帝的當？

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東九日道：「大家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啊？忘了什麼？」貝洛克問。

東九日伸指戳了戳懸浮在身邊的小圓球，挑起漂亮的眉毛，目光清澈。「我們每人有三次求助機會，為什麼不使用呢？」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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