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俗天使（六）
第十一章
01.
第二天中午，僕人送來了白蘭傑索邀請他共進晚餐的消息。
太宰治尋思著白蘭都把他晾了這麼多天了，這時候他來個拒絕共進晚餐會不會讓白蘭產生「你這男人果然和外面的妖艷賤貨不同」「男人，你引起了我的興趣」「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男人」這類的想法，不過很快他就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真的是太智熄了，智熄程度都快趕上A上次提出的同政府交涉的計劃了。不過還是A最智熄。太宰治用更快的速度做出了判斷。
結果當天晚餐並非是太宰以為的浪漫燭光二人宴，而是傑索家族內部的一個中型宴會。太宰治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白蘭旁邊，這可是個很重要的位置。所以自宴會開始后，各種目光對他的窺探就沒停止過。
白蘭·傑索。傑索家的小兒子，按道理傑索家是不應該被他繼承的，他自幼體弱多病，一直在光明世界成長著，而且還考上了名牌大學。在白蘭的大學生活開始不久后傑索家族長老發生內亂，他的兄長被殺，接著他就退學返回了家中，以雷厲風行之勢平定了內亂，然後顯露出了令人驚駭不已的可怕才能。誰都不知道他在光明世界究竟遇到了什麼才成長到如此的地步。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就和開了掛一樣不斷擴大家族的規模，在短短兩年內把這裡的其他家族和小型幫派全部合併或滅亡，傑索家族的名字也正式走入了那些頂尖家族的視野中。
這是太宰治所獲知的情報。
另外就是年輕有為，長相俊美，所以白蘭·傑索在另一方面也相當的受人歡迎啦。
話說義大利黑手黨們的長相都不錯啊。太宰治想到。嗯，日本的黑手黨也長得不錯，接著他就想起了紅葉大姐，然後是中也，芥川，說起來織田作其實長得挺好的。
「太宰君擁有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發獃的能力呢。」白蘭·傑索的聲音響起。
太宰治回過神來，不假思索地就說出了這樣的鬼話：「因為我所承擔的事情太多了，所以需要大量的思考。」
「原來如此。」白蘭輕笑了聲，也沒追問，也沒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這種傢伙可真討厭。太宰治想到。什麼你說他像我？我本來也覺得自己是個挺討厭的人呀。太宰治繼續理所當然地想。
白蘭·傑索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太宰治覺得只要有腦子的人看到他的經歷后都會這麼想。
然而事實上是，好多人都認為白蘭·傑索只是個血統好的幸運兒，他能走到這一步全靠幸運，如果他們站在白蘭的位置上也能做到這一些，甚至做的更好。誠然這和白蘭有意去引導有關，但致使他們思想陷入到這種程度的主要原因，說到底還是他們自身無可救藥的愚蠢。
太宰治能感受著宴會平和表面下的躁動，廉價的演技不知是否會引向廉價的鬧劇，燈光下香檳塔在閃閃發亮，太宰治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一會兒。那邊人遞來上好的雪茄，太宰治不喜抽煙，但那熟悉的味道讓他心中一動。打火機一明一滅，輕煙恣意撩人，趁得他手指更修長好看。點燃那根雪茄后太宰治卻只是將其放到了一邊，隨後將鬢角碎發往後攏了一下，煙霧朦朧間他的唇擦過了自己的指尖。熟悉的味道。這就足夠了。
白蘭注視著這一切，感覺自己這時候好像必須開口了，於是他說：「你很能沉得住氣。」
「你也很能沉得住氣。」太宰治的目光從雪茄移到了白蘭的臉上。
白蘭回答：「我所說的你沉得住氣，不是說我晾你這麼多天的事實，而是你放任石榴過去套話試探之事。」
太宰回應：「我所說的你沉得住氣，指的也不是你能壓抑住自己的好奇把我擱置在一邊的事，而是你那麼耐心地引導這幫老傢伙們，容忍了他們幾年的事。」
空氣中無形的刀刃相撞，碰撞的火花墜入兩人的心底化作對彼此的興趣。
白蘭半合眼眸，太宰治揚起唇角。
這一回合他們算各自捅了對方一刀。
白蘭注視了太宰一會兒，忽的笑了：「我本來打算今晚用一些事情親自試探你的，順便讓你幫我解決一些麻煩，看起來不用了。」
「的確不用，主要是讓我解決麻煩的話我可能會把事情弄得更麻煩。」太宰治說。
白蘭搖頭：「你是個在我意料之外的傢伙，太宰君。」
「那我就不和你說同樣的台詞了，傑索先生。」太宰治說。
「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叫『傑索『嗎？」白蘭傑索突然間起了另一個話題。
「大致知道，因為你都命令他們叫你白蘭大人。」太宰治說，「但你的喜好和我無關，我為什麼要去顧及呢？」他說這話時一如既往的輕快。
他們在這裡愉快的聊天，但宴會上的氛圍卻愈加的緊張了起來。
這一天本就是傑索家族長老準備反叛的日子。
「我可以在這裡因為你惹我不高興了而殺了你。」白蘭似乎變臉了。他在屬下面前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就這一點來說他和太宰治一樣恣意任性。
白蘭說完這話后，也是巧合，宴會那邊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不知為何停止了，氣氛發生了變化。但兩人都沒去管。
「我不會篤定地說『你不會的』。」太宰治說了句很繞口的話，似乎沒什麼意義。
但白蘭的目光卻深沉起來，他就這麼凝視著太宰治，同時緩慢撫摸著高腳杯，似在斟酌什麼。
此時宴會裡出現了槍響，尖叫聲，混亂，什麼打碎的聲音。一切開始變得混亂。傑索家族的長老們按照原定計劃發動了襲擊，首領派的人紛紛變了臉色，混戰即將開始。但白蘭只是看著太宰治，沒有對他的人下任何指示。
眼前的場景不得不說很荒謬。
宴會的那一邊已經開始了火藥與鮮血的悲鳴，而這一邊，太宰治和白蘭冷靜優雅地坐在桌前，白蘭撫摸著高腳杯，太宰的右手邊有一根緩緩燃燒的雪茄。涇渭分明的不同畫面，彷彿一個其中一個是在電視中一樣。
「你在猶豫。」太宰治首先發動了進攻。他在這類尋求探索的事務上向來是無一失手的，當然，他把拷問也放在了這一類中。
「是的。」白蘭坦然承認，「因為你是在我計劃之外的存在。」
「對於一般的計劃之外的存在你大概率會選擇絞殺，但因為我這個人太有魅力了，所以你捨不得。」太宰治彎了眉眼用頗為輕佻的話這麼說，但裡面含著的完小意味把兩人之間的緊張氛圍中和了一些。但下一秒，太宰治卻輕哧出聲，用完全變了臉的冷漠態度說道：「對么。白蘭·傑索。」
對於太宰突然的變臉白蘭只是又眯了下眼，「如果你肯乖乖聽話就好了。」他喝了一口紅酒喟嘆道，其實是帶著十足的真心的。
太宰治的回應是帶著點冷漠的譏誚：「那看起來你是喝多了。」
對面的槍戰還在繼續著，白蘭身後的桔梗盡職盡責地站在那裡，對於他來說只要白蘭大人沒事這一屋人死光了也無所謂的。兩邊形成了刺目的對比。
石榴幾乎每天去找太宰治當然不是偶然了，一方面是他真的無聊，並且他也對太宰治挺感興趣的，另一方面就是白蘭的指示了。
「石榴，最近時常去找我們的客人嗎？」某個午後，白蘭這麼問道。
「是的，白蘭大人。」石榴如實交代。
「嗯……」白蘭摸著下頜，似在思索。
如果是桔梗的話會恭敬地低著頭直到白蘭說下一句話，但石榴顯然不會，所以他就這麼相當沒心眼地問：「白蘭大人有什麼吩咐呀？我最好不要去找他嗎？」
「可以去找。」白蘭做了決定，「多去幾次也沒關係，最好每天都去，然後將你們聊天中有價值的內容複述給我。」仟仟尛哾
因為白蘭不是下的正式命令，所以石榴也就沒有行禮啊啥的，只是說道：「嗯，好吧。」
「你好像有些不願意。」白蘭說。
「稍微有一點點，畢竟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啦。不過既然是白蘭大人的命令的話我是無條件遵守的。」石榴說道。如果換成桔梗的話會完全沒有其他想法，白蘭就是他的世界。
白蘭同樣沒有把石榴的心思放在心上，他對他的這幾個手下是非常了解的，石榴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也算在情理之中，不過……「你很喜歡我們的客人嗎？」白蘭問道。
「不知道。」石榴很老實地說：「但比較在意吧。」接著他主動解釋了：「說實話，一開始在意他是因為他和白蘭大人您很像，乍接觸的話會感覺相似之處的確很多，但後來接觸多了后才發現只是外面有點像，更裡面完全不同。」
「哦？」白蘭支起下巴，「是什麼樣的呢？居然讓我們的小石榴說出了如此哲學的話。」
「就是這樣的感覺啦。」石榴其實算個大老粗，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就是，感覺他裡面什麼都沒有，甚至散發著腐爛的味道，而白蘭大人是偉大的，鮮活的，怎麼說就是……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啊白蘭大人！」石榴用手抓著頭髮，他搜腸刮肚想了這些辭彙後腦子混亂掉了，讓他說這話真的是難為他了。
白蘭終於不再欺負石榴了，他將石榴打發走後，他自己陷入了思考。
自從覺醒了能力后他就順理成章地做出了毀滅世界的決定來，因為平行世界大家都是這樣乾的。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干，一方面是活下去的話需要有個目標，另一方面是在這過程中會誕生諸多的樂趣。
那些反抗者們，那些追隨者們，還有毀滅本身帶來的樂趣，一些鮮活的生命力，激情澎湃的東西，他也挺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真情實感的打動他，那一定很有趣。
在他即將完全掌握傑索家族的這個節骨眼上，太宰治出現了。用一句很乾巴巴的話來形容，他很厲害。白蘭不需要合作者，他只需要一個人站在前面帶著追隨者往前走就行了。所以太宰治是個麻煩，白蘭感覺對方應該是站在自己對面的。
他知道太宰治有備而來，他知道太宰治應該找他有事，而且那事應該很有趣。如果他沒有毀滅世界的想法或者說他已經完成了第一個理想現在正無聊的時候，太宰治的出現會讓他興奮不已。但現在他只覺得有些雞肋。
一方是毀滅世界帶來的樂趣。
另一方是太宰治這個人帶來的樂趣。
白蘭看了平行世界的很多記憶，還是感覺毀滅世界應該更有趣一些。於是天平就開始傾斜。
但是每晚睡前聽到石榴給自己講述他今天和太宰治聊了什麼，太宰治是什麼反應，這讓白蘭都心痒痒得不行。他自然能看出來他這個手下對太宰治其實是有了些心思的，而那種動心的些許情感傾向的描述讓白蘭心癢得更厲害了。
什麼嘛……白蘭告訴自己。我可是要毀滅世界的男人，不要被美色所惑啊。
那麼。白蘭放下高腳杯，轉頭看向太宰治，用黑手黨BOSS的無可挑剔的姿態問道：「太宰君，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找你幫忙。」太宰治說手邊的酒杯空了，白蘭看了桔梗一眼，桔梗上前拿起了紅酒瓶。
這時另一邊終於有人衝破了首領派的防線，直接撲向了餐桌。太宰治看都沒看拿起餐刀丟擲了過去。
緊接著刀沒入喉嚨的聲音，那人發出了咯咯的聲音，血噴濺了出來。
在這恐怖血腥的背景下，太宰治說：
「邀請你拯救世界。」
杯盞里的紅酒正好斟滿了。
光影搖曳。男人的慘叫。槍響聲停止了。
白蘭沒有在笑，他說：「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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