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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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來消息的人並不是尉嶼遲。

而是張陸。

桔籽眉頭擰起來,之前因為忙著安慰急哭的路青芒,倒是忘記拉黑了這位已經消失在記憶回收站的班草。

張陸:「小桔,之前的事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桔籽掃了眼,起身給自己熱了杯不加蜂蜜的檸檬汁,壓根就懶得回消息。

然而這位一向以性格沉悶著稱的班草今天倒像是發了瘋,發的信息就沒有停過。

張陸:「我實在是太喜歡青芒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張陸:「希望你們不會因為我的原因吵架。」

張陸:「你也很可愛,只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對不起。」

張陸:「明天再一起去老地方吃個飯吧,不需要AA制,我來請你。」

張陸:「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能夠做朋友。」

張陸:「假如……我是說假如最後青芒還是對我沒感覺的話,我們兩個人也可以在一起試試。」

之前也說過,桔籽是非常顏控的一個人,只要對方夠好看,無論什麼樣的缺陷都可以原諒。

但前提是,你得夠好看。

顯然,班草的顏值分數還並沒有到達這個高度,特別是桔籽才被尉醫生驚艷到。

平心而論,不考慮其他的因素,光從臉來看,這兩人差得也不算特別多,大概也就隔了一個雅魯藏布大峽谷吧。

而且這位張陸的留言簡直是不斷刷新他自己的顏值新低,已經耗盡了桔籽最後一點對同學的友好耐心。

於是她皺著眉頭回:「酒精中毒不要找我,要找醫生,需要我幫你撥打119嗎?」

也不知道這人哪裡來的臉,居然以為光憑他就能讓桔籽和路青芒反目成仇,難道還為了這麼個癟頭三吵架嗎?

還是照照鏡子吧大叔。

張陸沒有再回話。

果然就是這樣。之前桔籽和他曖昧期的時候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回復,原本她和朋友都以為是這男孩子害羞。

其實根本不是害羞,就只是沒上心外加臉皮厚而已。

然而當桔籽披個毛巾過肩,去洗手間用漱口水清口回來后,倒是意外地發現張陸的新消息。

抻了抻腿,桔籽隨意瞥了眼消息后,眼神凝住,原本唇角微帶著點譏嘲的角度也跟著放平。

桔籽:「幾點?」

明明不是梅雨季節,可是最近天氣都很是陰沉,濕漉漉的空氣可以攥出來一把水,撲在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都是黏膩而沉重的。

晴朗的太陽光被烏雲遮蓋住,瀉出來的縷縷光線也是暗沉而惹人厭惡的。

這的天氣和桔籽的心情倒是很搭,她穿著件米色的煙管褲,襯衫的一角被隨性塞進去,帶著點溫柔的小性感。

不過顯然,這份溫柔不是為張陸準備的。

她落座在桌子的斜對角,塗成西柚色的嘴唇難得沒有活潑地上翹,而是金敏這。

桔籽不耐煩地問:「你從誰那裡要來的路青芒電話?」

因為路青芒不太喜歡和不認識的人相交往,雖然喜歡她的男孩子不少,但基本沒誰能套得個聯繫方式。

和人緣好也愛交朋友的桔籽不一樣,路青芒的鐵壁女形象也是非常出名的。

欲言又止,張陸扣了扣自己手邊的倒刺,局促地把菜單遞過去,「我們還是先點菜吧。」

這是張陸緊張的小動作,和他打交道也算久,桔籽一眼就知道他這是在逃避。

不過以往桔籽還會體諒他,裝作不知情的轉過話題,現在倒是也懶得,「我已經吃好了,來這裡只是專門為了和你說明白……不是,你別哭啊。」

一個將近一米八的男生眼睛紅腫,接過桔籽遞過的紙巾小聲道謝,擦乾眼淚后整個人都非常喪氣:「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桔籽撩動了下頭髮,微笑起來:「這不是巧了?」

在張陸微帶著驚訝和歉疚抬起頭時,桔籽笑眯眯地添上後半句:「我也很喜歡路青芒。」

最後演變成張陸自己叫了份焗飯,埋頭苦吃。

桔籽啜著杯櫻桃果汁,聽他一個勁的訴苦:「我當時第一眼看到青芒,就移不開眼睛了,我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見到這麼清秀的妹子,說話也慢條斯理的,看著就想讓人好好呵護她。」

張陸又舀了一大口焗飯,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寫情書、半路上堵著要聯繫方式、給她打好午飯擺在宿舍樓下、假期的時候跟在她後面默默護送她回家,這些事情我都做了,為什麼她一點都沒心動呢?」

因為這就是尾隨的電車痴漢啊。

桔籽倒是回想起來什麼事,怒氣沖沖地睜大眼:「大一的時候,青芒說自己回家的時候感覺有後邊的人跟著,嚇得她愣是去咖啡店呆了半個小時,等到朋友來,才敢一起走。那個後邊的人就是你吧?」

聞言一噎,張陸簡直都快哽咽了:「我是為了保護她的。」

這不是天真,說壞倒是還不夠格,就是單純的蠢。

桔籽疑惑道:「但是你這麼喜歡她,為什麼要來找我做朋友?」

「你相信一個人會同時對兩個人抱有好感嗎?」

桔籽相信張陸這個人確實挺渣的。

然而張陸猶豫著看過來,還挺誠懇的,「開始時,我也是只把你當朋友。」

但是相處久了,基本沒有人不會被桔籽這樣的姑娘吸引,洒脫活潑,但是又很細緻溫柔。不用你說,就已經很體貼地把你不想做的事情遮掩過去,這時候,本人長得可不可愛倒已經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了。

「這倒不用客氣,」桔籽拍了拍肩上的絨毛,無所謂地笑了一下,「那時候我覺得你長的好看嘛。」

張陸眼睛一亮,不等再說些什麼,就聽到桔籽接著道:「不過我倒是搞不清楚你現在想要做什麼。你到底怎麼想其實都沒關係,再怎麼嚴苛的道德衛士也管不了你想什麼。就比如說,我的夢想還是收個一百八十個美男輪著睡呢。」

然而最關鍵的事情是,這也只是個想法。

桔籽也並不像張陸這樣,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做出來的是另外一回事。

「你總不至於,想要兩個女生都做你女朋友吧。」可能是因為徹底對他沒有了想法,桔籽也放開以前沒什麼必要的矜持,乾脆利落地問他,「我如果把你這段話錄音放到學校論壇上,可以直接把你捧成當紅炸子雞,你知道嗎?」

這樣厚顏無恥的渣男,簡直可以釘在光榮的恥辱柱上。

情急之下,張陸打斷道:「不是,我沒有這麼想過。」

他只是一面放不下路青芒的倩影,一面又隱隱約約不受控的被桔籽給吸引過去左右掙扎,自我兩難。

桔籽已經喝光了櫻桃汁,這時候正在含著冰塊玩,輕聲告訴他:「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的。」

窗外的陰雨連綿,濃郁的灰色像是搭在棚子下面的鉛灰,簌簌的惱人。

然而,這淡色的調子穿過窗子淋在女孩靈透的眸子中,反而篩出來一點柔美的朦朧光暈,好像是幼年裡第一次翻開圖畫書時,被斑斕明麗的顏色震撼。

在張陸短暫的失神中,他聽到桔籽溫柔道:「放心,我向你保證,你一定一個也追不到。」

這年頭,真是什麼東西都能披個人皮來裝人類了。

雖然桔籽從前也不算脾氣特別好的人,但是因為還和張陸在曖昧期,多多少少都會遮擋一些,眼下倒是露出了一點原本的洒脫樣子,哂笑著望過來的神色他之前從未見過。

說不上是惱火或者憤怒,只是單純的不在意而已。

好像自從那天張陸在眾人面前坦白心聲之後,她就已經不再在意他了。

說是瀟洒自在,換個角度想,未嘗不是根本就沒有投入過多的無情。

如果真的喜歡過,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推開手,雲淡風輕地通知他:「就當做一筆勾銷吧。這段時間你的外形維持的不錯,牙齒潔白、頭型清爽、也沒有噁心人的小肚腩和骯髒的球鞋,看起來可以算賞心悅目,所以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還真的就是完完全全像她說的那樣,只是因為臉而願意和他交往,現在也因為臉對她失去了吸引力而輕鬆放手。

桔籽聳聳肩,輕描淡寫:「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你現在確實有點丑,所以我原諒你。」

真是狠。

擦著鼻涕的張陸咬緊牙,看過去的時候憤憤地想:這算什麼?別人還都對桔籽心生憐憫,感覺他是個負心漢辜負對方,其實自己才是真的被當成了工具人吧。

連工具人都不算,就是一個粗製濫造、花期很短的觀賞植物,過了夏天就可以拋棄掉。

不愧是桔籽。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原本張陸擔心她會找人套麻袋找自己麻煩,這時候反而覺得不甘心,咬著牙問她:「你不會來報復我嗎?」

這人不會真的有毛病吧?

最後桔籽還是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把紙巾都遞過去讓他自己擦眼淚,單手插著兜,無聊道:「我不會報復你的,就當關愛智商低於平均線的可憐兒童。不過,你也別再來打擾路青芒了,她就算掰彎性向來喜歡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你的。」

張陸下意識問:「為什麼?」

「為什麼?」本來桔籽都站起了身,聽到他這個問題反倒是笑起來,挽過髮絲別到耳後時,眼睛亮而明媚,「因為你實在太挫了。」

跌坐在座位上,張陸失神地看著女孩輕快地走遠,頭也不迴向他揮手的動作自在而隨性,步子也是一如既往的不緊不慢。

桔籽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張陸舔了下乾裂的嘴唇,苦澀地想。

第一次見面時也是她新奇地拍拍他的肩,很自然地幫他把論文交上去,回頭聽他道謝時笑彎了眉眼:「你真好看,可以要個聯繫方式嗎?」

最後也是她聳聳肩,自在地推開他不甘心的手臂,溫聲道:「你現在長得太丑了,我不喜歡。」

真是輕輕鬆鬆,簡簡單單。

大一開班會的時候,頭髮染成淺金色的桔籽登上台,捻著粉筆寫下自己的名字,拍拍手活潑笑起來:「我叫桔籽,是個言行如一的人。」

當時還有人拍巴掌起鬨,說她是厚臉皮。

於是她歪著頭擋住臉,裝出個羞澀的樣子:「好吧,那我是個膚淺的人,做事情全部都要看臉。」

那時候大家只當她開玩笑。

現在想想,她倒真是坦誠。

坦誠到讓人不甘心,讓人憤恨,讓人扭曲,讓人反而迷失了最初的方向。

而她乾乾淨淨、無知無覺,清潤到透明,反而讓別人想徹底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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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刀與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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