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看著傻傻發愣的楚蔚,澹臺無離意識到自己是雞同鴨講,微微嘆了口氣,索性就別過頭,閉眼懶得理會楚蔚了。

倒是楚蔚,聽了澹臺無離的話,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這時抿著唇,認真想了一會,忽然又笑了起來,道:「若卿還是你說得對,是我太小心眼了,師尊對我……一直都是最好的。」

本來閉目養神的澹臺無離聽到楚蔚最後半句話,眼睫微微顫了顫,最終淡淡道:「嗯。」

小傻子果然還是小傻子,太好哄了。

而楚蔚被澹臺無離一句話點清了迷糊的腦子,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

這會他自顧自地興奮了一會,忍不住就帶著笑意走到澹臺無離跟前,雙眸明亮地認真凝視著澹臺無離,輕聲道謝道:「若卿,你是個好人,謝謝你!」

澹臺無離眉心微微一跳,睜開眼,就對上了楚蔚那雙浸滿了笑意,澄湛明亮的眼睛。

可澹臺無離並沒有表現出多高興,沉默了片刻,他靜靜凝視著楚蔚的眸子,竟然反問道:「這樣就叫好人?」

楚蔚愣了一下,連忙點頭:「是啊!」

澹臺無離沉默了。

實在是不怪澹臺無離多心,他現在只要一看到楚蔚那雙笑眯眯如同小狗一般柔軟純真,又濕漉漉的漂亮眸子,腦中便不由得閃過幾個令他十分鬱結的往事,心頭竟是沒來由地生出一縷煩躁來。

他太了解楚蔚了。

這樣的表情,楚蔚曾經對無數人露出來過。

只要誰對他好一點,他便能把一顆真心毫不掩飾地大喇喇捧出來,放到那人面前。

全然不顧自己的心是那麼脆弱,旁人的心又是那麼難以揣測。

從小到大,楚蔚被騙的次數澹臺無離都數不清,而每次,都是他在後面收拾殘局。楚蔚則是絲毫不長記性,下次繼續被騙……

更重要的,也是讓澹臺無離最不想承認的就是——楚蔚現在能對一個才認識了不過兩日的柳若卿就露出這麼真摯的表情,等他飛升之後,楚蔚就能對無數個柳若卿露出這樣的表情。

澹臺無離:……

楚蔚渾然不覺澹臺無離為什麼情緒突然就低沉下來。

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楚蔚怔了好一會,只能試探著轉移話題道:「那個……若卿,你白天不是說,夜裡要一起修鍊嗎?」

澹臺無離清潤的眸中光芒微微一滯,隨後他就懶懶闔眼,側過頭道:「罷了,今夜我不太想修。」

雖然雙修對他也有助益,但好處的大頭還是在楚蔚。

想著楚蔚日後或許會被哪個生得明艷動人些的小美人迷了心智,一頭栽進去,澹臺無離便覺得自己這麼做甚是不值。

他一個師尊,已經夠敬業了。真沒必要把飯都還喂進這傻徒弟嘴裡。

大不了多留幾日,正正經經修鍊也遲早可以出去。

楚蔚沒想到澹臺無離這麼果斷地拒絕了他,一時間有點發懵。

隨後,楚蔚就有點小聲地委屈道:「不是你先說要一起修鍊的嗎?」

澹臺無離:……

過了半晌,澹臺無離靜靜瞥了楚蔚一眼:「你想修?」

楚蔚懵懵懂懂點頭。

澹臺無離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坐過來。」

楚蔚怔了怔,也還是依言坐了過去。

結果澹臺無離下一句就是:「脫衣服。」

楚蔚:!!!

楚蔚受到了驚嚇一般,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衣領,結巴道:「什、什麼?」

澹臺無離看著楚蔚受氣小媳婦一般的表情,秀麗修長的眉頭輕輕一挑,然後他忽然就慢慢湊了上去。

黑色烏潤的長發從澹臺無離肩側滑落到他身前,螢石那溫潤的光芒靜靜照在澹臺無離清麗無雙的臉龐上,把他長長的羽睫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幽淡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傳來,楚蔚心頭髮癢,看著眼前的澹臺無離,他瞳孔小小收縮了一下,有點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澹臺無離把楚蔚這點小動作都看在眼底,心頭忽然生出幾分隱蔽的衝動來,倒不是那種慾望上的衝動,只是衝動得想拎著楚蔚的領口,搖搖楚蔚腦子裡的水,讓楚蔚清醒一點——別再見了個漂亮男子就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可這些終究只是想想,澹臺無離表面上卻只是神情平靜地淡淡道:「你是天陽之體,我是天陰之體,只有雙修才能事半功倍。你若是想早些出去,只能這樣。」

說這話,不過是讓楚蔚清醒一點,修鍊才是正途,別滿腦子就是情情愛愛。

楚蔚:……?

楚蔚人傻了,俊美的面容又紅了。

他這幾天臉紅的次數太多,已經能讓澹臺無離視而不見了。

澹臺無離也再懶得多加解釋,伸手就慢慢按在了楚蔚捂在衣領的手上,捏著他的手,低聲道:「修,還是不修?」

微涼細膩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楚蔚的手,楚蔚渾身酥麻,卻臉紅得快要哭出來了:「我我我……」

澹臺無離很淡很淡地嘆了口氣,手下卻忽然用力——

噼里啪啦幾聲清亮的脆響,楚蔚領口的扣子都被扯爛了,反彈在了山洞的石壁上,還咕嚕嚕在地上打轉個不止。

楚蔚驟然慌亂起來,他頂著一張通紅的俊臉,撐著身子想要後退,柔軟微涼的觸感卻就這麼撲了上來……

澹臺無離袍袖撒開,柔軟的輕紗當頭罩下,他就這麼摟住了楚蔚,低頭,慢慢親了上去。

清冷甜美的香氣在唇齒間緩緩蔓延開來……

楚蔚掙扎了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徹底繳械投降。

·

兩個時辰之後

螢石的光愈發柔和溫軟,山洞內的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清冷幽淡的甜香。澹臺無離只著一襲素色裡衣,靜靜倚在火晶石陣法前。

此時他側著頭,雪白的面容上只餘一點淺淺的紅暈,眸色早已恢復了平時的清冷澄澈,正不緊不慢地用他纖長的手指將衣袍的系帶一點點繫上。

而『受害者』楚蔚卻用披風把自己縮在山洞的一角,臉憋得通紅,似乎在賭氣,又似乎在思索一件令他特別苦惱的事情。

澹臺無離系好衣帶,又攏了肩上流瀉而下的長發,正欲休息,楚蔚終於憋不住,開口了。

可一開口就是:「你你你……」

澹臺無離:「嗯?」

「下次不許這樣……」楚蔚像個鵪鶉,把腦袋一大半埋在了披風裡,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咪咪盯著澹臺無離這邊。

澹臺無離看都懶得看他:「雙修而已,各取所需,你不必擔心我會愛上你。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

話外之意,是讓楚蔚也不要多想。

但澹臺無離知道楚蔚有顆玻璃心,倒也沒有直接戳他。

聽到這話的楚蔚:………………

隨即楚蔚就有點氣惱地從披風裡鑽了出來,大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澹臺無離眼睛也沒有睜,語氣平靜地淡淡道。

對面的楚蔚又怔住了。

是啊……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靜靜看了一眼對面微微仰起頭,雙手環袖,靜靜靠在了山壁上,眼睫垂下,似乎隨時都要睡去的澹臺無離,楚蔚心裡有點著急,可又結結巴巴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但他想了很久,還是硬邦邦擠出一句道:「這樣不好……」

沉默。

楚蔚想了想,又認真小聲補充道:「對你不好……你……你以後找道侶……怎、怎麼辦?」

過了許久,就在楚蔚都以為澹臺無離是睡著了的時候,澹臺無離終於回答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道侶。」澹臺無離溫潤的嗓音從洞穴一角有些模糊地飄來,但那語氣卻清冷平靜得讓人心頭一沉。

氣氛也驟然沉寂了下去。

楚蔚也確實心頭一沉,感覺胸口處彷彿被什麼東西拉扯著慢慢墜下去了一般。

他本來只以為澹臺無離是走投無路,破罐子破摔了。

可聽著澹臺無離方才那平靜到近乎一潭死水的清冷話語,楚蔚又感覺到,事情應該不是他猜的那個樣子……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想到這,楚蔚的一顆心揪了揪,然後他就悄悄看了一眼澹臺無離的方向。

澹臺無離此時略略偏著頭,正斜靠在石壁上休息,一身素色單衣,只披著他那件銀狐大氅,烏髮如雲一般蜿蜒纏繞在大氅雪白的皮毛上。

大氅似乎有些不夠長,澹臺無離微屈著一雙修長的腿,卻還是把腳從那雪白的邊緣露了出來。

這一次,澹臺無離露在外面的雙足不再是那種瓷一般的冷白,而是玉白中微微浸著一點粉——明顯是運動后的結果。

楚蔚抿著唇,愣愣看了一會澹臺無離,然後他就鼓起勇氣,解下了自己身上披著的外袍,躡手躡腳靠了過去。

誰料楚蔚剛走到澹臺無離身前,還沒來得及把外袍抖開給澹臺無離披上,澹臺無離卻已經閉著眼淡淡開了口。

「我不冷。」

楚蔚:……

咬了咬唇,楚蔚道:「我怕你冷。」

「那你隨意。」

楚蔚拿著外袍的手僵了好一會,但他最終還是慢慢把披風抖開,一點點給澹臺無離把露出來的地方都仔仔細細蓋好了。

澹臺無離仍是那副沉睡的模樣,但楚蔚卻莫名覺得,澹臺無離還醒著。

楚蔚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默默蹲了下來,他就這麼靜靜看著澹臺無離的側臉,有點結巴地低聲道:「若卿,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說那麼做,但、但我覺得……你很好,你配得上任何人。不要……自暴自棄。」

吃力地說完這句話,楚蔚努力想了片刻,又小聲道:「我知道我很笨,配不上你……所以你也不要貶低自己來安慰我了……」

澹臺無離纖長的羽睫微不可聞地顫了顫。

「如果你還是想雙修……我、我都可以陪你,但,我還是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

楚蔚的話其實邏輯都有些混亂,也詞不達意,可澹臺無離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這時心口竟難得的生出一絲淡淡的澀意。

他有些想對楚蔚說:我不想找道侶並不關你的事,我也沒有自暴自棄,不過是想讓你好好修鍊,不要誤入歧途。

可過去的事太久太過紛雜,澹臺無離並不去希望再去回想,也無法跟楚蔚解釋。

所以最終澹臺無離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也並沒有睜開眼。

過了許久,澹臺無離能感覺到楚蔚似乎是有些失落的悄悄站起身來,慢慢地挪動著,重新回到對面,縮在那個角落裡了。

澹臺無離在黑暗中靜靜睜開了眼,又慢慢閉上。

似乎他對於方才的事情什麼都沒想,卻又像是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決定……

·

翌日

又是風雪肆虐的一天,澹臺無離一覺睡醒,便能聽得見外面狂風咆哮,吹石卷雪,不過洞口那個禁制陣法仍然存在,所以洞穴內依舊溫暖如春。

只是澹臺無離一雙清眸在洞中淡淡一掃,卻發現楚蔚已經不在了。

澹臺無離長眉微皺,立刻便披了長袍站起身來,提步朝外面走去。

等澹臺無離走到洞穴前,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洞穴四周設下的那個禁止陣法上。

那個禁止陣法,明顯是被升級過了。

澹臺無離心頭一動,修長的手指輕輕探出,點在了那陣法的中心。

溫柔的淺碧色靈光在素白的指尖上溢出,宛如水波一般蕩漾著在陣法中擴散開來。

這陣法是澹臺無離自創的,算是比較初級的簡陋陣法,所以他當初才寫在陣法書上給了楚蔚。

昨日楚蔚布置出來的陣法確實是同他當初創出的陣法一模一樣,可今日再看,這陣法竟是被重新布置過了。

而且精妙了不少。

從靈力來源也可以看出,修補陣法的人跟布置陣法的是同一個。

楚蔚居然長進這麼快?

澹臺無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他知道楚蔚沒被封靈魄和靈脈之前的天資是修士中數一數二的,卻也沒想到解封後會這麼驚人……

但隨即,澹臺無離又閉眼微微嘆了口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當初楚蔚就是因為天資過於惹眼,又身份特殊,才招來殺身之禍,逼得他不得已封了楚蔚的靈脈靈魄,讓楚蔚成了眾人眼中的傻子,楚蔚才幸免於難。

現在,楚蔚靈脈靈魄再次解封又進益如此之快,可偏偏楚蔚的心智還是如同十幾歲的懵懂少年一般……

解封對於楚蔚而言,可真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餘力再去封印楚蔚第二次了。

澹臺無離一直平靜清冷的面容上終於還是露出幾分疲憊之色來。

偏生在這時——

「若卿!若卿你醒了嗎?我找到了好東西,給你補身體的!」

楚蔚帶著興奮的嗓音從遠處傳來,一下子打斷了澹臺無離的思緒。

澹臺無離驟然睜開眼,瞬間便斂去了臉上的疲態,換成了平日里那清冷從容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可這一次澹臺無離在雪地上看了半晌,卻始終沒看到楚蔚的身影。

正在他眉頭微微皺起,想著楚蔚在搞什麼鬼的時候,一襲修長的黑色身形就這麼從天而降——

雖然那襲黑衣落地的時候略微有些狼狽,但風雪飄揚,捲起那黑色的織錦長袍,舞動不息,總體還是讓人覺得十分瀟洒的。

竟是……楚蔚?

只是金丹的楚蔚居然能在昆崙山御風而行?

雖然楚蔚飛得並不高,也只是片刻,但澹臺無離還是有些震撼。

楚蔚壓根不知道昆崙山的結界是能壓制低境界修士的靈力的,這會他見到澹臺無離一雙清眸靜靜凝視著他,心頭不由得一喜,便快步上前道:「若卿,我找到了一個雪靈芝!一會就煎了給你補身體好不好?」

「雪靈芝?」澹臺無離回過神來,眉頭微微一皺,對楚蔚的話還是隱約表示懷疑。

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口,只是從袖中探出他修長白皙的五指道:「給我看看。」

楚蔚不疑有他,當即就獻寶一般地笑著把自己剛剛挖出來的雪靈芝捧了出來。

澹臺無離只看了那雪靈芝一眼,又微微震了一下。

極品雪靈芝。

芝蓋光潔蓬潤,紋理清晰,閃爍著淡淡的光華,芝柄肥大,還帶著一點新鮮的泥土,一看就是剛挖出來的,只是——

那隻捧著雪靈芝的手上四處都遍布著細密的淺淺血痕,掌心似乎還在微微滲血……

澹臺無離的眉心就這麼一點點蹙了起來。

而楚蔚後知後覺,等到他意識到澹臺無離發現了的時候,正想縮手,澹臺無離卻已經一把握住了他想要縮回去的手。

「雪靈芝周圍都有靈蟲共生,你這是被咬了?」澹臺無離的嗓音依舊清冷,卻沒了平日里的溫柔。

而楚蔚被澹臺無離柔軟微涼的手這麼握著,心頭卻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不知道為什麼,當著澹臺無離的面,他總是容易心虛。

嘴唇動了動,楚蔚正試圖想要解釋,掌中卻驟然一空,露出了下面猙獰的傷口——

拿起了雪靈芝的澹臺無離微微一怔,清眸中寒意更盛了。

接著,澹臺無離沉著臉,便把楚蔚采來的雪靈芝一把扔在了地上。

楚蔚瞠目結舌,忍不住就想彎腰去撿,卻被澹臺無離握緊了手,冷聲斥道:「不許撿!」

楚蔚僵住了。

他抬起頭,對上了澹臺無離真的動了怒,不復往日冷清淡漠的清麗面容,原本都準備好了的辯解話語就這麼卡了殼。

只能訥訥吐出一個字:「我……」

澹臺無離霜雪一般的面容上只餘下冰寒和冷意。

他一言不發,皺眉握著楚蔚的手,親自從儲物戒中取出來上好的治傷和祛疤靈藥,一點點給楚蔚的掌心上藥。

柔軟細膩的素白指尖蘸取了凝脂一般的淡青色藥膏,緩緩在楚蔚掌心的傷口處塗抹,清涼的藥膏碰觸到那些原本隱隱作痛的傷口,卻帶來一陣陣酥麻的觸感……

塗藥的時候,澹臺無離下手卻一點都不重,雖然他薄唇微抿,眉心還微微攢著一點怒氣,可那溫柔如水的手法終究還是暴露了他……

已經嚇壞了的楚蔚,突然被這麼溫柔對待,一時間不由得怔怔立在原地,抿著唇,不動了。

他忍不住就想:若卿怎麼可以這麼好呢?

好到,就是發脾氣,也捨不得讓他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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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前師尊他懷了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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