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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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趙堰被沈滄舟逼問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他想了很久,從相逢到相識、相知、相離,再相聚,無數刀山火海,無數絕地逢生,無數悲戚絕望,無數堅定與交付一切的故事……最後,他腦海里只記得一個場景。

那日漫天大雪,該是很冷。

不久前才笑嘻嘻牽著他手,把熱源沿著手輸入他身體的人,此刻站在懸崖上,眼前是如黑水潮的妖物,身後裂縫暗色如地獄張開的血盆大口。

最後那人力竭,連劍都握不住,橫飛出去,埋在雪裡。

可能是真的無可奈何了吧?他看見那人嘴角牽強的笑,可即便是赴死,那人也顯得那般慷慨。

難道不害怕么?

明明……那是個第一次直面死人差點吐出來,見到屍首直接昏倒的少年啊……

他還記得那人氣鼓鼓地朝自己說,才滿十八歲。

十八歲,的確太年輕了。

而後他看見那人閉上眼,身體往後一倒,整個人如雪鳥般飛速下墜。

眨眼便被彌散著濃霧的裂縫吞沒。

那一瞬間他腦海里真的來不及想太多,想太多也來不及。

他沒有去想如何救他,而是……追著他一起墜落。

直至身體懸空失重,這短短一瞬的事,卻在腦海里銘刻一生,宛如幻夢。

特別是當趙堰看見那個少年眼露驚詫地望著他時,那雙眼裡暴露的不安與宛如溺水之人的依賴讓他知道,他是對的。

..

雪川光滑如鏡面,無數華美的光線折射入地底,襯得四際一片白茫茫,恍若人間仙境。

沈滄舟在地面來回徘徊,連連嘆氣,感覺很不好。

他自己倒是哪哪都好,天道給他開的氣運不是吹的,他落下來的時候起碼在七八處斜坡上掛了掛,滾下來的時候身下恰有三米高的雪堆,因而現在活蹦亂跳,連點擦傷都沒有。

而反觀靠著石壁奄奄一息,斷胳膊斷腿的反派,就讓他不由得感慨,這該死的天道可真是親疏分明得很。

親生的和后媽養的果然不一樣得很呢,呵呵。

兩壁光滑,抬首望不見蒼穹,這可把沈滄舟愁死了。

雖然身上沒有帶傷,但是這九十度的兩壁顯然不是常人能上去的,而他一個半吊子金丹,本來御劍就沒學會,現在還把凌霜直接扔在了上面,想現場學御劍都不行,愁殺啊。

「趙堰,你說你,怎麼就跟著下來了呢?」沈滄舟愁眉苦臉蹲在了那男子面前,隨手抓了團雪,捏雪球玩。

而那緊鎖眉頭的人一直在忍痛,唯有額頭大顆大顆滾落熱汗,最後憋出來一句:「我來……看看你什麼情況,一時腳滑。」

那聲音亦十分喑啞。

「哦,」沈滄舟上去想扶著他起來,「真是好哥們,同甘共苦。」

手伸出一半,就被呵退,「別碰我,我身上肋骨起碼斷了三根,右手骨折,雙腿腳踝嚴重磋傷,左大腿有異樣,還不知道如何。」

沈滄舟一聽如此嚴重,當即不敢碰了:「那怎麼辦?我們肯定要四處走走,看有沒有出去的路。」

「我教你如何正骨。」眼前的人咬著下唇,汗如雨下地說出一句話。

「不行不行!」沈滄舟一聽這話,差點嚇到跳起來,「我可不是我爹,妙手回春,我現在的手勁可大了呢,我怕我隨手一動,把你骨頭都扳斷怎麼辦?」

「無所謂。」眼前滿臉無畏地人答道。

媽的,壯士啊!沈滄舟一邊佩服,一邊心疼,這要經歷過怎樣的劇烈疼痛后,才連這樣的痛都受得了?反正他小時候有一次爬樹,只是三米高的樹,摔下來把腿摔斷後,老爹接骨,就差點沒把他痛死。

因此,對於這件事,沈滄舟是堅定回絕:「不行!」

趙堰被氣得反笑:「那你說,如何做才好?」

抬頭的那一瞬間,趙堰藉由強烈的反光才勉強看清這人的神情,那張臉上滿是失落和自責,卻故作逞強,眼角甚至帶著一點紅,不由得一怔。

「那次我們被天雷劈中,我是用寒冰把你渾身冰封,才趕回老爹那兒救的你,但現在是回不到老爹哪兒了……所以,」沈滄舟頓了頓,問,「倘若現在我再用寒冰把你封起來,你能在冰里堅持多久?」

趙堰也怔了怔,隔了好久,才恍如隔世一般,回憶起自己的冰靈根及修為的具體情況,而後他說了個數字:「三個……時辰?」這個數字太過於保守,是他盡量顧全身體狀況下說的,他當然知道,他現在用的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不能那麼不愛惜,「超過三個小時的冰封,估計會對你這身體的四肢造成無法逆改的傷害。」

「你騙我!」然後趙堰就看見眼前人的眼圈徹底紅了,「那次我冰封了你起碼一個晚上,也就是十個小時以上,最後也沒事!」

趙堰皺眉,冷冷開口:「你也說了,那是有你父親在。」

「……」

然後沈滄舟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當然知道,上次之所以肆無忌憚冰封,是因為有老爹的醫術作為最後保障,所以他只要確保反派還吊著一口氣,就可以救回來。

但現在,卻是沒有了。

不僅沒有,可能這飛雲城裡最好的醫師,還是那個被他哄得踏上這條路的柳時衡。

「我可以先去前後探路,你暫時呆在這兒,可以么?」即便面對一個表情陰黑,眼神也兇巴巴的反派,沈滄舟假裝看不見一樣,照樣彎下腰去——碰了碰眼前人的額頭和手。

眼前人不說話了,卻不是和他置氣,而是沈滄舟卻是看見這人痛得連眉毛都擰緊了。

他站了起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將四周的雪聚集過來一些,然後以雪覆蓋在趙堰受傷處,聊以緩解疼痛。

「等我。」

而後沈滄舟撿了個方向,開始狂奔,一邊跑一般觀察四周環境,以期能找到一個借力攀爬,或是出口的地方。

只是第一次,他出離憤怒,第一次,憤怒天道的不公。

同樣的選擇,於他是毫髮無損,而趙堰傷筋動骨如此;

同樣的天靈根,他的一生順風順水,不斷有貴人相助,而趙堰此生坎坷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給這個人安排這樣多的苦難,難道趙堰歷經的苦難還不夠多了么?又到底,趙堰哪一點做得不好,惹眾怒,得通緝,萬般狼狽,最後入化血池,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被主角救出來后,本撥雲見日,最後被逼徹底魔化,一生荒蕪,一生烏雲密布,冰天雪地?

「賊老天!你不是聖人,你就是個戲弄人間的惡魔!」

不知道跑出去多遠,沈滄舟倒是發現了一些不那麼陡峭的雪坡,他好好休息后達到巔峰狀態還可以勉強攀爬,但是——倘若帶一個人呢?

「你賦予我這樣的能力,是不是想我一己救世,拯救蒼生?可是現在我卻連一個人都救不了,拿什麼去救這三界?!拿什麼去救這天下蒼生?!」

此路不通,最後沈滄舟甚至凍得感覺不到自己的腳,當他站在一條死路前,他明明心酸難過得想嚎啕大哭,可最後他卻只是笑,只剩下譏諷的笑。

「你就是想讓他死,對不對?」

無人聽見他的自言自語,狀若瘋癲,唯有一整片零落的雪縫,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被摔死的妖物,有的還在蠕動,可最後都被凍成了石頭般冷硬。

「我偏不。」

少年轉身,衣擺掃過風雪,很快消失。

兩個時辰后,沈滄舟終於再次找到了靠在石壁旁休息的男子。

看見趙堰的一剎那,沈滄舟嚇壞了,因為那個人似早已氣息全無,臉色慘白得像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趙堰?」沈滄舟連伸出去觸碰的手指都在顫抖。

隔了三秒,眼前人才輕輕睜開眼,回復了一個鼻音:「嗯?」后,疑惑地望著他。

沈滄舟一時,悲欣交集。

「沒有出去的路么?」眼前的人只是很平靜地看著他,而後問。

沈滄舟想了想那條自己一個人勉強能爬上去的雪坡,而後搖搖頭,「沒有。」

「那還是等紀公子吧。」眼前人平靜得不似常人,說完這句話后,再度合上了眼,似乎已經疲憊不堪。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過你會介意么……」沈滄舟想去觸碰眼前的人,又顧忌他嚴重的傷,到底是沒能碰,只是隔空用靈力傳輸去源源不斷的熱源。

「是什麼……說來聽聽。」眼前人連眼皮都沒有睜開,就連嘴唇張開的弧度也很輕微。

「魔化。」沈滄舟口中淡淡吐出這兩個字,一雙眼詭異地亮了起來,朝向頭頂已一片昏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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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互換靈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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