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太太
往上看還有很多私信的內容,都是對於作品的見解,除了這一句,最後一句停留在三個月之前,那個時候的蘇弦和季岳在一起,幾乎沒有私人空間,全然被擠壓迷失了自我,作品只有影,外加上後來眼睛看不見之後就很少登錄這個賬號。
此時這個粉絲A發過來消息倒是讓蘇弦覺得坐立難安。
季岳倒垃圾回來,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本來潔癖的他隨著他的經濟條件直線下滑,那潔癖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大大方方穿著圍裙下去,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有沒有擦乾的食物殘渣,眼見著他十分熟練的將手在圍裙上一漫,「你現在穿衣服?我們早點走。」
之後在他黑框眼鏡下露出一抹看起來極其不協調的笑容,笑容生硬,嘴角用力的咧開,眼角往上挑,看慣了他毫無表情冰山臉的蘇弦一時之間覺得他可能在演戲。
蘇弦第一次產生了一個想法,除了季岳和顧南以外還有第三個人,那個人和哈士奇借了種……
他將手機關上,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打了一個哈欠,「嗯,我現在換衣服,一會就走。」
季岳仔細擦乾了手,將圍裙解下,從衣櫃里找出一個袋子放在蘇弦床頭,裡面是一套黑色的西裝,可是外面的logo證明了它的價值不菲,實在不是現在季岳能夠買得起的東西,他坦然說道:「還好之前沒有放在家裡,存放在商場這個時候才能取回來。」
「這是給我穿?」蘇弦盯著他。
季岳因為多日的賣早點眼底出現黑眼圈,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畫了眼線,得益於他多日的作息時間不規律整日窩在廚房裡做包子,廚油和洗潔精為伴,那僅存的冰山氣息現在已經變成了冰塊,如果將他和過去的季岳做對比完全就是兩個人,日晒會讓人衰老。
之前蘇弦不相信,但現在說季岳是司機他都信。
「嗯。」季岳推了推眼鏡。
蘇弦抓了一把,將它扔到季岳懷裡,「季總有時間還是將它退了吧,它的價格應該可以讓你睡到日上三竿。」
「已經過了時效不能退,而且它的尺碼只適合你,今天去見Alex你總要穿的好一些。」
季岳對於這件事情很是堅持,當場將標籤撕了,「我在外面等你,換好了出來,為了你母親好嗎。」
於曼芳現在已經成為蘇弦的開關,只要一提到他蘇弦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季岳準確的拿捏住他的三寸。
蘇弦捏著那質地柔軟的男士西裝,看著散落一地的各種語言的標籤,一時覺得他多了一個拆家的功能……
剪裁得體的西裝上面有暗金的走線,準確的貼合蘇弦的身姿,按理說他現在要比之前瘦很多,但是西裝卻沒有大,就像是剛剛訂做一樣,上面還有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水味道。
他走在大街上,因為身材修長長相俊秀,一路上收穫不少回頭的目光,甚至有人在他後面偷偷的拍,反觀季岳倒是穿的很普通,一點都沒有打扮,不僅戴著他那黑色大框眼鏡,還戴著黑色的鴨舌帽,生怕別人認出來一樣。
實際上,蘇弦還真是低估了季岳的能力。
到了酒店,蘇弦在咖啡廳的沙發上剛坐下,季岳就站起來,將一個耳機遞到他身邊,輕聲說道:「一會我出去,有什麼事情我會在耳機里和你講。」
「你不想見見嗎?」蘇弦看著那隱藏式的耳機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難道也和這套西裝一樣嗎,蘇弦不敢想,他怕自己又進入一個更大的漩渦。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名為季岳的這個黑洞里迷失,只要他和顧南長著一張臉他就控制不住的望過去盯著他看,但清醒之後卻保留著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作踐自己的習慣。
「他不知道我現在的財物狀況,我也沒打算和他講,你和他聊,儘快的確定手術的時間,如果他問起我來,你就說你是我的助理,他不會有疑心的,蘇弦相信你自己可以做到單獨和別人談判,商討手術的計劃,你要知道,你很帥氣。」季岳淡淡說道,但他眼裡彷彿盛滿了光,他說的就是真的,他篤信,也將這束光傳遞給蘇弦。
蘇弦喉結上下攢動,理了理衣領,將隱藏式耳機別在西服口袋上,黑色和黑色很好的融合,根本看不出來,而他的耳朵里有一個黃豆大小的顆粒正好可以聽到季岳在那邊的說話,「我知道了,那我完事之後給你打電話。」
「好。」季岳淡笑,捏住了手機,他的手和之前簡直天差地別,幾乎是兩個人的手,上面布滿了因為做飯留下的繭子,還有倒戧刺在上面覆蓋。
他揮了揮手,轉身向外面走去。
蘇弦不再看他,自從和季岳在一起相處之後,他一直以為堅不可摧的城牆每日都會隨著時間少一塊磚石,現在更是不知道自己的邊界在哪裡。
他隔著酒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又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的季氏大廈,那玻璃幕牆反射出巨大的光線,將一切變得不食人間煙火,明明知道那裡已經不再屬於季岳,卻忍不住再一次扼腕,他不應該軟弱,他不應該站在季岳的立場去替他想任何事。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現在的他們只是暫時在一條船上,為了季岳當初犯下的錯誤買單,等到於曼芳腦部淤血清除,他就可以帶著於曼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絲毫沒有人情氣的城市,不帶一絲留戀。
他坐在酒店的咖啡桌旁,深陷在柔軟的沙發里,鼻息間都是酒店清雅的香水味道,身上的西裝穿在身上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感受,他有點期待見到Alex,他也想知道自己何時能夠和於曼芳有一個正常的家。
彷彿來見的不是一個真實的人,而是一個天使。
「抱歉,我來晚了。」
蘇弦還在沉思,鼻息間便飄過了雨後松木的氣息,帶著說不出的凜冽意味,這人的聲音低沉悅耳還有一絲慵懶,但說話的口音有些美式,中文不太利落。
蘇弦抬眸,先是看到修長的手指,往上是做工精細的金色袖口,上面鑲嵌著兩個鑽石,沿著剪裁考究的西服往上便是小麥色膚色的頸項,接著是深邃的眉眼,挺翹的鼻樑,雕刻般精緻的五官還有利落的板寸。
身姿比較健美,可以想象在他的西裝下有多麼精壯的肌肉。
「你是……」
「Alex,我即將是你母親的主治醫生。」對方淡淡說道,聲音讓人很舒服,說話的時候直視蘇弦的眼睛,卻沒有任何攻擊意味,只是溫柔的看著他。
蘇弦有些詫異,本來他是按照季岳助理的角色走,可是現在對方好像認識自己,「你怎麼認出我的啊?」
「客觀上說這個咖啡廳,只有你獨自一個人啊,主觀上說,我很喜歡你的畫。」
畫?
「是啊,其實我沒打算認識現實中的你的,但是看到你發的照片情不自禁的想要見到。」
蘇弦渾身如遭雷擊,一時之間那個粉絲A的留言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那個人在很久之前在他沒有幾個粉絲的時候就支持他,如果他從二次元到了三次元說起來還真是無與倫比奇妙的緣分。
「你是A?Alex的首字母?」蘇弦一時之間語塞,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對方坦誠笑著坐下,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讓蘇弦沒有任何壓力,幾乎在見面的一刻就奠定了良好的第一感。
「我不是哦,我是alpha的A。」
蘇弦一愣,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
對方哈哈大笑,「沒什麼,我會去醫院看看你母親的情況,不過你不必擔心,年紀大的人堵塞血管是一個很常見的現象,手術費你也不用太過於擔心,都是可以承受的範圍。」
「還有我很喜歡你的畫,那個時候中文還是不太利落,所以說的有些杠,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蘇弦點頭,他身上的感覺很讓人舒服,修長的小指帶著尾戒,耳朵上也有一個淡淡的耳眼,如果不仔細看,不能發現上面有透明的耳釘。
蘇弦局促的並|攏|雙|腿,他一緊張的時候有些娘是無可避免的現象,也許是因為他的一身西裝給他造成了錯覺,他儘力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轉移到於曼芳的病情尚,坦誠說道:「好的,我會儘力付清全款的。」
「這個都不是重點,說起來你的畫我真的很喜歡,如果你願意賣我幾幅,你母親的手術費將大大的減半哦。」
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也許是中文還沒有理解清楚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總喜歡以「哦」結尾,雖然這樣說話讓蘇弦和他的距離一下拉進,卻讓蘇弦覺得坐立難安。
他一把按住掛在西裝口袋上的耳機,不動聲色的扭了開關,讓耳機閉上,確定沒有聲音之後,微微欠身,在Alex不注意的時候順進口袋裡。
他以為Alex這種級別的醫生會在術前刁難他,或者有些專業問題需要季岳幫忙,可是沒想到,這個人的感覺如沐春風,他根本不想將今天他和他說的這些話被季岳聽過去。
「我的畫不值那麼多錢,既然你喜歡我會畫來送給你的,」蘇弦往後坐了坐,「需要喝點什麼嗎?我請你吧。」
「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光在咖啡廳喝咖啡多無聊啊,現在這個時間快中午了,我們出去吃吧,」Alex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這家怎麼樣,據說是一個很有名的飯店,口碑不錯,我剛回國,我們去嘗嘗吧。」
他一點都沒有陌生人應該有的疏離感,而且和Alex聊天也沒有想象中的顧慮,但是現在季岳還在外面等他,如果他和Alex走……蘇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
「怎麼,不會是你的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吧?」
Alex像是開玩笑一般問道。
蘇弦卻控制不住的渾身一抖。
「真的啊?季岳是我之前的同學,他和你什麼關係啊,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如果是我的話,我可不會讓我的小男朋友和別的男人單獨見面啊……」
Alex語氣輕鬆,就像是在說笑話,「別害羞啊,國內的狀況我知道,不過喜歡就是喜歡,無關性別的,如果季岳真的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吃,之後給你發照片讓你看看,你就可以等著季岳帶你去吃。」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我還沒有你的聯繫方式呢,之前一直太太太太的叫,現在看到真人我真的好激動,親愛的太太,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小粉絲的Facebook呢?」
「呃……季岳不是我男朋友,」蘇弦被他說得幾乎不知道應該接什麼,「我們這裡都是用微|信的。」
Alex聞言眉毛一挑,「那親愛的太太,我願意為了你下載一個微|信,之後讓你出現在我的第一個列表裡。」
蘇弦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叫親愛的太太,根本不像在玩笑,他安慰自己,在國外待著的人比較開放的,所以他們現在這樣也是正常,他還需要時間慢慢磨合,自己不好說他的不是,於是他點開手裡里的二維碼讓剛剛下載完軟體的他掃碼。
果然列表裡只有一個好友,就是蘇弦。
蘇弦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著痕迹的退開一些距離。
兩個人一個腰細腿長,一個肩寬塊頭大,站在一起很快吸引了別人的目光,蘇弦不習慣被別人的目光打量,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你的名字好好聽啊,一弦一柱思華年,我以前學過的,」Alex說道,「我母親姓陸,其實我以前的中文名字叫陸華年的。」
蘇弦:「……」
「開玩笑的啦,去吃飯嗎?」
「不去了,我真的還有事情,下次再約吧。」蘇弦搖頭。
「不會季岳真的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
「去吃飯嗎?」Alex輕笑。
「吃。」蘇弦妥協了,和他並肩走出酒店外面停了一輛藍色的邁巴赫,和季岳之前的很像,Alex給他拉開車門,將手護在他的頭頂,「上車吧,相信我,我的車|技很好的。」
蘇弦:「……」
上車之後,他將手機調到了靜音,而上面有很多季岳的未接來電。
他有一種快|感,一種離開牢籠開啟新生活的快樂。
季岳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人上車卻無計可施,不管他怎麼給蘇弦打電話都是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最後變成關機。
平生的頹廢在這一刻爆發了,可這還不是終結,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唐鐸又打電話過來,「季總,我看到蘇弦了。」
「說話。」季岳沒好氣的說。
「就是他和另外一個人摟在一起,我……知道直男都是這樣,可是你們彎的不知道正不正常?」
「滾。」季岳掛斷電話,手勁大到幾乎要捏碎。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自己只是讓蘇弦可以自己談事情,逐漸的脫離幕後,成為台前耀眼的存在,在他的記憶里,那個Alex是一個矮胖的小男孩,他幾乎沒有什麼印象。
但直到Alex走進大堂,他那一直沒有作響的警|鍾開始以每分鐘六十下,每下撞|擊一秒的頻率瘋狂的活動,如果他是蘇弦,沒理由不把視線黏在Alex身上。
他看到,在大堂上,還有其他女生也隨著Alex走過去。
於是他在暗處,看到蘇弦和Alex哈哈大笑。
看到蘇弦和Alex加了微信,之後哈哈大笑。
看到蘇弦坐上了他的車,兩個人在那一刻幾乎要碰到一起。
如果作繭自縛可以形容他的感受,那一定還要加上一個不甘心。
本來季岳叫了一個計程車跟在他們後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邁巴赫開的技術太好,還是那個開車的人發現了後車的存在,一路上只有有縫隙就往裡面鑽。
這城市車水馬龍,堵車第一名,很快那輛顯眼的藍色邁巴赫就跟藍天一樣一望無際。
蘇弦到了Alex口中說的飯店,他上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腳,而Alex及時的扶住他,「小心。」
卻又及時錯開,絲毫不給蘇弦尷尬的時機。
很是尊敬,很有距離。
他點了一桌子菜,滿滿的在桌子鋪開,蘇弦坐在他對面,一時不知道怎麼下筷。
「蘇弦,你覺得這個飯店怎麼樣?」
「很好,很大。」蘇弦咬了一口酥肉,唇齒留香,極其酥軟。
「那你想不想天天吃啊?每天都有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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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季岳:我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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