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011
天剛蒙蒙亮，中也就醒了。
他做了一晚上的夢，夢中的世界光怪陸離，但無論開始是什麼場景，最後都會終止於他被一隻閃著金光的巨手抓住，碾碎成渣。
雖然是夢，但在夢裡一遍遍死亡也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中也抱著被子坐了一會兒，決定去吃點東西安慰一下自己。
昨天逛便利店的時候，源純一邊說「甜食能使人感到幸福和安寧」，一邊買了好多精緻的小蛋糕，當時中也對這種說法持懷疑態度，現在正好試試有沒有用。
屋裡很安靜，能隱約聽到窗外的樹枝上有小鳥在唱歌。中也輕手輕腳地溜進廚房，踮起腳尖打開冰箱門，隨便選了一盒蛋糕。
抱著蛋糕走了兩步，中也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兒，他倒退回去，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
冷藏室只有三個蛋糕盒並排靠在角落，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簡直可以用空空如也來形容。
中也：「……」我昨天親手塞進去的滿滿當當的蔬菜呢？
中也又看了看冷凍室，同樣的空空如也，什麼魚卷雞肉牛肉丸子，全都不翼而飛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家裡到底是進了賊，還是鬧了鬼？
「怎麼站在這兒發獃？」耳畔傳來一聲低沉的詢問，還在思考的中也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蹦起來回身就是一腳，結果卻被準確地捏住了腳腕。
紅A鬆開手，後退半步，表明自己的無害，他意味深長地說：「真是特別的打招呼方式啊。」
「對、對不起！」中也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趕緊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下意識就——」
後半截話卡在了中也的喉嚨里。一個人下意識就能進行堪稱凌厲的攻擊，這說明他平時經受了嚴苛的訓練，肌肉已經形成了記憶。按理說這種經歷不該是一個八歲孩子應有的。
「沒關係，身手不錯。」紅A讚許地誇了一句，隨即體貼地轉移話題，「怎麼在這兒站著？早餐想吃什麼？」
「冰箱空了，蔬菜和肉都不見了。」中也老實地說了實話，他停頓片刻，遲疑道，「可以點菜嗎？」
「當然可以，你喜歡的都行，」紅A微笑道，「垃圾食品除外。」
中也終於明白了源純為什麼會叫紅A媽媽——看著紅A的笑容，他的心底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個念頭：這大概就是母愛吧。
「在想什麼？」紅A突然問，他感覺中也的表情略奇怪。
「沒什麼！」中也瘋狂搖頭，他乖巧地說，「我都可以吃，我不挑食。」
「那我看著做了。」紅A點點頭，摘下掛在牆上的圍裙，熟練地穿好，走進廚房裡，「啊，對了，那些菜和肉被我吃了，你不用再糾結了。」
中也：「好的。」
中也：「…………」等一下，他剛才說什麼？？？
紅A高大的背影在眼前晃來晃去，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中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臂膀上結實的肌肉輪廓。
呆了一會兒，極度震驚的中也得出了結論：想要長得高長得壯，不僅需要喝牛奶，還需要多吃飯！
###
源純咬著麵包片，目不轉睛地盯著中也，看他吃下第四份荷包蛋，揉揉微鼓的肚子，打了個小小的嗝兒，笑容靦腆地對紅A說：「麻煩再來一份。」
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還要吃嗎？」紅A微微皺眉，「你已經飽了吧？」
「我沒有，嗝。」中也打了個飽嗝，他不好意思地用捂住嘴，目光堅定不移，「我還可以再來一份。」
為了一米八的身高！
紅A沉默片刻，眼神漸漸變得慈愛且充滿憐惜，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
太可憐了，這孩子之前是餓了多久啊！
紅A去煎荷包蛋了，源純終於忍不住說道：「除了阿爾托莉雅，阿爾托莉雅，阿爾托莉雅……和亞瑟之外，我還沒見過比你胃口更好的人。」
中也數了數，發現源純說了十二次「阿爾托莉雅」，不由得擔心道：「你結巴了嗎？」
「沒有，」源純單手扶額，「阿爾托莉雅就是有那麼多，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中也似懂非懂，「喔。」
「所以你昨天根本沒吃飽，」源純摸了摸中也的腦袋，軟聲道，「不要客氣呀，餓了就吃，我養的起你。」
中也愈發困惑，但困惑中還有一絲絲感動，他歪了歪頭，「好、好的？」
看穿一切的櫻默默地低下頭，努力把臉上的笑憋回去。
這樣的生活溫馨而輕鬆，就像還在家裡的時候，姐姐因為學不會魔術而懊惱，媽媽笑著安慰她，爸爸則坐在一旁看報紙……
幾秒鐘后，櫻的笑容被一點點抹平了，她獃獃地盯著盤子里吃剩下的半個太陽蛋，腦子亂成一團，嗡嗡作響。
櫻的心裡彷彿裝著個塑料袋，袋子被戳破一個口，對家人的思念從口子里汩汩流出來，淌得到處都是，令她手足無措。
爸爸媽媽在找我嗎？姐姐有因為我的突然消失而擔憂嗎？沒了我的家會陷入混亂中嗎？我還……能回去嗎？
雖然源純向櫻展現了強大的力量並作出了會送她回去的承諾，但櫻並不敢百分之百相信。
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進入虛數海是絕對的自殺行為，就算有防護，風險也非常大，如果現實中不存在能證明自身概念的錨點，潛航者幾乎無法憑藉自己的意志回到現實，最終結果只能是永遠迷失在虛數的海洋中。
櫻魔力暴走墜入虛數海，跨越空間屏障，又精神正常地從虛數海里出來，這個過程能實現，本身就是奇迹。
怎麼能奢望奇迹會第二次發生呢？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姐姐了，我該怎麼辦？
嗚……
淚水很快盈滿眼眶，沿著線條柔和的臉頰滑落，一顆顆掉在桌子上。
成年人遇到這種破事都會崩潰，更別說櫻只是個四歲的孩子了，她忍到現在才哭，已經非常非常非常堅強了。
「……櫻？」揉著中也頭髮的手停了下來，源純驚訝地看著身邊的櫻，「怎麼了？」
櫻哭得很安靜，眼淚無聲地流，她慢慢動了動，轉身面朝源純的方向，抬起手，又猶豫地放了回去。
源純瞬間理解了櫻的肢體動作，她張開雙臂，像抱玩具娃娃似的將櫻一把摟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
「……我害怕，」過了好久，源純才聽到櫻哽咽的低語，「對不起姐姐……我怕回不了家……」
源純愈發感到心疼，她雙手捧住櫻的臉，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眼神堅毅，語氣鄭重：「我發誓，我一定送你回去。」
###
櫻哭過一場后，情緒平復了許多。中也陪著她在客廳的地毯上玩，兩人對著醫生送的巴巴妥司戳戳戳。
源純很懊惱自己竟然如此遲鈍，沒意識到櫻的內心其實充滿恐慌，及時給予她依靠和安全感。她給醫生打了個電話，詢問基建材料的收集進度。
金錢可以薅閃閃的羊毛，但材料只能去異世界刷，一點點收集。
「缺不少，」醫生不好意思地說，「建烏魯克大概還需要一周左右。」
一周的時間有點長，但看了眼系統給出的材料單子，源純認為這已經是極限了，實在沒法再提升速度了。
總不能讓從者們日夜不停地工作。
「迦勒底升到二級，解鎖『全界空間門』需要其他六個建築，目前已經確定了一個烏魯克，」醫生將自己分析的結論說給源純聽，「我計算了一下耗能，最快的方法是再建阿瓦隆、底比斯、咸陽城、卡美洛和虛榮的空中庭園。」
這幾個建築都算鑽空子討巧了，或多或少跟一些從者的寶具有關。
源純：「行，就這些吧，辛苦你們了。」
「突然變得這麼客氣，一點都不像你，」醫生笑道，「我想吃草莓蛋糕了。」
「給你做，」源純乾脆道，「過兩天我回去一趟。」
使用數據傳輸會有被從者截獲的風險，她得親自把畫稿交到達芬奇手裡。
醫生笑眯眯地比了個「耶」的手勢。
「這個宇宙也算異世界，應該會有能用到的材料吧？」源純捏著下巴沉思。
「你指的是異能？」醫生遲疑道，「根據福爾摩斯的分析，異能確實可以被剝離，但通常發生在異能主人死亡的時候。」
「……那還是算了，」源純果斷拒絕，「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身後傳來盔甲撞擊的響動，源純回過頭，看到消失了一晚上的王哈桑從虛空中現身。
王哈桑開口就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契約者，吾找到了失落之卡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