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魂

血祭魂

宣言瑾將白雪姬帶回了宣家,可她卻彷彿一個嗜睡的人,睜開眼只是短暫的幾秒鐘時間。

宗寒意替她檢查過,永生花的靈氣延續了下來也好端端的回到了白雪姬的身體里,但是她一再檢查,卻再沒有從白雪姬身上感應到凈靈之力的氣息。她仔細一想,到底是魂祭,不祭奠些東西,怎麼能對得起『終極大招』這個定位。

宗寒意覺得那兩個老頭子肯定是察覺了一些什麼東西才會把她請來,那兩個老傢伙從來不肯好好說話,仗著幾百年的默契,每次隻言片語都只有他們自己聽得懂,把旁人當傻瓜,是以她不喜歡跟那兩個人打交道。

宣言瑾眉眼低垂目光只留在白雪姬的臉上,宣文音看不准他的情緒,只好安慰自己的寶貝兒子道:「沒有了凈靈之力對她來說是件好事,起碼責任輕了許多,往後即便鬼域再來侵擾人間,也不會把她推出去了。」

她心裡雖然覺得這已經絕於世的靈力就這樣消失了確實可惜,但這個能力對他們宣日恆家到底是沒有多大的用處,還會招來禍端,不要也罷。

她的凈靈之力,他從不以為那是必須的。有沒有凈靈之力對他而言根本毫不相關,經過這一戰,他倒寧願她不是玄幽聖女,從此以後靈域的危機便再也與她無關,他希望她安然無恙的在他身邊,不再受傷。

宣文音覺得此刻就是把白雪姬整個放進他眼睛里他都不會覺得疼,他幾乎要將白雪姬的臉看穿了,旁人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多說無益,她朝宗寒意聳了聳肩,兩人無聲的離開了房間。

他坐在床邊,始終眷戀的望著熟睡的她。他不明白她明明睡了那麼久為什麼還是嗜睡呢?他不安的將手指放到她的鼻尖,確實是有呼吸的,那就好。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是一朵長在乾涸土地的花,她無法盛放,日益凋落。後來有人把她放回水裡,泉水的清涼和柔軟包裹著她,她覺得自己在慢慢重生。再後來,她聽到一個說話聲,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來自初夏的風,暖暖的很舒適。他跟她說了很久的話,說他和一個人的相遇相知,說他對那個人用情至深。後來她知道,那個人是宣言瑾。她很想開口跟他說話,可努力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聽到他的哭聲,是那麼的撕心裂肺。她想,她要努力醒來,她不能讓他傷心。

又過了許久,她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

他就在眼前。他瘦了,跟他們上次相見的時候比起來憔悴了許多。

她沒有太多的力氣,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臉卻動作艱難。

也許是她的動作驚醒了他,他倏地睜開眼睛。

只是一瞬間,她看到他眼裡有狂喜有慶幸有感恩有痛楚,目光顫顫,眼底淚光閃閃,一如他與她重逢時那樣。

他抬起手撫摸她的臉,卻顫抖著生怕捏碎這個美夢似的,一語,尾音碎成滿地星光。

「小雪...」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微微一笑,「...久等了。」

彷彿終於確認了美夢成真一般,他的淚水潸然落下,雙臂緊緊的抱著她,「你真的回來了...太好了...」

此刻她多麼想抬起手抱抱他,但這對她來說卻是很艱難的動作。她記得她魂祭之時他飛奔而來的身影,記得她彌留之際他在她耳邊哭喊著求她不要離開,她在昏睡的時候總是能隱約聽聞他的話語聲,他執著的拉著她不讓她走,從未放手,這三十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執拗又極端的愛著她。

他目光眷戀的看著她,撫摸著她的臉,低聲求道:「別再嚇我了,好嗎?」

她艱難的點頭,往後餘生,只為他活著。

宗子越在水元素忙活了半天,致力於尋找鬧失蹤的總長大人,連日來杳無音訊,身心俱疲。從姑奶奶處得知白雪姬已經復活,心裡為宣言瑾高興了半天,隨即扛了幾瓶紅酒回到基地。蒙亦深前段時間收拾南菱的殘局,最近才回到靈元素,回來的時候聽聞宣言瑾守在麇集山寸步不離,他想既然有阿里在,宣日恆的性命是無憂的,宣言瑾眼裡只有白雪姬,兄弟情什麼的都是浮雲,他就不去看宣言瑾那副找打的樣子了。

宗子越還在水元素執行任務,於是他的日常就是在基地里研究各種各樣的料理。

宗子越出現的時候他的櫻桃鵝肝凍剛剛完成,宗子越抱著兩瓶紅酒踏著一半歡快一半沉重的步伐走下來,態度慵懶的將紅酒往餐桌上一扔,「鵝肝配紅酒,絕配。」

蒙亦深看他一眼,默默的從身後的柜子里拿出兩個高腳杯,「真懷疑你是不是屬狗的。」

宗子越用手捏了一顆鵝肝球扔進自己的嘴裡,「我剛剛去了一趟宣日恆家。」

蒙亦深打開紅酒,倒了兩杯,一杯放到宗子越面前,諷刺道:「去找刺激?」

宗子越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繼續道:「聽說他守著白雪姬寸步不離,我本來想去道賀的,但是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是在自找沒趣,就去他家酒窖拿了兩瓶酒。」

蒙亦深轉身去開了兩個新鮮的生蚝,挑出飽滿的生蚝肉,串上竹籤,放在盛了血腥瑪麗的酒杯上。

宗子越口齒不清的喊道:「擠點檸檬汁。」

蒙亦深切開一個檸檬,在其中一顆生蚝上擠了整整一顆檸檬。

宗子越笑嘻嘻的,滿足的接過蒙亦深端來的美食,美滋滋的吃了一口,「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養得吃別的東西都食不知味的。」

蒙亦深端起酒杯,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宗子越酒足飯飽,一番享受過後終於想起來自己的任務,想起那還不知所蹤的總長,他又愁容滿面,重重的嘆氣道:「我都快把東菱整個翻過來了,可灝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蒙亦深意料之中,「他不想現身,沒人能找到。」

宗子越聞言,愁得快要哭出來,「你說他們一個總長一個軍長,一個個談起戀愛來都不務正業消極怠工,我們是不是該去長老會彈劾一下,把他們罷免算了。」

蒙亦深將桌上的餐盤收起,轉身道:「你不怕麻煩,你去。」

宗子越無奈的趴倒在餐桌上,他不過是隨便說說,彈劾了總長和軍長,偌大的靈域誰來統領,再說,金元結界和星雲結界的試煉也不是人人都能闖過去的,輕則丟一世的性命,重則魂飛魄散,再無來生。

蒙亦深將沒打開的紅酒放進酒櫃,等宗子越喝完最後一口,順便將酒杯也收了,「你該走了。」

宗子越止不住的唉聲嘆氣,看他移動的步伐,彷彿身體里被灌了幾十斤的鐵,重得挪都挪不動。他挪上二樓,打開二樓走廊盡頭的木門,伴隨著一陣光,他消失在門后。

靈泉雖然養活了永生花讓她的生命得以延續,可魂祭的重傷依舊不容小覷。上一次魂祭,她在流光里無人助力,獨自休養了三年多才恢復,這一次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幸好有靈域的名醫,還有宣言瑾不惜每天以靈力助她恢復,她才能好的更快。

他將她當做珍寶一般藏在懷中,不敢用力,怕捏著她,不敢鬆懈,怕摔著她,總之一直小心翼翼的守著護著,不假於人,凡事親力親為。

他的眼神太過溫柔,滿滿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似的。

宣文音進門看到他如此纏綿的眼神,忍不住道:「你再看下去,雪姬的臉能被你看穿吧。」

白雪姬羞赧的低下了頭,潔白如玉的兩頰浮起兩朵紅霞,如同暖春的初花一般讓人心馳神往。

他卻若無其事的握著白雪姬的手,眼神溫柔而固執的看著她。

宣文音翻了個白眼,以前宗子越總是說他有異性沒人性,那時候她以為他只對朋友那樣,現在對親人也是實錘了。

宣言瑾掖了掖被子,輕輕的揉了揉她的手,「這麼坐著難受嗎?要躺一躺嗎?」

白雪姬搖搖頭,「我躺了很久了,想坐著。」

他凝視著她的臉,能這麼看著她,只要她健康的待在他的身邊,他此生無求了。

她復活之後來到宣日恆家,最讓她意外的宣文音的態度,三十年前她在這裡召喚了魂祭,當時造成多大的破壞她可想而知,可宣文音待她卻沒有生疏厭惡,這幾日的餐食都是宣文音端進來的,看顧她的時候眼神也是對晚輩的關切。

宣文音放下吃的,走到床邊,「今天覺得好點嗎?」

白雪姬不自在的點了點頭。

宣文音知道她心有芥蒂,也許一時半會兒不適應,她輕輕摸了摸白雪姬的臉,「言瑾說你的口味清淡,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文姨,我讓廚房給你做。」

彼時宣言瑾已經吹涼了粥,盛了一口遞到白雪姬的唇邊。

宣文音覺得自己站在旁邊實在是多餘,想開口說退下,但又一想,估計他們也聽不到,於是無聲的默默的退下。

關門聲之後,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他低聲道:「我媽是個樂天派,忘性也大。」

白雪姬知道他的意思。

他傾身上前親了親她,「所以你不用想太多,你救了我的命,她感激你還來不及。」

「我救了你的命?」白雪姬不明所以,「什麼時候?」

他看著她,溫柔的,「在你活過來的時候。」他起身坐到床上,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她輕輕的靠進他的懷裡,如今她這一條命為兩個人活著,她該珍惜。

她醒來后就一直待在這個寬敞明亮的房間里,這個房間位於二樓,床的左側是一扇拱形的大窗,半圓的窗子上掛著銀色綢緞窗帘,窗帘是乾淨素雅的雲中月繡花設計,沒有多餘的點綴。從寬敞的窗口隱約可以看見後院那一望無際的葡萄園,還能看到風光晴朗的藍天。

自從她醒來之後他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或許自從她昏迷之後他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可他並不是一個閑人。

白雪姬:「你在這裡,那水元素怎麼辦?」

宣言瑾:「越在那裡,有事他會通知我。」

她昏迷之前南菱經歷了一場大戰,南宮靜他們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必然對此充滿了疑問吧。

他見她陷入沉思,便輕輕拉住她的手,低聲問道:「在想什麼?」

白雪姬:「南菱一戰之後,南宮靜他們怎麼樣了?」

她魂祭之後他無心他顧,根本沒時間去管南宮靜幾人的狀況,他還在麇集山的時候,宣韶廉前來稟報戰爭的後續,他聽了個大概。他默了默,道:「殿堂首告結果似乎不太樂觀。」

這個結果她並不意外,南菱王的態度是關鍵,只要南菱王一天不點頭,這個喊冤就還持續下去,只是起碼讓世人知道了當年的隱情,沉冤得雪只需要時間。

「對他們用了修正術嗎?」她問。

他默然點頭。

她瞭然,南宮靜他們無端端捲入聖魔之戰,知道了普通人不能知道的東西,必須用修正術讓他們忘記與靈域相關的一切,以防靈域的事被更多人知道。她雖然有些感慨,心裡也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

他將她輕輕擁著,在她眉間吻了一下,「若你想知道,等你好了,我帶你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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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舊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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