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齊春錦到底還是順利溜了。
臨走前,她隱約聽見身後,攝政王嗓音低沉地喊了一聲:「宋煜!」
那少年原來叫宋煜。
齊春錦眨了下眼,溜得更快了。
待跨出了王家的門,不止王家的僕役們驚異,連王氏也是驚異的。
齊家的馬車就停在王家門外,因擔憂女兒,王氏也沒有急著回齊家。等馬車外的婆子傳來驚詫的聲音:「三姑娘怎麼出來了?」
王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氏忙掀起車簾,卻見齊春錦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著出來了,兩頰都紅了。
等她到了跟前,一骨碌爬上了馬車,嘴裡還急急喘著氣呢。
若非就在王家門口,王氏當下就要變臉色了。
「錦兒,誰欺負你了?」
齊春錦搖了搖頭,上氣不接下氣道:「是我,是我怕……」
王氏忙抬手給她撫了撫背:「慢慢說,不怕。」
齊春錦咽了下口水,小聲道:「攝政王到府上了,我怕,我怕他。我同雲安郡主一起離開了園子,但是又遇上攝政王了。我就先出來了。」
王氏回憶了那日,在周家見到的攝政王的模樣。
的確是威勢懾人。
再加上有攝政王呵斥齊正,將齊正嚇病了,竟是就這麼熬死了在先,錦兒心下恐懼也是正常的。
王氏當即點了個婆子:「錦兒走得匆忙,恐怕還未同主家說起。你進王家,與王家姑娘說上一聲。就說錦兒突然身體不適,要先告辭歸家了。」
那婆子點點頭:「老奴省得。」說罷,快步往王家行去。
聽王氏這樣一說,齊春錦心下也有些愧疚:「我走得太快了。她們待我是很和善的。」
王氏聽了,卻並不放心。
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打從幾年前一家無奈去了定州,她就多了個心眼兒。
齊家是什麼門戶?到王家來做客的又都是些什麼出身?
她們待錦兒和善,恐怕都是有理由的……
那廂,小皇帝還琢磨著怎麼讓皇叔消氣。
宋珩突然道:「你不是想出宮嗎?」
小皇帝訥訥不敢應。
「下月打獵,我帶皇上去。」宋珩道。
小皇帝瞪大了眼,有點想笑,但又不敢笑。這樣怕是會失了皇帝的風度,還會顯得沒有城府。
宋珩倒也不再去看他的神色,隨即又看向了雲安:「還站在這裡作什麼?」
雲安郡主正要挪步子。
宋珩淡淡道:「還不去同王家說,你讓那個小姑娘先走了。」
雲安郡主頓了頓,連忙點了頭:「王叔說的是。」
倒是她考慮不周了。
雲安郡主帶著伺候的宮人就要走,鳳陽郡主見狀,忙也說要陪著雲安過去。宋珩應了聲:「嗯。」
鳳陽、雲安二人這才告退。
只怕一會兒齊王叔是要教訓皇上的,鳳陽可不敢留在這裡,怕聽了什麼不該聽的,那就麻煩大了。
周圍很快又安靜了下來,宋珩卻沒有再開口。
只留下小皇帝忐忑地捱了許久。
小皇帝低著頭,數了數腳邊圓形的石塊,爾後突然瞥見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手,葯……
「啊。」
宋珩看向他:「何事?」
小皇帝出聲那一刻就後悔了,但這時宋珩問起,他又不能不答,只得老老實實應道:「我的藥包,還在方才那個……齊三姑娘手裡。」
這話一出。
小皇帝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像變得又不大對勁了。
小皇帝連忙道:「那葯是小路子試了毒的。」
宋珩沒出聲。
小皇帝訕訕道:「是我來時路上暈得厲害,還未走到王家門口就吐了。這才去拐角的藥鋪開了方子抓了葯……那葯,是極有效的。」
宋珩這才出聲:「書上讀來終覺淺。皇上今日也算體察民情了。」
齊王殿下不上戰場時,瞧著便如端方君子。
但這時,小皇帝卻覺得自己對面,彷彿站了個活閻王。
到底是哪裡說錯了?
又或者……興許是,打從他溜出宮,就沒做對過。
「皇叔,我們……這便回宮罷。」
「皇上今日來王家,是為了瞧都有哪些人是備選的后妃?」
「是……是。」
「那皇上可看清楚了?」
「未曾。」
在園子里,先是看見了齊三姑娘,緊跟著皇叔就到了。他哪裡注意到別的人?
小皇帝在心底輕嘆了口氣。
「既然沒有看清,那便回去接著看。」宋珩道。
這廂雲安和鳳陽回到了園子里。
王氏派來的婆子,這才見到王嫻,正同王嫻說起王氏教的話。
袁若霞心裡正不痛快,聽罷,冷冷道:「哪有這樣做客的道理?連自己兩個姐姐都丟下先走了。」
若非插不上話,齊語芙這會兒都要迎合一聲「正是」了。
肖晴道:「你同她生什麼氣?她應當是怕極了攝政王,這才先走了。」
袁若霞面色變幻,立即頓住了。
肖晴這是在提醒她,齊春錦膽子那樣小,已經不足為懼了。攝政王何等人物?定然也是瞧不上齊春錦這般做派的。
「我不生氣,我只是為嫻姐兒抱不平。」袁若霞說著,又掃了掃齊語芙姐妹,道:「也覺得她們可憐。」
那婆子聽見這番對話,面上也笑容不改,彷彿沒聽見一般。
王嫻不由多看她一眼,這才淡淡笑道:「既是身體不適,是應當回去好好歇息。不妨事。」
話音落下,雲安也走近了。
她低聲道:「王姐姐,是我叫錦兒先回去的。我同你說一聲。」
王嫻笑了下,指著那婆子道:「喏,這是齊家的人,正同我說呢。」
雲安郡主點了下頭,盯著那婆子瞧了瞧,然後才同鳳陽回去坐下了。
那婆子躬身告退。
不多時,宋珩也帶著宋煜回來了。
「且多捧幾盆花到本王跟前。」宋珩落座,道。
一時園子里的人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難不成……難不成真是來賞花的?
王嫻神色不變,吩咐下人將花都捧了上來。
園中氣氛漸漸好了些。
眾人慢慢也將齊春錦忘到了腦後,心道,這齊三姑娘縱使生得美麗,卻也不過如此。單這膽子小便足夠抹煞一切了。
連齊語芙姐妹也心下暗喜。
齊春錦年紀小不懂事,她們還要多謝二叔二嬸平日里疏於教導,瞧瞧,這樣好的機會,卻是只有她們二人留在這裡把握住了……結識了這園子里的姑娘,還同攝政王坐得那樣近……
來日嫁了人,婆家怎敢因她們喪父而小瞧她們?
這廂婆子歸來回了話。
又附在王氏的耳邊,將園子里,眾人什麼反應,王嫻說了什麼話等等……都一一學給王氏聽了。
「走罷,咱們回家。」
「先去買董家果子。」齊春錦低聲道。
王氏笑了:「好,那便先去買董家果子。」
只是她目光下移,突然滯住了:「錦兒,你手裡的是什麼?」
齊春錦舉了起來:「……葯。」「啊,方才跑得太快,忘記還給他了。娘,就是我們來時見到的那個小公子。」
王氏皺了下眉,問:「他是王家人?」
齊春錦搖搖頭:「不像。」
王氏卻看著她的手心,問:「這又是什麼?」
齊春錦將手心那塊玉,放到了王氏的手中:「唔,給娘。」
「給我作什麼?」
「是那個小公子說,他去藥鋪抓了葯,吃了就好了,見了我便要謝我,就將這個給了我。可知道藥鋪在哪裡的是娘。所以這個玉,應該給娘。」
王氏哭笑不得,但心下卻是柔軟得化作了一灘水。
她接下了那塊玉,應了聲好。
她方才還擔心,那小公子瞧上了她的女兒,她的女兒見了俊俏的玉面小公子,也動了些心思,收了東西,私相授受……卻原來是帶回來給她的。
只是等玉捏在掌中,觸手微溫,滑且潤。
再低頭細看,沒有一點雜質。
王氏心下一驚。
這東西,怕是上好的梨黃玉。
王氏壓下了心頭的疑惑,叫趕車的僕役掉了頭。
園子里。
宋珩問:「看清了嗎?」
小皇帝臉上有點燒:「看……看清了。」
宋珩站起身:「那便走罷。」
眾人只當宋珩問的是看花看清了嗎,不由多看了小皇帝兩眼,心底仍舊疑惑,這是哪家的公子?
宋珩再一次離了園子,這次將小皇帝帶走了,且再也沒回來。
王嫻等人紛紛跪地送行:「恭送齊王殿下。」
等到宋珩的身影徹底看不清了,他們才敢起身。
鳳陽低低與王嫻囑咐了一句:「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來的是岳王世子。」
王嫻低聲應了。
皇上出宮,到了王家,說出去終歸是不大好的。有礙皇上聲譽,也有礙她的聲譽。
鳳陽郡主便也與雲安郡主一同離去了。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肖晴才道:「雲安郡主竟然同齊三說上話了,她要走,雲安郡主還特地回來知會。雲安郡主待她倒是好……」
肖晴也只酸了一陣,便不酸了,她道:「早知齊三姑娘是這般人物,也不必這樣大費周章……若霞又何必拉低身份去可憐那兩個齊家大房的?叫她們拿若霞當後台。」
「倒也不算做了白工。」袁若霞不高興地皺了下眉,道:「她三番兩次搶我風頭,也該叫她那兩個姐姐給她添添堵!」
「你高興便好了。」說罷,肖晴忍不住笑了:「她那兩個姐姐也是當真沒見識,見你為她們說了句話,便高興得不得了……」
「好了。」王嫻出聲。
肖晴便也適時地住了嘴,說起了旁的事:「方才人多,咱們要說體己話都不大方便……」
這廂齊語芙姐妹出了門,見到了還在門外的馬車。
等馬車駛得遠一些,齊語芙才忿忿道:「那袁若霞也實在自視甚高!她竟開口說可憐我們?」
齊語柳打斷了她:「好了,別說了。」
「你就不氣嗎?」
齊語柳抬頭看她:「你就不覺得今日氣氛不大對嗎?」
齊語柳反問完,便垂了下頭。
得尋個機會,叫旁人知曉,今個兒有人給送齊春錦送了東西。那叫什麼?那不正是男女私相授受么?
這廂沒幾個高興得起來的。
但那廂,齊春錦已然擁有了一包董家果子,一碟子核桃酥,一碟子豌豆黃,一碟子箸頭春,一碟子金鈴炙,一碗徐記小餛飩……吃得歡快極了。
王氏伸手勾了勾齊春錦耳畔的髮絲:「小心別吃到嘴裡了。」
齊春錦柔軟地應了聲:「嗯。」
「明日咱們再換個大夫瞧一瞧,總有一日,叫我錦兒不再做那噩夢。」
宋珩將小皇帝送回了宮中,太皇太后還要留他說話,被他婉言拒絕。等掉頭往宮外走,卻是突然間心神一晃,被絆了一個踉蹌。
周圍侍衛、宮人全部嚇得去了三魂六魄。
「殿下!」
他們見過殿下提刀斬人頭顱,見過殿下起筆蒼勁豪縱,見過殿下對月飲酒清雋高雅……
可誰見過殿下踉蹌啊!
正準備回王府歇下入夢弄明白小皇帝同少女是怎麼一回事的宋珩:「…………」
今日就沒一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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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本命年到了【不是【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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