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既是雲安生辰,你何必奪雲安風頭?」宋珩看向顧先禮,冷淡道。
小皇帝只覺得渾身冷颼颼的,當下伸手推走了宋珩面前的碎杯子,將自己那個好的,給宋珩換了過去。
這雲安郡主府上的杯子,怎麼這樣不禁握?
弄得皇叔好生尷尬!
這廂顧先禮恍然醒神,笑道:「是,是我不妥了。」
他盯著齊春錦道:「一會兒再同小姑娘討教。」
齊春錦雙眼透亮,連連擺手:「不急,不急。」歡喜得連方才的窘迫都忘了。
小皇帝只覺得更冷了。
好似脖頸上放著的腦袋,都快不屬於自己了。
顧先禮隨意尋了個位子坐下。
樂聲起,筵席開。
齊春錦拿起筷子,看別人動了,她才跟著動了。
馮玉卿瞧了她一眼,見她低頭吃得認真,心下不由嘆了一聲。
果真是個好運的。
顧先禮常年不在京中,這一回來,就叫她撞上了。
馮玉卿伸手拿走了齊春錦旁邊的茶水,與身後的丫鬟道:「給齊姑娘換杯熱的。」
齊語柳沾了袁若霞的光,離她們不遠,乍然聽見一句「齊姑娘」,本能地抬起了頭,卻見馮玉卿說的是齊春錦。
當下心底一陣又酸又妒。
怎麼?離了他們齊家之後,就她獨一個齊姑娘了?
馮玉卿的丫鬟很快換了熱茶回來。
馮玉卿指著手邊的菜色道:「這道菜,不可多吃。當心腹中覺得涼。」
丁蕭蕭在一旁附和道:「正是!這樣的宴席上,實則沒什麼可吃的……」
齊春錦愣愣地點了頭。
待她好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
齊春錦這才放鬆了。
她簡單吃了些,也就不再動了,只惦記著嬤嬤說的,晚些時候做點雞絲羹來吃。
實則這生辰宴上,沒幾個是正經來吃東西的。
他們吃著吃著,便讓人取了些小玩意兒來玩,玩得好的姑娘們,私底下也自己聊自己的。
沒一會兒,太皇太后與太后的禮也到了,雲安郡主自是又跪地接下,說了好一番感謝的話。
齊春錦慢慢就覺出無聊了。
她悄然嘆了口氣。
怎麼人越多,反倒越是無趣呢?
所幸沒多久,眾人也就用完飯,輾轉去了另一個園子里說話,玩些投壺、藏鉤、雙陸一類的玩意兒……
齊春錦同她們不熟,也混不進去,便自覺地退到了一旁。
丁蕭蕭拉著馮玉卿正要去玩藏鉤。
馮玉卿道:「叫上齊姑娘一塊兒吧。」
丁蕭蕭點點頭。
馮玉卿扭頭就去找齊春錦。
小皇帝卻正坐在位置上,沖齊春錦勾手指頭。
馮玉卿頓了頓,皺了下眉,一時間有些迷惑。這位齊姑娘,究竟是同誰交好呢?是小皇帝?還是……那位?
齊春錦一提裙擺,貓著腰,悄悄從樹后跑了。
沒理小皇帝。
也沒瞧見馮玉卿。
馮玉卿忍不住笑了下。
還是個心思未開的小姑娘,恐怕並不懂得這些。
「那齊三姑娘呢?」這頭一塊兒玩兒的貴女中,卻是有人懶洋洋地出了聲。
「沒瞧見。」
「王姐姐怕是要小心了。」有人嘻笑道。
王嫻並不言語。
「瞧,皇上也走了……」有人抬了抬臉說。
至於攝政王更是早早離了場,是她們不敢議論,也不敢去好奇的。
王嫻這才抬了抬眼:「玩自個兒的,管別人做什麼?」
那人連忙笑了笑,道:「也是。管她做什麼?你且瞧著,咱們京中各門各府的姑娘,哪個不是互相認得的?若是沒人同她玩。你看她自不自在?她難不成還能同皇上告狀,說我要她們同我一起玩?」
齊語柳聽罷,悄然鬆了口氣。
如此便是要排擠齊春錦了。
這京中貴女若要排擠起一個人,那自是不難的,被排擠的人,該要覺得日夜也難捱了。
王嫻聽罷,淡淡說了句:「聽你說的什麼話?」
話音落下,她將手中的牌打了出去。
那人嘻嘻一笑:「當我說的閑話吧。」
正巧這時雲安郡主與鳳陽郡主過來了,她們更是不再提那齊三姑娘了。
馮玉卿恰巧將這段話聽進了耳朵里。
她心下覺得好笑。
到底是富貴日子過得長久了,被眼前的繁華迷了眼,目光短淺,還自視甚高。
人家又哪裡想同你們玩呢?
馮玉卿回頭掃了眼齊春錦離去的方向。
人家自有陪玩的。
陪玩的小皇帝尾隨著進了又一個院子。
嬤嬤帶著齊春錦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郡主這會兒肯定離開不得,三姑娘先自己坐坐,我這就去瞧瞧雞絲羹做好了么?」
齊春錦低低應了聲。
小皇帝還想同她聊顧先禮呢。
誰曉得,剛一邁出去,小皇帝就感覺后領子被人拽住了。
他艱難地回了個頭:「皇叔?」
皇叔身後還跟了個顧先禮。
小皇帝忙道:「那些畫,原來是顧先生畫的。」
顧先禮先是拱手行禮,然後失笑道:「皇上怎麼也瞧我的畫?」
「錦……齊三姑娘送我的。」小皇帝道:「齊三姑娘說得不錯,那畫是很有意思的。」
並不止是單純的畫。
畫里還有故事。
全是小皇帝從未踏足過的地方的故事,實在吸引人!
顧先禮聽罷,更是大笑:「原來這位齊三姑娘不僅自個兒喜歡我,還四下宣揚,叫旁人也去看!」
什麼叫不僅自個兒喜歡他?還四下宣揚?
不過喜歡他的畫罷了。
宋珩眸色一沉。
只聽得「錚」的一聲響,他抽出了護衛腰間的長劍。
宋珩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先前在顧府學藝,距今已有數年。竟是已有許久不曾與你切磋了……」
顧先禮渾身皮肉一緊,原本肆意瀟洒的模樣,登時消失了個乾淨。
「殿下,我想這倒不必了……」
那哪裡是切磋?
應當是一頓毒打!
比較起來,攝政王倒更像是他爹的孩子!
顧先禮若非為了躲避他爹日夜令他苦練功夫,學習帶兵打仗,他也不會四下逃竄,不,遊歷!
齊春錦耳朵抖了抖,卻是聽見了這廂的動靜。
她坐在石凳旁,猛地扭過身子,轉頭看去……
宋珩面不改色,又將長劍插回了劍鞘。
他道:「皇上不是想知曉京城以外,是個什麼模樣嗎?顧先禮行走天下,不如聽他仔細與你說說……」
顧先禮也正想避開與宋珩切磋,當下便應了。
小皇帝想想也是。
今日他難得獲了這樣的自由,應當好好利用才是,遂與顧先禮轉了身,又往院子外走去。
齊春錦瞧見這一幕,慌急慌忙起了身。
等她追過去,早沒小皇帝的影子了。
齊春錦憋著的那口氣一下鬆了,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
她又不想同攝政王說話。
「站著做什麼?」宋珩道。
齊春錦這才挪了挪步子,往外退開了一點,問:「皇上怎麼走了?」
宋珩撒謊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道:「他要去瞧他將來的妻妾。」
「妻妾?」齊春錦愣了愣。
「太后要為他選妃立后。」
齊春錦點了點頭。
宋珩緊緊盯著她的面容瞧了瞧,見她並無失落傷心之意,這才覺得胸口堵著的不耐消散了許多。
誰曉得,緊跟著,他便又聽見齊春錦問:「方才……是顧先生么?我好像瞧見他了?」
宋珩道:「不是,你看錯了。」
齊春錦:?
齊春錦猶猶豫豫地道:「是么?」
「嗯。」
齊春錦小心翼翼地抬頭瞧了瞧他。
宋珩驟然撞見她的面容,心下不由又是一軟,他道:「你喜歡看畫冊?」
齊春錦輕輕點了下頭。
宋珩道:「房思年、越妄、華青松……他們的畫冊你都看過?」
齊春錦搖了搖頭。她連聽也不曾聽過。
宋珩道:「與他們相比,顧先禮算不得什麼……」
齊春錦眉頭一皺,道:「那殿下看過顧先生的畫冊么?」
宋珩:「沒有。」
他每日里忙著政務、軍務,哪有時間去看顧先禮的玩意兒?
齊春錦氣鼓鼓地道:「那殿下也不能說顧先生不如他們!」
宋珩攥了攥指骨。
他覺得還是應當拔劍,先將顧先禮剁在校場中。
齊春錦瞧他一眼,再想起先前宋珩在她身後說她同手同腳,如此「新仇舊恨」,膽兒一上來,轉過身,一聲不吭就走了。
宋珩愕然地立在了那裡。
正如京中傳言那般,他與底下小輩從不親近,手邊只帶過一個小皇帝。
但帶男孩,怎麼能與女孩子相同?
宋珩竟是有些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哄齊春錦好了。
他原以為還能拿其他人的畫冊來取悅她,誰曉得顧先禮在她心中竟視若珍寶……
宋珩心底翻湧。
又是氣極,又是慌亂。
他連忙走了上前。
他道:「除了顧先禮的畫,你還喜歡什麼?」
齊春錦不想搭理他。
但他是攝政王,總不能不搭理。
齊春錦動了動唇:「沒別的了。」
宋珩心下更不大痛快了。
更想回頭斬顧先禮了。
宋珩又問:「真沒旁的了?」
齊春錦不出聲。
「放風箏呢?」
齊春錦豎起了耳朵。
她送了宋珩風箏,自個兒卻是沒地兒玩的。昔日在定州的時候,左右無人管,隔些日子還能同娘去山上玩,回了京城便不一樣了……
宋珩轉身看了小太監一眼。
小太監立即會意,馬不停蹄地買風箏去了。
半個時辰后。
宋珩拿到了風箏,與上次不同,這回上頭畫的是蝴蝶。
花花綠綠的蝴蝶緩緩在定王府中飛了起來。
馮玉卿坐在這廂,乍然瞧見一隻蝴蝶風箏騰空而起,又瞧見小皇帝與顧先禮出來了。
旁人驚愕議論:「怎麼又是風箏?」
「這回是蝴蝶的?」
「誰在放?」
「難不成……難不成又是齊王殿下?不應當啊!」
誰也無法將齊王與風箏聯想到一處。
馮玉卿卻忍不住勾了下唇。
果真猜得不錯。
她們在這廂想著如何冷置那齊三姑娘。
後院兒裡頭,卻是攝政王在陪玩呢。
……
這廂院子里。
齊春錦急道:「線放長了,長了,哎呀,哎呀,栽了!你怎麼這樣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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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風評被害。
資深陪玩·攝政王。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