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於昌文一頓並吃不了十碗飯,他身形矮胖,是因為年幼時中了毒,之後頻頻吃藥,模樣才走形了。本來這也不算什麼。但於家因此倍加愛護縱容他,等養到十六時,於昌文已經完全長歪,成了京中一霸。
而今他年過二十六,還未娶正妻,一則是正經人家並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他;二則於家也挑剔得很,偏還想為兒子選個高門貴女方才配得上。
這廂於昌文剛將父親一個小妾房裡的丫頭壓倒在地,那丫頭被他壓得動彈不得。
於昌文的手方才扣上去。
外頭突然不由分說地闖入了一行人,將他整個提溜了起來。
剎那間,於昌文是震驚的。
畢竟以他的身形,已經許久不曾有人能提起他了。
只是這行人動手粗暴。
他們各拎著於昌文的胳膊腿兒和領子,讓他感覺自己隨時要被勒死了。
周圍的丫鬟婆子們已經嚇得尖叫連連了,於昌文也終於在她們的尖叫聲中回過了神,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你們是什麼人?」
「敢動我,我讓我父親殺了你們!」
於昌文曾經和人打架的時候,技巧不足體重來湊。他一扭身就能將人壓得動彈不得。
這會兒卻無論他使盡多少力氣,竟也無法掙脫,反倒是自己的脖頸處勒得更緊了,勒得他喘息不得。
這行人一路將他拎了出去。
於昌文艱難地歪過頭,看見一旁的小廝竟是沒出息地跪地叩首,驚恐地看著他們。
沒用的東西……
於昌文在心底罵道。
沒看見公子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天下腳下,被一群賊人挾持走了么?
於昌文一個顛簸,出了於家的大門。
他們終於放下了他。
於昌文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他忿忿抬起頭:「何人……」
他的聲音陡然哽在了喉中,就此沒了音。
他就是再蠢,也是認得攝政王的。
於昌文當下匍匐道:「見、見過齊王殿下。」
「我叫他給你磕頭。」宋珩道。
於昌文驟然聽見這句話,不由又小心翼翼抬起了頭。這時候,他才看清原來跟前不止是攝政王一個人,還有一個……模樣嬌媚的少女。
於昌文心下一激靈,不由多看了兩眼。
那少女眉眼生得極美。
於昌文敢說,他在京中還未見過嬌媚更勝她的女子!
只見那少女露出一分迷惑之色,拒絕道:「倒也不必的……」
宋珩卻是冷冷看向了於昌文,嚇得於昌文打了個哆嗦。
於昌文從前只見過宋珩端坐在高位,神色溫和,不怒不喜的模樣。但興許是他上過太多戰場了。就算是這樣,於昌文都怕他,更別說這會兒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了。
於昌文只覺得自己一身的肉,都快在攝政王的盯視下,害怕地化作一灘泥了。
於昌文頓時福至心靈,沖著那少女的方向,叩頭了叩頭,隨後方才小心翼翼道:「不知、不知是何處得罪了姑娘?」
齊春錦怔了下。
這人怎麼這樣沒骨氣?說磕頭便磕頭了?
唔,……也或許是宋珩太凶了吧。
齊春錦不由扭頭去看宋珩,便聽宋珩淡淡道:「我已做了我該付出的事,就當你點了頭了。」
成湘:……
殿下真是玩得好一手強買強賣!
宋珩這會兒的確是好的。
好得叫齊春錦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齊春錦抿了下唇:「那你先裝一裝……」
「嗯。」
「你還得寫個條款下來,得蓋印。便寫……便寫你若是欺侮我,我就回定州了。」
真是好有威懾力的條款。
宋珩嘴角彎了彎,恨不得把這惹人疼的小姑娘捧在掌中。
「那……那便先如此吧。」齊春錦不想看人磕頭。
要說吧,也該是太后胡亂牽線的不是。
宋珩沉聲問:「那還去春風樓吃點心嗎?」
齊春錦舔了舔唇:「……去。」
宋珩心下失笑,面上卻不顯,他一點頭:「好,去。」
那些護衛方才放開了於昌文。
而齊春錦轉身就上了馬車。
宋珩則跟著進去了。
「你怎麼也進來了?」齊春錦瞪著他。
宋珩淡淡道:「春風樓在鬧市,你坐在馬車中,我騎馬跟在馬車后,豈不太過顯眼?」
齊春錦心道,正是正是。
她是一點也不想被別人瞧見的。
齊春錦連忙抬手將窗戶四個角都用鉤子鉤緊了,又催促宋珩:「你往裡坐坐,莫要露出來了。」
宋珩一一應了,朝著裡頭挪去。
只是等挪進去了,宋珩便也與齊春錦挨得很近了。
齊春錦不自然地別開了目光,忍不住小聲抱怨道:「我有什麼好喜歡的……」
都沒幾個人喜歡她的。
「自然處處都是討人喜歡的。」左右先前已經嚇住齊春錦了,如今再說什麼話,都算不得厲害了。宋珩也就絲毫不作遮掩了。
齊春錦目光閃了閃,心虛道:「殿下是未曾了解我罷了……」
宋珩心道我還不了解你?
你昔日在夢中絮絮叨叨,將你那些事,事無巨細都告知我了。
便是連你看畫冊的嗜好,又總是出口驚人的模樣,我都一清二楚了。
不多時,馬車到了春風樓。
宋珩護著齊春錦上了樓,掌柜的親自來迎,又開了包廂給他們。
齊春錦這才取下帷帽,一邊吃食物,一邊豎起耳朵聽樓下的人發閑斗詩玩。
掌柜的都不敢抬頭直視她,悄悄地便退出去了。
宋珩問:「如何?」
「嗯?」齊春錦懵懂地扭過頭。
「若是與我定下婚約,你想來春風樓便能來。」
「你要放風箏,我也陪你放。」
「你要去看竹海也好,去登山望幽谷也好……我都能帶你去。」又何須顧先禮?宋珩心道。
「好了好了,你莫要說了……」齊春錦捂住了胸口:「我……我要撐不住了。」
要撐不住心動了。
不成,不成。
宋珩心下淺淺鬆了口氣。
這一招對付齊春錦,果真是有用的。
與她說如何喜歡,她是一概不通的。
但若是將那些她喜歡的好處一樁樁一件件擺在她跟前,她自然就心動了。
之後宋珩未再多言。
齊春錦吃完點心,又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他。
攝政王是不是生氣了?
他對我這樣好,我卻不理他。
齊春錦在心底嘆了口氣。
攝政王怎麼偏偏會眼瞎喜歡我呢?
「吃好了?」宋珩問。
齊春錦這才回過神點了下頭。
宋珩倒也不多留她,當下便送她往齊家歸去。
而那廂於昌文方才被人扶了起來,於家人此時才姍姍來遲,見到於昌文狼狽的模樣,當下臉色一變:「誰人乾的好事?我要將他抓出來好生折磨!」
於昌文還沒開口,一旁的下人已經先訕訕道:「今日將公子搶出府去的,乃是、乃是齊王殿下身邊的護衛,小人親眼看見了……」
於家人這下更是齊齊變了臉色。
「齊、齊王?」
「我們何時與齊王結的仇?」
於昌文這才揉了揉腦袋,道:「齊王讓我給一個姑娘磕頭。」
「你磕了?」
「我便磕了。」
於夫人當下心疼地捂了捂他的頭,當日便進宮去見太后了。
等見著太后了,於夫人也在斟酌要不要請太后做個中間人調停。
太后卻是先開了口,說要賜個年輕嬌媚的姑娘給於昌文作妾。
於昌文最好這樣的姑娘,換做平時於夫人肯定高興極了。今日她卻頓住了,覺得中間哪裡不大妥當。
於夫人猶豫著道:「昌文近日不知何故得罪了齊王殿下身邊的一位姑娘,還請太後為昌文在齊王跟前美言幾句……」
太后臉色驟變:「他如何會得罪齊王?齊王身邊又何來的姑娘?」
二人都是摸不著頭腦。
等於夫人回去后,都還時時惴惴不安。
當晚入夜後,也不知是到了幾更,於夫人方才突然嚇得坐了起來。
得罪了一個姑娘。
太后準備賜下一個姑娘。
莫不是同一個?!
於夫人當下慌極了,心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於昌文要下這個姑娘!
那哪兒是要姑娘啊?
那是要命啊!
另一廂,小太監也將一疊紙送到了宋珩的案頭。
宋珩細緻地掃過,越是往下掃,他身上的冷意便愈發深重。
等他翻完最後一張,屋中人已經受不住他身上的氣勢,躬身低頭了。
「……周家。」宋珩冷嗤道:「一窩廢物。」
「齊家大房,也著實便宜他們了。」
小姑娘的癖好,被堂姐拿來取笑,更添油加醋傳到旁人耳中。
周家人瞧不起齊春錦,也就幾個湊作一堆,譏諷她小小年紀便會思春了,怎麼配喜歡周旭……
齊春錦被嚇得落了水,再起來后,便畏懼旁人指指點點了。
於是連他說心悅於她,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該有多少人要因此欺負她。
宋珩心下戾氣驟生,剎那間更想要捏死周旭此人。
應當是他不配被齊春錦喜歡才是。
宋珩面無表情地燒了手中的紙……
轉眼又是一日過去。
齊春錦應了岳王府的邀,準備今日與岳王妃一同出行。
只是等她出了齊家,卻是一眼先瞧見了成湘。
「齊三姑娘,隨我來。」成湘道。
齊春錦有些心虛:「……齊王殿下來了?」
「是。」
她還沒想出來個結果呢。
齊春錦跟在成湘身後,慢吞吞地走入了齊家旁的小巷。
一駕馬車停在那裡。
宋珩便立在那馬車前。
今日不知為何,他瞧著似是不大愉悅,面色雖然沒什麼變化,但身上卻透著深沉的戾氣。
齊春錦有點怕他,但想想他又對自己極好,便還是忍著走近了。
宋珩一早便想見齊春錦了。
他們那樣欺侮她,她卻還能依舊保留天真爛漫的性情,膽小都只算是輕的了。這些欺侮她的人……宋珩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點暗芒。
「上馬車。」宋珩沉聲道。
他幾乎一夜沒睡好,嗓音自然也有些嘶啞。
齊春錦上了馬車。
宋珩緊隨其後。
他想要將小姑娘牢牢扣在懷中,便如夢中一樣。
此時齊春錦卻忍不住轉過頭來,先出聲道:「好吧,我先同你說,我哪裡不好……」
宋珩:?
齊春錦壓低了聲音道:「這是一個秘密。」
宋珩只好壓下了心中翻湧的心緒,耐著性子:「嗯?」
齊春錦從未這樣羞恥過。
但她要同攝政王說清楚的,沒準兒攝政王聽完就覺得沒見過她這樣的姑娘,就不喜歡她了呢。
齊春錦湊近了些,幾乎是附在宋珩的耳邊,極小聲地道:「我從前看過許多避火圖……」
宋珩:……
宋珩喉頭一緊,總算是找到了齊春錦為何表面天真不通情愛,內里卻又極懂□□的原因了。
齊春錦將聲音再壓低又壓低,囁喏道:「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樣的行徑,是叫淫.盪行事。要被浸豬籠的……」說罷,齊春錦警惕地瞧了瞧宋珩:「你不會將我浸豬籠罷?」
他們的話?
宋珩心下又厭憎那些給齊春錦扣帽子的人,一面卻又快被她可愛死了。
他啞聲道:「……不會。」他輕輕眨了下眼,道:「避火圖是什麼?我怎麼未曾聽說過?裡頭都是什麼,如何就算淫.盪了?」
齊春錦驚訝又疑惑地瞧了瞧他:「你不知道?」
宋珩不動聲色:「嗯。」「你做給我瞧瞧。」
齊春錦想了想,也是。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人同她一樣,閱圖無數的。
他們就算想看,大抵也是不敢看的。他們將那些視作污穢之物,所以才會有人取笑譏諷她。
齊春錦稍作猶豫,微微彎腰,輕輕含了下宋珩的拇指。
便好似有一簇火,從他的指尖,霎地點燃了全身。
「唔,便是這樣的……」齊春錦抬起臉來盯著他,滿面純良與天真,口中卻是問道:「淫.盪吧?是不是特別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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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三姑娘:我閱圖無數,可怕吧?
攝政王:是……挺可怕的。【有點怕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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