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距離郁從淵消失在巨坑裡已過去一小時，不詳的氣息籠罩在隊伍中每個人心間。

郁從淵出事後，威克斯立即組織人手展開救援。

這裡是巨樹曾生長的地方，現在巨樹消失，留下深坑，坑壁還有巨樹根開拓的地底通道，幾乎每隔幾米就會出現一個坑洞，他們根本無法判斷郁從淵到底是從哪兒掉進去的。探地雷達和地底成像儀都不管用，反饋回來的信息沒有半分用處，他們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搜救方法。

然而坑內泥土過於柔軟，一踩就陷了進去，給救援活動造成極大阻礙，幾乎是救援活動一展開，坑內地貌就開始改變，——泥土往下滾動，眨眼間便填平了下方坑洞。

無頭蒼蠅似的在坑內搜尋許久，威克斯扯了扯纏在腰間的繩索，示意上面的人把他拉上去。

一上來就聽見有人問：「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成君提議說：「我看咱們不如暫且分成兩隊，一隊留在這裡，繼續尋找郁上校，另一隊執行任務，別忘了，我們這次除了重新檢測空氣指標，還要比對生物活性，不論是植物、動物，還是微生物，種類越齊全越好。可自打我們進入禁區以來，你們有見過一隻動物嗎？」

眾人面面相覷。

此處對人類而言是禁區，卻是其他生物的樂園，是異生物繁衍生息的溫床，據統計，每年失蹤或者死於外出任務的人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與這片禁區掛鉤，他們如今手中掌握的信息，全都是由前人的生命壘砌而成的。

在這些信息當中，囊括了禁區內大部分已知物種信息，按照D、C、B、A、S的順序，對其危險性進行分類。這個分類還包含了人類特製子彈能對它們造成的傷害程度。

舉個例子，D級變異生物，特製子彈對它們的身體所能造成的傷害高達百分之八十五，而面對S級，傷害或許只有百分之十，興許更少，幾乎是不痛不癢。

來禁區之前，成君的導師特地吩咐過他，在能保障生命安全的情況下，著重收集C到A區間的標本，越多越好。

A級有難度，不強求。

可是現在，這裡除了植物，還是植物，關鍵的是，最具價值的那株植物還消失了！禁區里的其他動物彷彿隨著巨樹的消失而消失，整個禁區寂靜得有些可怕，連風聲都靜止了。

成君抿了抿唇，堅定道：「在坑邊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我要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不行！」

成君扭頭，看見威克斯朝這邊走來，邊走邊解腰間繩扣，面色沉重如墨。

「在找到隊長之前，大家不能分散。」威克斯說著，給了成君一個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成君淡淡一笑，喊了聲：「威克斯大尉，哦，不對，應該是……代隊長。」

負責帶隊的一般都是上校以上級別，除了帶隊隊長，隊伍里還會配一名尉官，相當於隊長副手，這名尉官的作用，是防止隊伍因失去隊長而陷入無法行動的困境，成君此時點出這一點，讓威克斯微微一怔，心裡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聲音冷凝，暗含警告：「你叫我什麼？」

成君毫無懼意，迎著他的目光，近乎逼視：「現在郁上校不在，你就是代隊長，你的命令，大家自然是要服從的。」

威克斯心道這話真他娘的耳熟，下一句是不是就該轉折了。

「郁上校生死不明，我也很擔心他的情況，但是我們真的要把時間都浪費在找人上嗎？現在確實沒出現變異生物，可之後呢？讓我們一直在此逗留，這於理不合。」

果然，實驗室的人就是能說會道。

威克斯雙目放空，用一種「你說什麼都對但我不打算聽」的表情來無聲反抗成君。

成君：「……」

他似乎被威克斯的消極態度驚到了，神情再三變幻，「你……」

剛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巨響，成君一個激靈，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眾人回身看去，只見身後密林中驚現兩頭搏鬥的黑熊，其中一頭被擊倒，壓塌樹木，方才的巨響，就是樹木折斷髮出的。

禁區內的樹長勢非常好，最矮的都有二十幾米，黑熊的身高卻比樹木還要高一截，如一座雄偉小山，即便相隔老遠也能窺其偉岸身姿。

夏荷：「是……是S級變異獸。」

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威克斯一瞥成君，真誠地說：「成博士，您以後還是少說點兒話吧。」

成君：「？」

「您這嘴，是開過光的啊。」

「？？？」

短暫的打趣一晃而過，夏荷緊巴巴的望著威克斯：「大、大尉，我們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撤唄。」威克斯幽幽嘆了口氣，迅速吩咐下去，「帶上裝備，我們往相反方向撤離，去林子里。」

「代隊長，A112怎麼辦？」

威克斯看了那人一眼：「你如果能把A112裝在包裡帶走，那我自然是沒意見。」

那人臉上一紅，沒再說話。

威克斯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就是直接乘上A112，返程，這樣所有人的命都能得到保障。

可一旦這麼做了，上校可能就回不來了，郁從淵上一次那種隊友全滅自己僥倖逃脫的好運，不會一直光顧。

不過這倒也提醒他了。威克斯叫住陳霖：「112上還有人，我去接他們出來，你帶成博士他們先走，留記號，我們隨後就來。」

陳霖點頭：「明白！」

A112上，留守的人聽到那陣響聲，自然也留不住，威克斯剛上去，就被團團圍住，他索性一指遠處陳霖跑路的背影：「去，跟上他。」

眼見正副駕駛員和四名隊員都跟上陳霖的腳步，威克斯折身往儲物室走。

先放出了如同小貓幼崽的伊萬和尼卡，再去隔壁找到深林，在經過雜物堆前腳步一頓，到底沒有捎帶離火。

——離火畢竟太重，不便逃跑。

最後去了休息室，扛起喋喋不休精神失常的范添。

剛下A112，黑熊搏鬥的聲音愈發響亮，威克斯沒有回頭也知道它們正在向這邊靠近，他換了個方便活動的姿勢抗范添，低喝一聲：「走！」

伊萬和尼卡的腦子估計還在重啟，見威克斯奮力奔跑，便跟了上去。

威克斯跑了幾步回頭一看，發現深林站在原地沒動，嘖了一聲，倒回來想拽他。

深林察覺他的動作，更快一步縮回手，唇角的弧度精緻而疏離：「不用。」

威克斯有瞬間的疑惑，不過當下也沒那個功夫細想，撂下一句：「那你自己跟上啊，你要是死了，隊長回來估計不會放過我。」

誰知深林好像對這句話產生了莫大興趣，和威克斯並肩跑著：「為什麼說我死了，從淵不會放過你？」

威克斯被這聲「從淵」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牙酸不已，低聲嘀咕道：「如果一見鍾情是愛情的開端，隊長就不會單身這麼多年了。」

「愛情，是什麼？」

威克斯：「……」

深林看著他，歪了歪頭。

「卧槽你不是吧——」

要不是還扛著個人，威克斯都想抓住深林的肩膀一頓猛搖了，「你幾歲啊？就算是小孩子也該知道這個詞兒吧。不對，我說那麼小聲你都聽得見？」

深林眨眨眼，沒有回答。

人類的辭彙對他來說實在是浩若煙海，哪怕他能通過操控人的大腦來學習他們的知識，可沒有一個人的知識儲備是完美而充足的，他要學的，還有很多。

他想更好的和小東西交流。

威克斯並沒有把深林的沉默放在心上，他只當深林這是在「裝無知」。

深林這種帶點艷麗的長相，一旦露出天真無辜的表情，就格外鼓動人心，難怪之前成君都被騙過去了。

這演技，放在當下有些可惜。

剛進林間，威克斯就看到陳霖在樹上刻下的記號，帶著三人循著記號指引的方向前進。

他卻不知，在他移開視線后，記號所在的那塊樹皮頃刻間如水紋擴散，化作黑蝴蝶振翅飛走。

.

天幕是一成不變的絳紫色，模糊了人對時間的感知。

威克斯拿出電子手錶，確定時間已經進入半夜，距離他和眾人分散開，已經過去三個小時。

「……明明就是這個方向，怎麼就是找不到他們？」

四周靜悄悄的，先前在搏鬥的兩頭黑熊也不知何時沒了蹤跡。

威克斯想起這一出就覺得巧合過了頭，黑熊的出現彷彿就是為了讓他們離開原地並分散開來。

這個念頭一出便被他自己否決了。

太過荒謬。

扛著一個成年男人跑三小時，饒是威克斯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身體也撐不住，「我們不如先在這裡休息下？」

伊萬和尼卡早就等著他這句話，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粗喘著擺頭，已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就這點兒體能……」威克斯笑著搖頭，將范添安置在一棵樹下，抬首便見深林一臉悠閑放鬆。

威克斯著實有些驚訝。他們幾人當中，只有深林，一路跑下來，始終鎮定自若，遊刃有餘，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流。

看來泡在實驗室的人，也不全是伊萬這種弱不禁風的類型。

就在威克斯打算向深林了解下他平時都做了什麼體能訓練的時候，腳下土地忽的一顫。

威克斯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可是大地的顫動愈發明顯，連帶著地面上的枯枝碎石都在躍動。

定睛一看，不遠處的地面被頂出一個小土包，幾道裂縫向外延展。

威克斯剛得到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掏槍上膛，低喝一聲：「各自找掩體躲好。」

伊萬和尼卡叫苦不迭，連滾帶爬的躲到樹后，深林卻是站在原處沒有動。

威克斯瞟了一眼，忍不住罵罵咧咧：「你XX找死啊？趕緊找地方躲起來，——聽不見嗎？」

深林沒有理他，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個小土包，眼中的喜悅幾乎要凝成實質：「他來了。」

威克斯滿頭問號：「什麼！？你說什麼？」

就在深林話音落下的瞬間，轟隆一聲巨響，破土的聲響頃刻間淹沒了威克斯的聲音，以及，深林的低吟。

——「從淵。」

灰塵散去，破土而出的傢伙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嗯？」威克斯揉揉眼睛，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看到了、一條、大蚯蚓？

大蚯蚓也就罷了，他怎麼還看到郁上校從蚯蚓頭上走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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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克斯：到底是世界太魔幻還是我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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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越來越控制不住我的手，開始沙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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