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寧霽抬起頭來，就看見楚盡霄正看著他。

不由有些奇怪。

「怎麼了？」他淡淡皺眉。

楚盡霄回過神來:「沒什麼，師尊。」

他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到底是將那一幕記在了心底。

頓了頓又道:「只是剛才想到了些別的。」

寧霽見他不似說謊的樣子，不置可否。

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劍帖上。

院中靜靜的，翻頁的聲音幾不可聞。

孔翎在一旁屏住呼吸。

只能憋屈的裝作一顆蛋，看著心上人與情敵相處。

好在兩人也只是討論劍法而已。

他原本是望著阿楚的。

可是不知怎麼的，連自己也說不清，看著看著就又轉移到了寧霽身上。

那人似乎有天生吸引人注意的能力。

如不可逾越的寒山一般，只靜靜的站在那兒，便叫人無法移開目光。

寧霽翻開劍帖之後，才知道楚盡霄為何要來找他。

——這是一本越階的劍帖。

其中劍招精妙自是不必說，但是相應的難度卻也要比普通劍帖大的多。

他微微皺了皺眉。

一下便知道楚盡霄這是在為九州大比做準備。

他修為不夠，便只能在其他地方另闢蹊徑。

見師尊看完。

楚盡霄抿唇承認:「此次參加大比的都是各門派的精英。」

「但是，我不想輸。」

他目光堅定，定定的望著寧霽。

他不想輸。

不只是因為自己，更是因為他是寧霽的徒弟。

九州劍道第一人，劍尊寧霽的徒弟。

不想輸，也……不能輸。

外界都在傳言，劍尊自從麒麟一役后，便衰落了。

九州第一人名不符實。

甚至還將劍尊與一些不入流的人相比。

楚盡霄知道師尊從不在意這些。

但他卻不想那些人沾到師尊一絲一毫。

那是師尊曾經的頭銜。

他一定要替他守住。

他心中決心已定。

單薄的身軀下微微收緊了手。

寧霽不知道還有這緣由在，見他如此堅定，反倒眉梢鬆了些。

「你有此心便好。」

他之前總覺得楚盡霄過於優柔寡斷，不似一般劍修，如今倒是另眼相看幾分。

「去撿根樹枝來。」

……

一個時辰后。

楚盡霄拿著樹枝在一旁練習。

寧霽在一旁出聲指點。

「出劍時不可猶豫。」

「若要有人攻你后側，便用回雁式。」

他看著楚盡霄的招式變化淡淡道。

隨著寧霽話音落下。

樹下少年很快的變化了招式。

楚盡霄的悟性很好，天資更不必說。

在寧霽的指點下，很快便將之前難以使出的劍招掌握了。

寧霽緊皺的眉頭略鬆了些。

覺得楚盡霄不愧是書中主角，確實不凡。

那本是修出劍心才能使出的招式，不過半日，便已經被他融匯貫通。

他低咳了聲靜靜的看著。

一直到一套劍法下來，楚盡霄收了劍。

孔翎早已昏昏欲睡。

童子在院中沏了壺茶。

見楚盡霄停下來，不由道:「楚師兄要不歇歇？」

楚盡霄擦去汗珠，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師尊。

寧霽見狀，便也道:「今日便到這兒吧。」

「過來休息一會兒。」

他說完之後，微微抿了抿唇。

昨夜與蘇風焱鬥法，寧霽一夜未休息，這時候也有些疲憊了。

楚盡霄走過來后，看出師尊眼底倦怠。

收了劍皺眉道:「師尊昨夜未睡？」

寧霽:……

他又一次體會到主角受的敏銳。

上次他憊懶未曾動彈，這次與人鬥法，竟都被他看出來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見自己不開口楚盡霄便不收回目光，只好道:「無事，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

他這次倒是沒有敷衍，經那日楚盡霄疏導之後，他暫且壓住火毒。

昨日鬥法雖耗費了些靈氣，但卻與身體無礙，只需稍作休息便可。

「師尊……」

楚盡霄有些不贊同。

寧霽見楚盡霄不信。

皺了皺眉，忽然從袖中伸出手來，聲音淡淡:「本尊確已無事，你若不信可以探一探。」

他說這話時依舊神情淡漠。

寧霽想的很簡單。

主角受一向執拗，他若是不信。

便讓他自己去探。

他說完之後，便抬眸看著他。

那人鬼面覆容，眉間微寒。

腕間白衣散開時，發冠被吹落，鴉羽如墨，極致的蒼白與墨色，隱秘晦暗到叫人心頭一跳。

楚盡霄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來，不敢再看。

那清鶴少年緊抿著唇，有些不自在。

過了半天才道:

「盡霄……沒有懷疑師尊的意思。」

他最後幾個字說的艱難。

咬了咬牙，目光也第一次不敢看寧霽。

寧霽皺了皺眉。

不明白他之前替他梳發都未曾紅臉。

怎麼今日只是探脈而已，便是如此？

不過他本就沒有打算真叫他探脈。

此刻撫袖低咳道:「今日的劍式你回去好好練練。」

「若有不會，再來尋我。」

「是，師尊。」

楚盡霄點了點頭。

他好不容易壓下面上滾燙，恭聲回答。

腦海中卻只剩下師尊望向他平靜的眼神。

一直到人離開，寧霽才收回了目光。

「尊上，你不是不喜歡旁人碰您嗎？」

待到楚師兄走後，童子才反應過來問。

寧霽淡淡收回目光。

並不否認。

他面色未改變分毫，只喝了口溫酒。

童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您根本沒打算讓楚師兄探脈？」

他脫口而出，又閉上了嘴。

寧霽垂眸，對於最後一點，也沒有否認。

「等會兒本尊要去寒潭那邊。」

他淡淡道。

童子連忙應了聲。

一直到尊上起身先離開。

他才反應過來，睜大眼睛，感慨的抱著蛋自言自語。

「原來尊上竟然也會開玩笑？」

在他印象中，劍尊一直是不苟言笑的，與他們這些人完全不同。

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叫人不敢冒犯褻瀆。

童子一直以為尊上生來便是如此。

誰知道今日竟會看到尊上不耐煩戲耍楚師兄。

他心中震驚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孔翎抽了抽嘴角。

雖然說對寧霽另一面同樣疑惑，但是卻沒有像童子那麼震驚。

畢竟，孔翎可是見過寧霽二話不說就將人扔下山的樣子。

他此時只是因楚盡霄的態度而疑惑。

他一直覺得是寧霽蠱惑了楚盡霄。

可是怎麼這些日子觀察來，反倒是楚盡霄一直往寧霽這邊跑？

他皺了皺眉，想到楚盡霄剛才望向寧霽的眼神，心情微微有些煩躁。

另一邊，蘇風焱被傷到根基，不得已只好用神魂先離開犀葯峰，暫留軀體在這兒。

在將灼傷劍氣的神魂分裂出來時，那晉袍青年清癯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大片血染紅青衣。

蘇風焱收緊了手，強行忍了下去，一絲一絲的動手。

他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劍氣傷了經脈，便忍著剝魂之痛抽出。

蘇風焱額頭汗珠落下，待到暫且分裂而出后慢慢收緊了手。

在動手時，寧霽的名字一直迴響在心底。

就像是那劍氣還在寸寸割裂著他經脈。

他左手可見白骨，疼到面上扭曲，卻還是在笑。

太陽升起了，在臨走時蘇風焱掩下眸底血絲，深深的看了眼解劍峰的方向。

剛準備沐浴的寧霽正伸手解開裡衣，此時若有所覺，忽然皺眉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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