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空地另一角的江影，已經從和孩子們分離的情緒中走出來。看著手裡的果子，她想起一些事。

這果子她不是第一次吃，仙果樹她從前也見過。

她大學期間來仙果村支教的時候，就聽過這裡的孩子們唱村裡的童謠，「仙果村裡有仙山，仙山上有仙果樹。仙果樹上掉仙果，吃了仙果捉蟈蟈。」

當時支教隊里的年輕人們聽到后都覺得新鮮，跟人打聽了仙果樹的位置，三言兩語就決定一起去看看。

一群人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到偏僻的村西面。到了樹前才發覺和自己想象中的仙樹不大一樣。傳說中的仙果樹不僅沒有結果，更沒有想象中的霧氣繚繞仙氣飄飄的樣子。

不過少年人的熱情沒那麼容易被打擊。即使仙果樹和預想中的樣子有所出入，他們計劃中的許願流程也照舊進行了。

支教隊領隊是江影隔壁學校文學院的學長，許是心緒起伏翻湧，他率先許完願后對著仙果樹念起了詩，

「在我和世界之間，你是日曆，是羅盤。是暗中滑行的光線。你是履歷，是書籤。是寫在最後的序言。」

大家被酸的不行，本來認認真真許願的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

那時天色漸晚，夕陽西下，周圍鬱鬱蔥蔥的山樹草木也都籠上了一層光暈。

江影是有正經的願望要許的。報了暑期支教后，發現自己心儀的人和自己在同一個隊里，這件事有多幸運呢？這麼幸運的事都發生了，那是不是該許個願，那時的江影心裡想。

他和江影是一個院的，但不是一個專業，所以平時只能在社團活動或者上公共大課的時候，遠遠的看上幾眼。看他的也不止江影一個。

學生時代總是有那樣的男生，學習好樣貌佳，運動場上光芒四射。全院的女生沒有人不動心，江影也不例外。不過她一直默默放在心裡，從來沒有說出來過，更沒有想過和他會有什麼可能，也許是不夠自信吧，又或者是因為他離她實在太過遙遠。

直到和他分到同一個支教隊，一起來仙果村支教后，才慢慢的開始有接觸。

他和江影想象中的一樣完美，待人溫和有禮，教學生十分有耐心，和隊里的每個人都相處的很好。所以當有人提議一起去仙果樹的時候，江影不是不期待的。和這樣完美，同時又是自己心儀的男生共同有這樣一段旅程，似乎已經沒什麼遺憾的了。

所以被念詩的學長打斷了許願，江影也太沒在意。大家嘻嘻哈哈一會兒，就歪七扭八的坐在仙果樹下聊天。年輕人有聊不完的話，聊理想，聊未來，那天到很晚他們才離開仙果樹，動身往回走。

離開的時候，江影回頭看了一眼仙果樹，內心像是撥開了雲霧，逐漸清朗。

和他同行，朋友二三，志同道合，已經是太難得的幸運了。她沒有什麼更多的願望要許了。

說不定就是因為當時沒許願，這事後來就沒了下文，回去后她也沒有再聯繫他，只聽說他做交換生出國了，在學校里也沒再見到他。

江影想到這兒有點想笑，怎麼從前那麼心心念念的事，後來就無聲無息的淡忘了。

可能是支教本身對自己的影響更大吧，後來就一門心思的要過來教書。

學生時代的那點心動，也許早在所有人各奔東西的步伐里，被擠到所有事情里最末尾的位置。又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淡化，再泛不起一點波瀾。連偶爾回憶起來，都是件概率極小的事。

「你吃著，我先回辦公室了。」小羅老師的聲音把江影從回憶里拉出來。她和小羅老師點點頭示意她聽到了，低頭收拾果子，也準備回辦公室。

拎著凳子和裝仙果的兜，江影起身往樓里辦公室走，準備整理下午要給學生們教的最後一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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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家H市待了一周，江影還是有點沒緩過來。

上周從周一開始，學生們就都去了鎮上。

她也去了鎮上一趟，把她的檔案拿出來了。她是準備去B市找工作的，但到時候找到的工作，公司不一定能放戶口和檔案。剛好她想回家看看，在老家待一陣子，所以她決定乾脆把檔案放回老家人才中心。

老師們知道她要去鎮上辦事，乾脆一起去鎮上吃了頓飯。

卓誠也在，又和謝老師一起表達了對她的感謝，還問她要了聯繫方式。說之後在B市有什麼忙他能幫上的，讓江影隨時開口。江影搖頭笑了笑，加了微信，沒再說什麼。

一頓本來好像散夥的飯，吃得倒沒想象中那麼沉重。

席間提到小羅老師要去鎮上任教，謝老師還支了不少招，讓小羅老師以後在學生們熊起來的時候用，把大家逗得笑個不停。

江影的機票提前買好的，日期就是吃飯當天。一頓飯結束后，她和眾人告別，準備動身去市裡，然後回老家H市。

卓誠知道她當天走，找了人和車，又和謝老師一起送她去了市裡機場。

和他們在安檢口說再見，倒真是有了幾分離開和告別的感覺。告別了學生，同事，也告別了和他們一起的三年時光，實在是很難不感慨。

她在候機室等待的時候，沒忍住照了張照片，發了條朋友圈，也沒配什麼文字，只是機場窗外空曠的景。

其實她很少來市裡，這幾年的生活多是在村裡和鎮上。然而離開鎮上的時候，還沒有太多感覺，離別的愁緒一直到她坐在候機室里，她才後知後覺。

可能是機場是個總與離開有關的地方吧，匆忙的來來往往的人，和一刻也不停的廣播，把這種愁緒瀰漫到機場的每一個角落，包裹著每一個人。

還沒等江影從這種感覺里出來，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笑意不由得浮上嘴角。

「嗨，思源。好久不見。」江影接起電話，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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