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好夢

荀霂的外出訪問時間是7月1日到14日。其實這次外出早在半年多前就有打算了，只是根據進度，近期才確定出發時間。

「這邊是炎炎夏日，而我第一站是冬天。」

掛著汗珠的陸佩衡摸過床頭的塑料廣告扇子，情不自禁地扇扇，翹起的頭髮隨著擺了擺：「唉，冷熱交替，小心感冒。你不在我豈不是要獨守空房？到時候我回家待幾天，要不我帶我爹媽約出去玩玩什麼的。等你回來，這幾天一直焦頭爛額的問題就能解決了吧。」

柔和的風卻暖洋洋的，帶著房間里淡淡的粽葉清香。

「借你吉言。這幾天你也好好和家裡人交流交流，畢竟我不能獨佔你。」

「嗯，已經不習慣沒有你的日子了……明天起來我問問他們想不想出去玩，嘶，我媽好像快退休了，最近應該也沒什麼事兒。」陸佩衡打個哈欠，放下扇子，拉過荀霂的手扣住，「好累好累……先睡吧……」

被百般寵愛不能罷休，完后能不累么。

「快睡吧，晚安。」

第二天晚上，陸佩衡回家和爹媽說了情況，問他們想不想出去玩。

「年紀大了不愛動了……」老媽搖搖頭。

「這大熱天的，出去不是遭罪嗎？擱家吹吹風扇多好。」老爹也搖搖頭。

「嗯……」陸佩衡抓抓頭，「這個，對了，我看郊區有一家冰雪城，平日人不多，環境看起來不錯，要不去那裡待兩天？七月初學校快放假了，趕著孩子們還沒來得及出來撒歡，我給二位……我想想……比銀婚多幾年叫什麼婚啊，反正就是我可以給二位拍套紀念照！生活照也可！」除了這個理由，其實他也有點想去，畢竟網紅打卡地嘛。

「也行啊，路上順便講講你倆出去玩的故事唄，我們就聽個樂呵。」老爹快人快語。

「這個嘛……啊哈哈……」陸佩衡第一反應就是臉疼——那是真疼，還不好意思說為啥，「反正去得有點偏，頭幾個地方你們肯定沒去過，但是風景真漂亮！」

「我看看，1號你得送他吧，那我們2號？住兩天，回來接著上班。」

「估計是30號晚上到機場，第二天凌晨飛的航班。你們可以請一天假呀！每天排得那麼滿好累的！」

老爹語重心長地嫌棄：「你們年輕人啊……我們這代往前都有職業操守，鼓勵輕傷不下火線，更不能為了出去玩請假。你們可好！」

「哎呀，老爹，時代變了。現在也不提倡帶病上班不是？要對同事負責呀。而且現在生產力提高，機械替我們解放雙手，我們就有更多自己的時間可以做自己啦。」陸佩衡笑嘻嘻道。

「像小荀，一請假大半個月陪你出去玩兒？」老爹貌似翻了個白眼。

「咳咳……他那不算請假，那算公務出差啦……這個之後再解釋吧。」陸佩衡連忙辯解，「就請幾天年假，讓你們好好玩，也多歇歇。理由要是不好說，就說是自家兒子要盡孝心，沒急事咱就讓領導放放。」

「有道理啊，老陸，咱們都沒怎麼全家出去過，尤其是你，老說忙啊忙啊的，我看哪有那麼多事，在辦公室閑得長草，上班時間還轉發標題黨的時事新聞。」

被老媽搶白的老爹抓抓頭頂：「行行行，我去！誰開車啊？」

陸佩衡乾笑兩聲：「我叫車吧……就不麻煩老爹了，我這新手司機還沒練過呢……」

「得在郊區吧，開車也挺遠的。」

「沒事兒，你們天才的兒子賺錢給爹媽花，天經地義。」陸佩衡叉腰。

「對嘍，你賺了多少錢？出去玩又花多少？」老爹突然拋出扎心問題。

「這個，啊哈哈，出去玩也就花了幾千吧，可能也許大概……而且感覺荀哥莫名挺有錢的……我之前有悄悄問，說是公司賣專利分成，反正也沒讓我太掏錢。我賺的話，目前可能比以前多一丁點兒，就是不確定性比較大，後期還有增長的可能。沒以前做得那麼難受就對了！」

「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你要覺得合適也挺好的。我們家正常不缺錢，就過的舒服安穩就行，是吧。」老媽從冰箱里拿出來半個西瓜，「都來吃點西瓜，要切還是挖著吃？」

「挖著吃！」陸佩衡和老爹異口同聲。

「行，省得洗菜板。」老媽喜上眉梢。

和爹媽安排好時間項目，陸佩衡在家裡住了一宿，第二天花半天時間幫忙打掃打掃，買點蔬菜水果放冰箱，就回到頂層陽光房，把什錦飯的食材一股腦丟進電飯鍋，摁下開關，邊碼文，邊等荀霂下班回來吃飯。

他剛剛接了個廣告，靈光一閃，胸有成竹，軟文的邏輯和創新點蓄勢待發，分分鐘的事兒！哎呀，我怎麼這麼天才！這個兩千塊的小廣告，算他們佔便宜了！

越近別離，越是不舍。分明知道很快就可以重逢，那畢竟也是十四個三秋啊，尤其是航班還挺容易延誤的樣子，誰知道會不會再多幾個蕭瑟的秋呢。

「想到明天晚上送你到機場，後天只能跨越半個地球在屏幕中相會，心裏面躁動不安的，大概還是捨不得吧。」

「放心，很快就回來。想要什麼，到時候給你帶。」荀霂習慣性地揉揉懷裡亂蹭的小腦袋。

「只想要你啊……」一聲哀怨的長嘆。

人啊，有時候一腔熱血激情上來，倒也顧不得別的。陸佩衡磨到人耳朵邊上，扒著人肩膀小聲嘀咕：「我要做。」

意料之中。「真要兩個星期沒有我，就受不得了？」

「唉，還不是怕忘了你的滋味？」

「嗯？我想今天……要不要讓你徹底記住。兩個星期而已，怎麼會忘？」荀霂不由自主有幾分好笑，笑話，每次看你反應，跟要成仙兒似的，根本不會忘掉吧。

「嘿嘿，我怎麼會忘嘛？就是想要，很想要你……不要離開……能在離開前多溫存一會兒也是好的，讓這一刻多留十分鐘也好，心甘情願……」

還叫什麼蘅椒，叫撒嬌好了。撒嬌沒個完，還總讓人有那麼點兒臉紅心跳。荀霂捏捏小可愛的耳朵，軟乎乎的，熱乎乎的。

「不能太過分，別忘了，你還得帶父母出去。」

「知道啦，放心，除了脖子要避開一點，他們不會看出來的。」溫暖的唇已覆了上去。

還真是鬼靈精怪的小狐狸。那就如爾所願。

起飛前四個小時，陸佩衡去機場送荀霂。這個時間的紅眼航班不少，還是稍微早點準備吧。

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送他去坐飛機呢？至少是愛人第一次來送機。也許以後還會有，又也許，以後是一起走。

國際出發入口就在眼前。這回荀霂倒沒扛著大箱子，只是帶了個便攜的航空箱，背個隨身包——冬天的衣服？那邊不太冷，外套都給準備好了，而且基本在實驗樓里，有空調，衣服倒不重要，見人時稍微正式點就是。

這個時間入口的人倒不太多。看荀霂放下箱子，似乎是要迎接一個擁抱，陸佩衡徑直往荀霂身上一撲，左胳膊摟著人，右手輕輕絞住對方的手指，踮著腳，和他咬耳朵。

「哥，我等你回來。愛你。」

溫熱的手掌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拍，輕柔得跟撫摸狐狸毛似的：「好，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目送人進去，望眼欲穿。陸佩衡沒直接回家，他在機場邊上的旅館開了間大床房，盯著手機上的航班號和起飛時間，時不時往天上看，希望一切順利，卻又冒出了希望航班能取消的念頭。呼嘯而過的飛機在夜空中留下閃爍的燈光，逐漸消散在淡淡雲煙盡頭。月色微明間，多少離人愁。

臨登機，荀霂怕他睡了，就給他發了段小視頻。

「要登機了，今天中午見。我不在，要照顧好自己。愛你。」

這個總是顯得十分淡薄的男人在說「愛你」的時候格外性感，稍稍挑起的唇角透著寵溺的笑，微微眯起的眼睛倒映著夜空中璀璨的星河，而他，就是落入其中的花瓣，激起了一圈圈曼妙的漣漪，盪進彼此心魂。聽見手機震動，半夢半醒的陸佩衡戳開視頻，又把手機抱在懷裡，抑制不住地發出喜愛的聲音。

他抱著手機，輕輕抬頭，看著天上的明亮如流星逝去，想象著他坐在座位上蓋著毯子，閉目養神的模樣，抓過旅館的被子裹在腰上，終於困得睡了過去。

凌晨兩點零五分，前往S地的飛機終於起飛。荀霂坐在窗邊俯瞰著整座城市，這座熟悉的城市依舊燈火輝煌，主幹道旁黃色的路燈無聲地亮著，環繞著整個城市，那是三環還是二環？暖黃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漸漸的，都看不到了，下面是屬於鄉村與原野的深夜，沒有燈的山溝溝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見。飛機升上雲端，窗外是乾淨的星辰大海與皎皎明月。機艙的燈光早已暗下，飛行的聲音彷彿是最好的催眠曲，外面的航行燈一閃一閃的，倒更像是歌謠里一閃一閃的星星。

他已經睡了吧。平時熬不動夜，今天大抵也是如此。等他醒來，吃過飯，也許就能收到我的消息了。

空調有些涼，機艙里沒什麼夏天的感覺。荀霂把肩頭的毛毯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身上這件小傢伙親自給他買的薄外套。

這樣，就是我抱著你入睡了。

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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