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X大佬的正式會面

陸佩衡驚訝得說不出話了，對方倒先伸出手，開了口。

「你好。我不太會交朋友，所以……」

「大哥，感謝你來拯救世界！」陸佩衡兩手猛然抓住對方伸來的手，大眼睛里有彷彿星星在閃光。

「嗯……」對方有點驚訝，眨了眨眼，大概並不是看智障的表情，只是疑惑。

「大哥你每次留言我都看了，我還做了筆記！但是因為上頭要求，不能放負面留言，我……不能回復，好幾次我都想感謝你，這次終於見到真人了，我可不能吝惜我的讚美！您是真理之神，拯救我殘破不堪的文章！每一個位元組都彷彿是羽毛上躍動的露水，閃耀著七彩的光芒。深邃的夜，因你的溫暖長評而燦爛輝煌。您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所在的姿態，堪稱是舉世無雙。您的嚴謹與熱情讓在下拜服不已，永恆之真理源遠流長……」

陸佩衡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在放彩虹屁，對方的臉色……不知道是一直這麼僵還是被嚇到了，抑或只是被凍僵了。

「啊哈哈哈……您別在意，我真的真的，特別謝謝您幫忙！好多我看不出來的問題，您也給標註批註了。我特別佩服大哥您這種高智商的。雖然有人可能會說留言太耿直了，但我真的……覺得這樣精準打擊特別棒！特別酷！我也特別想做這樣的人，可惜……算了，不提也罷。」陸佩衡本來想寒暄兩句就完，但他真的忍不住胸口那滔滔江水般的敬佩話語。

「謝謝。」對方有點茫然，但還是禮貌地回應了一句，稍稍晃了晃手，就算是握過手了。

陸佩衡趕緊放開手，這才仔細打量起來。

這個人的模樣在陽光的照耀下清晰多了。陸佩衡的眼睛不由自主在笑：雖然是碎發劉海，之前大概是是剛起床沒怎麼打理才糊得亂七八糟，在昏暗的公交車上顯得邋遢，工作了半天之後倒蓬鬆不少，人也精神帥氣多了，除了風衣裡頭還是那件格子襯衫，就讓人不由自主想到程序員。嗐，新青年新思想，刻板印象不能有！

「對了，大哥，我叫陸佩衡，還沒問您貴姓？」

「荀，荀霂。荀彧的荀，霢霂的霂。」

這名字的解說，要不是陸佩衡多少看過點古代背景的小說，恐怕都反應不過來到底是什麼詞。荀彧那麼有名，都有人念成狗貨，至於霢霂，恐怕很多人都擺擺手：只聽說過脈動，沒聽說過賣……賣墓。也許有些積澱的文化人會想到尋木，這已經很不錯了。

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出自書香門第，絕對的！也怪不得科學素養這麼高……

「來來來荀哥，今天的午飯我請！就牛肉拉麵怎麼樣？」陸佩衡更興奮了，畢竟是第一次面基大佬。

「陸佩衡么……」香草里自有芳芷杜衡，或焚，或沐，或佩之。這名字倒合他胃口。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彷彿少年的笑容里有一種在碰撞心靈的溫暖，就和他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清晨似的。

「大哥，我覺得我們真挺有緣的。每天坐一輛公交車到同一站……可是荀哥，你是怎麼……嗯……找到我的？」

「抱歉，我能看到你的手機。」荀霂說得很客氣，語氣倒不像真的在致歉。

「啊……那沒關係啦！每天在做的都是公眾號，也沒什麼機密。來，大哥，你的面！」陸佩衡殷勤地把倆人的面端過來。

「謝謝。」荀霂攪了攪牛肉麵，動作謹慎，看起來像是在用玻璃棒攪拌燒杯里的溶液似的，大概是職業習慣。他微微低下頭，突然說道：「最開始關注到你，是你在車上還看稿子，在搜索芳香療法，在修正那些不嚴謹的敘述，去推廣你們的產品，很認真。後來有時候看到你手上被油燙傷，有時候困得靠在窗玻璃上睡，有時候看到你的衣服上還歪歪扭扭貼著兒童貼畫，有時候看到你的頭髮被帽子壓住又倔強地翹起來，還看見你為第一次來沒有卡也沒有零錢坐車的人換零錢，你應該是個嚴謹認真且天真坦蕩的人，但又被生活束縛，不得不做著一些事。我想幫你做點兒什麼，畢竟平時工作結束就沒事兒了。」

很顯然，陸佩衡對他突如其來的這麼長一段話驚著了。牛肉麵的熱氣直往他臉上熏，這種前所未有的震驚，讓他的心跳停止半拍。

「工作結束……那……那你還睡那麼晚。」

「沒有特殊實驗時，通常和你下班時間差不多，或許會早一點，工作做完就可以走。天才需要的睡眠時間不一定。愛因斯坦每天只用睡四個小時，我差一些，四個半小時足夠。」

陸佩衡滿臉驚訝：「雖然是自詡的天才，我覺得大哥你真的是天才。」睡那麼少也不困的人真的神。

「過獎。」

呃……有點不要臉，誇一誇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天才了。雖然他真的很厲害吧！而且這個耿直的脾氣，應該，其實很好說話的。

「那，大哥你幫我挑出了這麼多問題……嗯，我要怎麼回報你呢？」思考良久，他還是直接問出了這個避不開的問題。

荀霂似乎稍稍皺起了眉頭。

「讓我想想，我想好了就告訴你。會給你幾個選擇，不會涉及到你的錢和工作，你要是不滿意，我會再提。」

「啊……這樣會不會對你不太公平？」

「沒關係，閑著也是閑著，就看你答不答應。」

閑著……果然這種活對他這種專業人士來說就是……就是舉手之勞嗎！但是看他的解讀，真的會讓我受益匪淺……咳，就比如神油的原理啊禁忌啊對比啊什麼的，說明書上沒有的也給加上了……雖然以後大概並不會用到。

「那方便的話能不能加個微信？其實我不太習慣用郵件發消息……」陸佩衡問得小心翼翼。

「可以。不過我不發朋友圈。」

「那沒關係！不過我經常要轉發單位公眾號文章，你要不喜歡看，我就單建一個分組。」

「沒有。喜歡看的。掃碼吧。」荀霂乾脆利落地劃開手機，把二維碼名片遞出去。陸佩衡連忙掃一掃加了他的微信。

X先生的個性簽名是……

「不需要DNA的枷鎖，再善變的RNA也會沉溺於你的氣息，想要竭盡全力融為一體。」

「大哥的個性簽名很獨特誒，是屬於理工人的文藝嗎？」

「嗯……」荀霂遲疑了兩秒，「算是吧，雙關。」

雙關？提到了DNA和RNA，高中就學了鹼基對，什麼ATCG的，彷彿不太懂。不過荀哥不想說就算了吧。

「好了！謝謝荀哥，以後方便的話多聯繫，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也可以找我，雖然我現在很忙吧。」

「一般不打擾。產品內容可以隨時給我，我統一晚上解決。」

「那……除了上班和休息，您平時還做些什麼？」陸佩衡有點兒好奇，到家就算七點七點半，那還有好幾個小時才到他睡覺時間呢！

「學習，以及……有些愛好。」荀霂夾起一團麵條，默默吃著，陸佩衡也不好再問下去，便也埋頭吭哧吭哧地吃起來。

荀霂的目光從眼鏡上方穿過，若有若無地將對面的人籠進腦海。

偏分的髮型被風吹得有些亂，有靈氣的眉眼專註地盯著碗里，陽光少年或許是最適合他的形容，不過……有陽光的溫暖，青春的活力，同時還有一種隱忍與執著的內涵氣息，不同於普通少年。

荀霂暗自琢磨著，把面一點點塞進嘴裡，吃完了還渾然不覺。

「荀哥？」陸佩衡看著荀霂一下一下沾著麵湯，也不知是吃完沒吃完，小聲問了一句，荀霂這才如夢初醒，放下筷子。

「謝謝你請我。」荀霂乾巴巴地說著，看看時間，「你回去多休息一會兒，下午上班還要忙。」

「荀哥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您那兒也不要因為幫我忙耽誤工作和生活。真的非常感謝！」

「客氣。」

目送荀霂拉風的黑色背影走向對面的園區，陸佩衡一時間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也想做一個厲害的人，天天蹲實驗室做實驗探索科學的奧秘也好，或者能夠真正地治病救人。到後來變成了能夠教書育人，讓更多的人收穫知識。再到現在他推廣著保健品，一開始他有些不情不願，時間久了，他就希望自己賣出去的保健品能提高消費者的生活質量，所以他要儘可能地，詳細地去了解產品，並具體地告知消費者，希望他的保健品能真正起到作用。這也算是他理想中對社會的貢獻……至於金錢……夠用就好了，單身很省錢，而且自己要保證健康不能生病，省下的錢可以給爹媽安享晚年。

果然，自己還是做個普通人吧，一個普通的社畜，一個懷揣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理想的少年。

第二天在車上碰見荀霂，他依舊穿著風衣坐在最後一排，卻和往常一樣閉目養神。

「荀哥早！」陸佩衡慢慢摸到座位，問了聲好。

「早。」荀霂微微睜開眼睛，「祝你今天工作順利。」

「希望吧……唉，就是晚上還得去接熊孩子，我好難啊！」陸佩衡扶額。

「熊孩子？」荀霂素來平淡的語氣稍稍變了，有點兒疑惑的感覺。

「親戚家的，幫忙帶而已。」

「哦。」荀霂不再說了，重新閉上眼睛，陸佩衡也就安靜得和平常一樣，準備起下一篇稿子。

日復一日的，不就是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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