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幫手

下午兩點，天心閣茶樓。

荀霂和陸佩衡並肩走進古色古香的茶樓，門口的魚缸里養了不少金魚水草，色彩艷而不俗。清新的茶香讓人精神一振，但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陸佩衡心裡不由惴惴。他把手機掛在脖子上，好隨時騰出手應對。

他是這次約會中最勢弱的角色。

「這位是荀先生吧？錢老闆在二樓正等著您呢。」門口的服務生是個面龐白凈的男人，看得出來化了妝，唇紅齒白的，個頭不太高，穿著中式服裝，掛著職業的笑，頗有種東方氣質的美感。

「多謝。」荀霂點頭示意，捏捏掌心裡濕漉漉的小手。

錢鈞聖正大咧咧地坐在二樓大堂的正中央，靠在椅背上假寐，旁邊的桌椅板凳都整齊地擺著，整個二層，入眼只有他和身邊的三個壯漢——跟黑社會老大似的。

陸佩衡突然覺得他應該提前雇幾個保鏢，貴也不打緊，但是氣勢不能輸！

服務生小哥笑眯眯的，像是見慣了大場面：「萌萌，客人來了。」

陸佩衡這才發現，旁邊的吧台里還有一個個子矮小的服務生，還沒他高，看起來挺年輕的，像個剛剛畢業的少年人。

他捧著茶單噠噠噠跑過來，等兩人坐定才開口：「來了！幾位客人，我們現在開始點單嗎？」

陸佩衡瞄了一眼他的胸牌：謝萌。他啊，看起來是挺萌的。

「點。」錢鈞聖首先開口，嘴角上揚，「洞庭碧螺春，綠茶，消消火，怎麼樣？」

「我沒意見。」荀霂淡淡道。

錢鈞聖彷彿沒看見陸佩衡似的：「再來點棗泥酥，薄鬆餅，三仙酥，你嘗嘗。」

哼，連哥的口味都沒搞清楚，還想和我搶人！陸佩衡撇撇嘴，心想荀霂要吃的話，應該吃山楂鍋盔才對。不過甜配綠，酸配紅，瓜子配烏龍，既然點的綠茶，來點甜也無所謂。

說實話，錢鈞聖長得不差，一張瓜子臉，五官還算端正，一雙細長眼，乍看有幾分妖孽的帥氣，但他發起瘋來，就像是露出獠牙的猙獰野狗。陸佩衡暗中打量著局勢，順帶瞟向錢鈞聖後頭仨壯漢。粗略估計，都得一米九吧，這體型這肌肉，把黑西裝撐得緊繃繃的，中間那人臉上還有道刀疤，有點嚇人。

「好的，我去準備茶點，我們的茶藝師這就為您服務。」謝萌記下來，躬了躬身，把茶單收走，放好小茶爐，去吧台後頭準備茶點。

迎接他們的服務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二人身後，陸佩衡緊張半天，還以為他也是被錢老闆收買的。

他現在終於有所動作——原來他就是這回招待的茶藝師。

「燒水還需要些時間，請三位稍候片刻。」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碧螺春的茶葉，取出茶具，仔細地，一步步地進行著泡茶前的準備工作。

「趁著這時候，我們聊聊。」荀霂開口。

錢鈞聖「嘖」了兩聲，在身上摸了摸，估計是想要摸煙，看到荀霂的眉頭，又停下手。

「哎呀，聊聊，還有什麼好聊的呢？」他嘶啞的嗓子像是嗓子眼裡堵了只蛤蟆，細長的眼睛眯縫得更扁，慢慢說著，像是講一個悠長的驚悚故事，「那就聊聊，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被我收歸麾下，臣服於我，忠心於我，做我的大將軍，往後想做什麼都成，我給你實驗室，給你小白鼠恆河猴，純種雜種樣樣都有。二是和你的小男朋友徹底分手，你到我懷裡，乖乖做我的人，讓他滾出我們的世界，做老闆，當乞丐，去幹什麼都行，一百萬打發走還不夠嗎，不夠在這買套房，也能買個衛生間住。都是成年人了，你，我勢在必得。不然我會用什麼手段，你們見到過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們都只是我的小白鼠，皮毛光溜溜的，尾巴軟綿綿的，等待被實驗，被處死的小白鼠。只有順我者生。」

陸佩衡差點被一口氣憋死。這話說的，有什麼區別啊！連氣人程度肉麻程度都一樣一樣的！

荀霂保持冷靜，沉默半晌，聽茶壺咕嘟咕嘟響起來，才低沉著聲音，擠出一句話：「我不介意再送你去醫院——這回是二院。」

嚯，精神病院。陸佩衡覺得這回答真妙。

三個壯漢一動不動地站著，壓迫著周圍的一切，只有錢鈞聖是他們的首領，還可以恣意妄為。

「你好好想想，他憑什麼，你是高高在上的月光，雪白雪白，照耀天地，他連個俗氣的鋼鏰兒都不算，一碗飯都買不了，撐死了只是只遺臭萬年禍事的狐狸精，把你迷得昏頭昏腦，毀了你的聲望地位，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錢鈞聖開始露出那種熟悉的扭曲神色，眼睛里彷彿冒出了餓狼似的綠光。

茶藝師開始溫茶具。這套茶具是玻璃的，乾淨透亮，一會兒應該能很好地看到茶舞，可是誰會有心情呢？

荀霂不甘示弱，在學術會議的專業領域之外，他應該很少選擇主動和人針鋒相對，偏偏又說得這麼平穩，不像生氣。

「錢老闆，那麻煩你想想，你又算什麼，能和他比？不如，回家照照鏡子。」

畢竟錢鈞聖的話觸及到了他的底線——而且是侮辱了陸佩衡。

像極了沉檀作為霸總的嘲諷瞬間。

錢鈞聖似乎被刺激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偏向外人，他賣力辱罵的人被心頭的人維護，反倒說是他不如人。笑話，他錢老闆年少有為，曾是學校的高考狀元，出身名校，雖有跌宕起伏，如今亦是家財萬貫，財權在手，黑白通吃，多少老闆與美女趨之若鶩都進不來門，他倒好，居然唯恐避之不及？多大的福分，居然被視為豺狼虎豹？

錢鈞聖咯咯地笑起來，嘴角幾乎要咧到發紅的眼睛上了：「我不能得到的東西，我會想毀了他。阻礙我得到的，也會被我毀滅。你還真是無情啊……荀霂。我想我應該會給你留口氣，讓你看看他的下場，還有你的下場。到時候，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捨不得你，但我捨得他。他就是螻蟻，踩死他都髒了我的腳，自然會有人處理。對付狐狸精嘛，給他一個想要的活法，死法，那還不容易。」

荀霂深吸口氣，絕不退讓：「我們這次來的意思很明確。一刀兩斷，從此互不干涉。」

「先生，茶好了。」茶藝師彷彿根本沒聽出滿堂的硝煙氣息，沉鬱的氛圍中悄然浮現出一抹清香，依舊帶著職業的笑，將三個冒著熱氣的玻璃茶杯逐個放到三人面前。

謝萌也把三小碟茶點端了過來，語氣輕鬆：「請各位慢用。」

碧綠色的茶葉在熱水中翻滾，舒展，舞蹈，別具美感。

錢鈞聖舉茶，咬牙切齒：「你覺得……可能嗎？也是你們心大，你們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來，都沒露出點讓我會同情的屬於弱者的恐懼嗎？真是可笑，那就更不能饒了你們……動手！」

捲曲成螺的茶葉緩緩舒展開，銀綠隱翠，湯色鮮亮，清香撲鼻——卻猛然一震，即將破出團團氤氳霧氣，沖向瞪大眼睛的陸佩衡。

三個彪形大漢聽聞命令，爆喝一聲，紛紛撲向陸佩衡。

荀霂下意識地回過身，用脊背護住陸佩衡。錢鈞聖不會把自己怎樣，頂多讓自己受點傷，折騰得半死，但他或許會要阿衡的命。

「這位先生，新泡的茶，很燙的。」茶藝師溫厚的聲音平平淡淡，手卻緊緊鉗住了錢鈞聖的手腕，將滾燙的茶水往杯中一旋，居然沒有灑出半滴。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只聽到了幾個壯漢的嚎叫……

陸佩衡也抱著荀霂，小腦袋不禁往外鑽，去看是什麼情況——謝萌一拳過去，就讓一個大漢閉了嘴，一腳飛起，將第二人踢飛，讓他順著樓梯直往下滑，又是矮身一蹲，翻掌抬起，捏住第三個大漢的下巴，輕而易舉把他丟在地上，砸得整個樓都震了。乾脆利落，竟是不費吹灰之力。

人不可貌相！

錢鈞聖顯然慌了手腳，站起身掙脫開去，那杯子卻溜溜轉到茶藝師手裡。任誰都想不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小矮子居然能在瞬間放倒三個彪形大漢！這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茶藝師居然會對他動手。

「你是誰！我的事我自己解決！要你這個茶藝師插手？」

「打架鬥毆是犯法的。如果需要預約的話，我倒認識幾個警官，可以介紹介紹。」茶藝師笑眯眯的，不愧是見過大世面，居然對這麼凶的錢鈞聖也能淡然處之，似乎是在面對剛出生的小雞仔，只會唧唧叫，毫無威脅。

錢鈞聖看看被打得爬不起來的壯漢，細眯眯的眼睛也瞪得老大。看來這次是討不了好的，只能丟下幾句門面話：「好啊……你們公司就等著吧！要告你們還不容易？故意傷害，還有天心閣茶樓，哼哼，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誣告陷害罪要負刑事責任，錢老闆還是小心為上。」茶藝師撣撣手，似乎是嫌那一下髒了手。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飽含著威脅，讓人骨子裡直透寒風。像是深淵盡頭，像是暗夜殺手，說不清他給人的感覺，但總歸在這一剎那，就是羅剎、夜叉，錢鈞聖不寒而慄。

難道他也是混黑的？

「你們給我等著！」錢鈞聖說話抖抖索索，抓起外套跑了，差點踩了樓梯上的壯漢一腳。那三個壯漢見勢不妙，也連滾帶爬地下了樓。

說到底，有錢人在某種程度上都是膽小的。怕錢丟了，怕沒命享錢。

荀霂直到錢鈞聖逃跑，這才鬆開懷抱，長長舒了口氣。果然，他值得信任。

陸佩衡看英雄般仰視著面前的兩個人，他瞧見茶藝師的胸牌上寫著「季遠春」。

「多謝謝萌先生，還有季遠春先生！」陸佩衡驚喜得不得了。如果沒有他們，他和荀霂單打獨鬥對方四個人是絕對沒有勝算的，只能以命相搏，事後再論公道。

那個矮小少年擺擺手：「啊不用謝！呃，我不叫謝萌，我姓阮啦。」他無辜地看了一眼季遠春。季遠春神色依舊淡漠。

阮……阮萌？

陸佩衡還沒來得及感嘆他名字和形象的反差萌，突然想到——

自己的體育老師，教散打的那位，好像提到過這個名字……咦，那不是全國的散打冠軍嗎！是老師教過的人啊！怪不得，那仨人可敗得不虧。

「荀醫生，好久不見。」季遠春微微頷首，聲音稍稍變了些，聽起來溫和得很。

荀霂愣怔半秒：「果然。這次多謝你了，還有這位……阮先生。」

「後續就交給我們，你們先離開吧。」季遠春沒客氣，似乎也沒有要寒暄的意思，解開袖口的扣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好，暫時不打擾了，後續再說。回見。」荀霂會意，拉了拉發獃的陸佩衡。

離開天心閣，外面陽光燦爛。

可惜了那壺茶，聞著香，也好看，但沒能嘗上一口。不知道他們要怎麼處理殘局？

「哥……他是……」陸佩衡還沒回過味兒來。

「朋友。」

「你怎麼認識這麼厲害的朋友……」陸佩衡摸摸鼻子。

「季……咳，他是臨床實驗的病人，我和他還算投緣。阮先生我不熟。」

病人？看不出來。「那他已經恢復健康了嗎！」

「嗯。」

「荀哥的葯可以作為絕對有效的代表了！這次多虧了他們，下次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們。」陸佩衡呱唧呱唧鼓掌。

「他們有自己的身份，不好暴露太多，你要有什麼話我可以傳達。」

「保護患者隱私，理解啦。」陸佩衡撓撓頭，「他們真的太酷了……阮萌應該是蟬聯了好幾屆散打冠軍的那位吧！什麼時候我也能那麼厲害……」

「你已經很厲害了，給別人留點活路吧。」

陸佩衡忍不住笑了：「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這麼不可信呢！誰不知道我們荀哥是什麼都會的天才！給我留點活路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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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聯動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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