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6 章
左谷蠡王不是魯莽之人,不會因為火雷聖巫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悍然出兵,事前也做了充分的準備。
根據他的消息源,封愷的確是回了定安城,日夜不停換馬加鞭,一路飛馳回雍西關,入城的時候許多人都瞧見封大公子那一身獨一無二的黑金甲。
之後不久,有人見到封大公子和胞弟封慷親自押送一具棺木前往九凌城,兩人神情悲慟,腰部還纏著白麻布,儼然是有至親至愛離世。
一併隨行的,還有封家一眾郎君,以及在九凌城學堂上學的封三娘子。封大都護及幾位長輩親自將車隊送出七里亭,無數邊軍沿街肅立,場面不可謂不浩大。
沿街的百姓見了,心中都喟嘆鬱郁,直言這是墨宗的那位矩子沒了。
城中都知道,封大公子有位從往密切的友人,聰明絕頂,年紀輕輕便成了墨宗的主人,與封家諸位長輩和族人相處得十分不錯,已然過了明路。
自這位矩子出現之後,墨宗和邊城的往來一下子密切了起來。從牛背山和九凌湖傳過來的許多物件,如今已經徹底改變了邊城百姓的生活。
邊城雖然民風彪悍,但心思卻十分淳樸,誰對大家好大家都記得,心中也感念墨宗矩子的恩德。
聽說人是被陸家派來的死士殺掉的,還打著求親的旗號,可是把定安城中的百姓氣得夠嗆!
這都什麼事啊!哪有求親還帶著刺客的!?這陸家真是一開頭就沒安好心!
有人瞬間聯想起之前陸家船隊封鎖南江古水道的舊事,明明就有船,明明就有兵丁,明明只要過江就能救得無數人命,陸家怎麼就能隔岸觀火,按兵不動?
結果現在,江北的世家造反了,陸家的船隊日日不停,這其中的關竅誰還看不清!?
小人!偽君子!假歸隱假淡泊!
一時之間,陸家完美無瑕的名聲隱約蒙上了一層陰影,就連圍攻鼎豐城的世家們看向陸時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
倒不是覺得殺了一個墨宗矩子有什麼問題,左右都是寒門下品的螻蟻,死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可陸家這件事著實做的不聰明。且不說殺了封愷的人會惹來邊軍反彈,單就一個手握無數匠技,能造出一眾神奇物件的大匠人,想辦法把他收歸己用不好么?為何一定要殺掉?人死了一次得罪墨宗和封家,什麼都沒撈到,豈不是得不償失!?
似乎是在應和世家們的想法,九凌城中的白幡剛剛掛起,遠在舊京城的胡騎大軍便有了動靜。
來自西莫支海的火雷聖巫送書與墨宗及天下人,言明自己乃是大德聖人岳萬峰的血裔,是墨宗正統嫡支的繼承人。如今墨宗七代矩子殞身,按照墨宗傳承,理應由他接受墨宗矩子之位。
此話一出,天下都炸鍋了。
反應最大的自然還是墨宗,謝增代表宗門,將一封署有各坊大名的血書貼於九凌城門,言說墨宗歷代或師承或矩子令拔擢,從不曾出現以血緣論的規矩。
何況當年的二代矩子並不是鐵匠坊主,他殞命只是也不曾被傳承矩子之位,繼承一事乃是無稽之談。
不單單是墨宗,幾乎整個中原都火雷聖巫嗤之以鼻。
甭管墨宗下任矩子落在誰頭上,反正你一個已經投了胡人,且半身血統都是西胡族的敗逃者決計沒有資格!現在的墨宗早不是當年那個落魄匠房,手中攥著無數令人垂涎的技藝,若是讓一個胡人接手了墨宗,豈不是等於把寶藏拱手讓與外族?
不可能,不可能!給誰也不能給胡人!
而且火雷聖巫這時候站出來要墨宗,本身就很可疑啊!
既然是聖人的血統,那以前墨宗在牛背山要飯的時候怎麼不站出來,或者乾脆把那群飯都吃不起的匠人拉去西莫支海。
人家七代矩子好容易把宗門拉扯出個模樣,結果好巧不巧就這樣沒了,留下一個聚寶盆,讓這跳出來講血統的外族佔了便宜。
這樣說……這其中也未必沒有胡人做的手腳啊!畢竟七代矩子若是死了,他憑藉著血統很有可能拿到矩子之位,他可是個既得利益者呢!
反倒是陸家,好端端的無冤無仇,刺殺什麼墨宗人?陸家原本就在全力支持世家聯軍進攻鼎豐城,在這時候招惹封家等於給自己招了一個強敵,以陸氏兄弟的腦子不可能做下這樣昏庸的事!
這種聲音,一旦出現,便像是野火燎原一樣席捲整個中原。
道理是說得通的,畢竟無利不起早,陸家的這一場刺殺分毫便宜沒有佔到,陸濤把自家小舅子都給賠進去了,是在不像他的作風。
緊接著,又有人挖出西胡族與東胡三部的恩怨情仇。
去年左谷蠡王圍困克騰山,只差一點就逼得東胡三部屈服,成為他進攻中原的附庸,結果偏偏遇上了墨宗矩子,不但給東胡造出了鹽田,還帶領東胡船隊衝出一條通往九凌城的航路,生生破壞了左王的完美計劃。
還有,這火雷聖巫的出身也不甚光彩,他祖上其實是大德聖人的孫女,背宗投了薛家,還幫著薛家把宗門的煉鐵秘法和玉膏脂的配方都騙到了手,害死父親和師門一眾兄弟,只為自己嫁個世家郎君,改換門第。
結果,被人耍了。
沒名沒分有了身孕,榨乾之後就沒了利用價值,薛家的本意是想要斬草除根,若不是陸家出手相助,將人送到邊鎮,一對母子哪裡逃得過薛家的手掌心?!
沒想到這家子人不但不報恩,反而還投了異族反咬一口,策動胡人進攻中原。墨宗輔佐邊軍實力大漲,讓左谷蠡王的進攻屢屢受挫,這次多半是這叛賊為討主人歡心而刺殺墨宗矩子,為胡人馬踏中原掃清障礙。
「放屁!」
火雷聖巫氣得摔了一個夜光杯。
「若不是與我合作,他陸濤哪裡來的火油?說得冠冕堂皇,現在想把自己摘出去,想得美!」
他轉頭瞪向左谷蠡王。
「讓海克薩的那個出來,他不是見過陸家那個雙子嗎?讓他把雙子的事抖出去,明明就是陸濤要殺傾家滅族的禍端,與我們胡部有何干係,他殺了自己的親子還想把髒水潑到旁人頭上,沒門!」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忽地又想起一事。
「你怎地還沒有動作?你不想要那陌刀和火炮了么?」
想自然是想的,但左谷蠡王總覺得事情進展的有些太突然。
封愷那樣一個謹慎周密的人,怎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就忽然回城?這其中莫不是有詐?
「聖巫太過魯莽,不該現在就表明身份。」
左谷蠡王皺眉。
「就讓邊軍和陸家杠上,我們坐收漁利不好么?何必現在就摻和進去,平白給了陸家一個脫身的時機。」
他與陸家曾有盟約,西胡大軍入中原之後,陸家從旁協助支援,最後兩家共享江山,以南江為界,任何一方都不得越界。
現在陸家的兵馬已經跨過了中原,這紙盟約已經名存實亡。當然,在左谷蠡王的心中,這個約定遲早是要不作數的。旁的不說,已經佔領的大好江山他不可能平白讓給陸家,仗打到這裡,大家都是對手,他樂得看到陸家吃癟。
萬萬沒想到,先沉不住氣的反而是火雷聖巫……真是成事不足。
許是他的眼神過於明顯,聖巫冷哼一聲,語帶斥責道。
「魯莽?我若是不發生,墨宗這塊肉就要給旁人叼走了!」
「死掉的那小子年紀輕輕,必然沒有指定繼承人,矩子令擇主的變數太大,你怎知不會有人從中做手腳?」
「我此時站出來,以祖上的威名自然佔得正統,就算墨宗在封家的操縱下選的出八代矩子,終究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我祖有恩於墨宗,這些匠人對他感恩戴德,總有人會聽我驅使。」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物件,在左谷蠡王的眼前晃了晃。
「這便是我祖之前留下的信物,我祖臨終前曾告知,此物內含萬千通力,可得萬千機關寶圖,可差使仙家佐使。只要我去得墨宗,那群匠人便要認我為主。」
聽他這樣說,左谷蠡王頓時來了精神。他湊到玉佩跟前,仔細地觀瞧了一番,發現這東西似玉非玉,內含神光閃爍不定,的確有幾分奇特。
也不知聖巫動了什麼機關,那玉佩竟然閃爍出七彩光芒,於光線昏暗的帳中格外耀目。
「持此物便能得墨宗?」
左谷蠡王目光專註,輕聲問道。
「自然,」火雷聖巫面露得意,但眼神卻十分警惕,立刻補充道。
「此物乃是我祖與仙家佐使締結契約的憑證,佐使不能不聽命。但要我祖血脈配合,方能通過宗門檢視。」
說著,他手指動了動,又變幻了一下的光芒的形狀。
「我祖留有木牛流馬圖在墨宗,此乃開啟機關圖的唯一鑰匙,得此機關則得天下!」
「當真?!」
左谷蠡王一拍巴掌。
「既然這樣,便還要聖巫多多出力。本王送聖巫到邊城,聖巫也得把那木牛流馬之術給本王奪回來!」
「若真得了仙家手段,本王願尊聖巫為國師,享大德聖人之尊榮!」
「那是自然,」火雷聖巫昂頭。
「之前催你進兵,也是不想你浪費良機,再晚一些,我怕那群泥腿子已經選了偽主。」
聽他這樣說,左谷蠡王微微皺眉。
不管他作何打算,墨宗這個誘惑實在不能放,這可是在短短兩三年間就能讓邊軍脫胎換骨的神物!
他還記得幾年前,與邊軍交手時的輕鬆,縱然那時候的黑甲軍已經小有威勢,但與現在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打個平手還是可能的。
一想到這裡,心中的貪慾便佔了上風。
「那便按照聖巫所言,明日便點齊兵馬,爭取一舉奪回東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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