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
在南江與三枝河交匯口的這場戰鬥,被後世稱為史上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水戰之一,然而在當時,除了水戰的親歷者之外,幾乎無人知曉。
史學家們只能從時代口耳相傳的謠言野史,以及在三枝河口發掘的的沉船殘骸中,隱約窺見那場戰鬥的殘酷。
在這場戰爭中,過萬的西胡兵丁葬身水底,雄霸百年的陸氏船隊,樓船幾乎損失殆盡,自此元氣大傷。
這其中除了有火1炮的威脅外,還有胡騎驚惶干擾督船和把頭操作,導致船誤入暗礁區損毀的原因。
沒有吃過炮1彈的陸家船手,是不能理解西胡部族對於火炮的恐懼的。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只聽到一聲悶雷響,這些胡人就像是瘋癲了一樣,沒頭蒼蠅似的四處尋找躲避地。甚至有反應激烈的,在發覺自己乘坐的船已經暴露在對方的炮口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閉著眼跳入了滾滾的南江水中。
怎麼回事?到底為什麼?!
可是很快,他們就問不出問題了。
餘下四艘風帆船此刻也追了上來,與另外兩艘齊頭並進,圍捕落在最後的獵物。
熱武器對於冷兵器的碾壓,是不可跨越的時代差距,許多船手只來得及感覺到爆炸的衝擊,下一刻就永遠的失去了意識。
戰況無比慘烈,陸氏船隊幾乎是被人追著打,反擊的火油瓶和天火雷,投擲距離連蒸汽船的邊都沾不上。
整場戰鬥持續了兩個半時辰,十幾艘樓船全數被擊沉在三枝河,江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的屍體。
邊軍過來收尾,卻沒找到陸備的屍體,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給捲入河底,或是漂到下游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再往前走就是陸家的地盤,寧非雖然半點不打怵與陸濤正面剛,但他這次佔了大便宜,暫時還不想橫生事端,索性就打道回府了。
消息傳到岐江城,陸濤握著軍報的手都在顫抖,喉頭一甜,咳出一口鮮血。
十三艘樓船!十三艘樓船!
就是抓魚,一網下去還得有幾條漏網的,怎麼就全都沉在三枝河?!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心疼,胸口一陣陣的氣血翻湧。
倒不是心疼那一萬多胡兵,那些都是禍患,遲早要被攆回草原的,沉了南江也不可惜。
他心疼的,是陸家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
從今以後,陸家再也沒有能在內江稱霸的樓船,精心培養的船手和把頭不知能回來多少,更糟糕的是,這事要是真傳揚出去,陸家的聲勢就算是完了。
「陸備呢?陸備人在哪兒?」
用絹布抹了一把嘴邊的血,陸濤轉頭瞪向傳信的人。
「總不能一個都沒回來吧?」
那傳信的兵丁瑟縮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
「有是有,但……沒見到總督船,」
兵丁結結巴巴地回道。
「天元……天元船是六艘被墨宗火1炮打沉的,就……就只見了總督船落入南江,五家窪那邊鳳高浪急,總督船一落水就被卷出去幾丈。後來……後來幾艘船上的胡人嘩變,船手和把頭根本控制不住發瘋的胡人,接連兩艘撞上了暗礁,混亂中也來不及去救人了。」
聽他這樣說,陸濤又是一陣急火攻心,嘔出兩口鮮血。
可現在著急生氣也沒什麼用處,陸備生死不知,但陸家的船隊卻不能垮掉,還得找人撐起這個爛攤子。
這個時候,他忽然開始無比懷念長子還康健的日子。
如果阿佐沒有受傷,以他的能力,接手船隊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不至於穩不住陣腳。
現在可倒是好,他的一雙左膀右臂都被斬斷了,還都是被他另外一個兒子鬧的,可真是應了那個傳聞,雙子若不能取其一,便是傾家滅族的禍端。
「寧非……」
陸濤的眼神冰冷,清雋的臉上驀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可真是我的種,有本事攪得親族不安生。」
他驀地轉頭,問一旁的侍從。
「那個從南召城投過來的柴羅呢?他不是說自己是大德聖人的血脈么?讓他去鬧,他不是一直嚷著要給自己正名,告訴他,機會來了。」
「你去安排,把事情鬧得天下皆知,我倒要看看,墨宗到底聽誰的。」
阿嚏——
還在南江上的寧鋸子可不知道原身的親爹正算計他。
他覺得鼻子癢,打了一個大噴嚏,馬上就有人替他披上外袍。
來人自然是他的「好兄弟」十二郎。
十二郎懇求兄長讓他參與此次阻擊陸家的行動,原本做好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及撒潑打滾的思想準備。結果萬萬沒想到,他還沒琢磨好怎麼寫信給大哥,一封要他跟隨出戰的命令就從舊京送到九凌城。看著上面蓋著親爹的大印,十二郎樂得差點沒竄上房。
這可真是親大哥!都不用說就知道他想要什麼!這不,爹那關都給他做通了!
於是,在一眾小夥伴羨慕嫉妒的目光中,十二郎喜滋滋地上了船。
要知道,今次能跟著出征的船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成績不好的不要,實操不過硬的不要,心裡慫不淡定的更不要。要是沒有大哥的親筆,哪裡輪得到他這個學渣上船?!
十二郎是很珍惜這個能夠隨船出戰的機會的。
蒸汽船的原理他聽小非哥講過,也親眼見識過大船開到九凌湖碼頭時的壯觀場面,心中早就對這劃時代的神物無比垂涎。
只是十二郎雖然也在九凌城讀書,但他卻不是船科學房的生員,對於船這種東西也只認得個模糊輪廓,個中細節一竅不通。
十二郎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上船前也沒少做功課。
可饒是他兢兢業業補課,認認真真的學習,等上了船之後卻還是沮喪的發現,有好多東西他都是一竅不通,經常出錯,別人說話半句也插不上,像個多餘人。
小少年很沮喪,整天悶悶不樂。
尤其在通匯城大捷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實在憋不住,悶悶去找小非哥訴苦。
「早知道這樣,我不如不上船了。」
小少年喪喪地嘀咕道。
「跟著堂哥、表舅他們一起去包抄通匯的胡人,聽說環娘她們也在,還都立了功,總比在這裡好有勁使不上的好。」
十二郎之前在東萊城防的時候與熊銀環等人相識,又共同經歷了城防戰,幾個同齡人倒是建立起不錯的友誼,平時書信往來不斷。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信上都寫些什麼,但聽十二郎時不時總會提起「環娘」的名字,寧非就覺得這裡面似乎有點門道。
但少年人嘛,情竇初開的時候都臉皮薄,貼心的小非哥也不會多嘴點破。
彼時,他們已經在通匯附近的河灣中埋伏了好幾日,不啟動蒸汽機,船隊就像是隱藏在暗處的猛獸,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踏入陷阱。
幾十里之外的通匯,在封堂哥的帶領下,邊軍迅速的收拾掉了被先期投放到通匯城的胡騎。不到一萬人一個都沒能逃得出去,全部被包了餃子。
收到消息的十二郎眼饞的要命,只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沒能跟著堂兄一起上陣殺敵。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他與小非哥坐在船舷邊,南江上的落日寧靜秀美,十二郎又想起了遠在通匯的小夥伴,也不知道環娘他們又救了多少人。
一旁的寧鋸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
「是戰爭就會有傷亡,就算是一萬隻豬也要抓上許久,更別說是胡人。為了在南江上全殲胡騎,通匯那邊決計不能走漏風聲,一個都不能放走。」
「不過我們謀斷在先,一早便做了充分的準備,斬斷了通匯通往外部的路徑,此役也未必會損傷太多。」
說到這裡,矩子頓了頓,笑著問封慷
「廣原以為,你大兄為何要你來船上?」
聽他這樣問,十二郎抓了抓頭,剛想回答,卻他小非哥又繼續說道。
「你一不懂船,二不會校準炮口,掌舵開船這些通通一竅不通。除了有把子力氣能給鍋爐填煤,要你何用呢?」
他這番話,直接把十二郎說得自閉了。
是啊,什麼都不會,要他何用呢?
還不如去通匯打仗。
環娘他們都立了功,就自己什麼都沒有,顯得好無能。
正鬱悶著,卻聽他小非哥話鋒一轉。
「可是你看船上的這些船手,包括林卡把頭,他們善騎射嗎?」
「他們會帶兵作戰嗎?」
「他們會統籌後勤,計算軍需,運輸糧草嗎?」
一連三問,問得十二郎一臉懵逼,只會本能地搖頭。
不會。
林卡把頭不會算數,船上的邊軍也沒做過糧草輜重的管理。
反倒是他,這些東西雖然不能說是精通,但多少都有上手過。
「這不就對了嘛。」
寧非笑著對他說道。
「雖說術業有專攻,一個人不可能擅長所有的事,但是該知道還是要知道,不然將來有一日,你被人矇騙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伸手點擊了一下下方的船艙。
「就比如這些炮1彈,你做軍需損耗的時候應該算過成本、花銷以及運輸的損耗。做管理者,不管是管一艘船,一支大軍甚至一片土地,都要接地氣,不能偏聽偏信,要親自實踐親子觀察,才能做到心裡有數。」
「可不能像之前我給你們講的那個故事裡的人,一顆雞蛋都不知道值多少錢,白白被下面的人掏空了家底不說,還坑害了一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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