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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戲祁霜時時都處在情感爆發點,但最後一幕的眼神才是點睛之處。
她的部下為她所累,一個個像牲口一樣的被接連折磨致死,她不得不去救。但此時的她不再單純只是那個心裡只有國家,一心想著戰死沙場的第76軍軍長,還是一個內心有了自己的柔軟角落的小女人。她希望她愛的男人理解他,又希望他能挽留她,她既要他的愛,又要他陪她一起大愛。
若是於太平盛世,陪他粗茶淡飯亦是再美好不過的一生,可生於亂世,她肩上有責,外賊不除,又怎能兒女情長。
顧蕎安前面的部分完全沒有毛病,一個女將該有的氣勢和洒脫被她分毫不差的演繹了出來。但最後離別時的一眼,卻依舊是帶著憤怒,字字重音又字字找不到找不到重點,半分都沒有祁霜內心該有的掙扎和柔情。
樓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低頭雙手撐著額角平復情緒,這邊陸顯沔已經「啪啪」鼓起了掌:「好!演得好!我都快看哭了,沒想到蕎蕎看起來這麼一個安靜柔弱的美人,爆發力卻是十足啊,實在是完美!你說是不是啊,老陳,啊?」
陳昱濡低頭翻著劇本沒有接他的話,陸顯沔被冷了一回也沒放棄,越過陳昱濡又不計前嫌的向樓然搭話:「阿然,你說剛才你是不是很入戲,這是不是蕎蕎的——」
「顧蕎安,」「功勞」二字還未說完,樓然便出聲打斷了陸顯沔的話,陸顯沔的笑僵在臉上剛要發作,陳昱濡手搭在他的手上拍了拍,他才哼了一聲負手躺在了沙發椅上,聽著樓然說:「你是D大戲劇學院畢業的吧。」
顧蕎安心覺自己剛才演的不錯,又被陸顯沔捧了這麼一通,自然覺得樓然是要誇她,便很驕傲的說道:「是的呢,我是戲劇表演本科,算是科班啦。」說著還似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非科班出身的夏歡,夏歡還在自己跟自己較著勁呢,拼了老命的給自己大腦里灌輸樓然的「黑料」,也沒大聽清顧蕎安說的什麼,就聽到最後一個「la」字,心道:什麼辣?小米辣?
樓然眼眶還帶著剛才戲里的紅,聲音卻已經恢復如常:「你在學校里應該成績不錯吧。」
顧蕎安禁不住得意之色,卻還故作謙虛道:「還好啦,大家都挺厲害的。」
「表演課應該沒得過前三吧。」
「啊?」不是要誇我嗎?彎道過急,顧蕎安沒收住頓時有點失態,她隨即斂住驚訝之色,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說:「是……我其他課都還好……」
樓然面無表情道:「教條主義,你太注重前人經驗了,不懂變通,更不懂表演要因角色而異。」
樓然正說到了點子上,陸顯沔一個外行,又是帶著「有色眼鏡」的看不出來屬正常,但陳昱濡卻是瞧了個分明,其實黃瑜清和顧蕎安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她們經驗太豐富了。
葉瑄和秦郁潁是因為經驗不夠豐富,把握不到人物的情緒,也絲毫沒有表演的技巧,愣頭青似的把台詞講完就完事了,黃瑜清和顧蕎安則是過於清楚表演這回事兒了。
她們能把握好什麼節點該哭,什麼音是升調,看到人物簡介是女將軍,便要演出一副以身報國的悲愴感,絲毫不顧及前因後果,也不去思考人物當下狀態。
也許進組后前後貫起來加上導演說戲,能有些改變和領悟,但戲不會像創作或是生活一樣一幕連一幕的,他們要根據檔期和現場來隨時調節場次,要求時時刻刻都能拿出情緒的。
況且導演會教,也要學生會學,能找個省事的,絕不會挑費勁的,單就這一幕看來,這四個人都算不上完美。
顧蕎安像是個準備好致謝詞卻發現領獎的不是自己般的尬在了當場,頓時有些坐立不安:「我理解的祁霜應該是以國家和部下為重的,這個時候面對日軍的威脅,應該是心急如焚的想要趕過去救他們。」
樓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對面站著的是祁霜的上司或是部下,這是對的,但她對面的是陸士仉。」
「我覺得就挺好!至少我看了是入戲的。」陸顯沔插話說,「你這個本子我也看過了,女將軍嘛,可能從小接觸的都是打仗的東西,直腸子又文化不高,哪能考慮這麼多東西,我覺得蕎蕎就把那種霸氣演的很好,很棒啊蕎蕎。」說著又沖著顧蕎安用力吧唧了兩下手掌。
文化不高你妹啊!夏歡在心裡罵著,祁霜可是書香世家的長女,打小的文武詩畫全才,你才文化不高呢!你這個光知道撒錢的傻大個!
「陸總,」樓然歪了歪嘴角哂了一下,一言難盡的頓了頓又說:「陸總真是高見,我和陳導都是外行了。」
夏歡發現樓然這人才不是像外界傳的什麼心直口快,憋起壞來厲害著呢。
陸顯沔剛翹好的二郎腿又利落的迅速翻了下來:「哎我說樓然,你有話好好說哈,你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話裡有話。」
「你竟然能聽出來,真是難得。」
「我看你今天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
「好了!」陳昱濡再次打斷二人,「當著這麼多人,也不嫌丟人。最後一個,夏歡,你是……尚娛傳媒的?」
陳昱濡的點名每次都不給人準備的時間,夏歡開著小差呢,猛地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喊了個「到」,旁邊兩個新人憋著笑,黃瑜清仍是面無表情的,顧蕎安則是直接白眼翻了個底朝天,笑她沒見過世面。
「同一場戲,開始吧。」
「陳導,我有點累了,我想休息休息。」樓然忽然出聲。
剛才和陸顯沔打辯論賽的時候怎麼不見累呢,一輪到她了就喊累,想起剛剛那一瞬間的眼神,夏歡心裡騰起一個念頭,這廝可能跟她想法一致——都對對方有強烈的意見。
她討厭樓然有非常合理且恰當的理由,那樓然呢?他倆都沒正兒八經的合作過一部戲,平時八竿子打不著的,她又是出了名的佛系,既不搶資源又不公開評論別人,怎麼就得罪著他了呢?
如果不是自己想多了,夏歡把這種現象統稱為:有病!
夏歡還沒出聲,黃瑜清忽然開口道:「不好意思啊,陳導、陸總,我六點還有個活動要參加,可能沒辦法在這等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陳昱濡點了點頭,陸顯沔說:「了解了解,付姐打過招呼了,大明星嘛,檔期忙都理解,現在也沒什麼其他事了,你先回,後面有結果了我再和付姐說。」
黃瑜清走後,葉瑄和秦郁潁對看了幾秒,不知道自己該跟著走還是留著,陳昱濡起身抻了抻胳膊對著剩下幾人說:「你們如果接下來有事就先走吧,結果也不會馬上出來的,在這裡等也沒有什麼意義,有結果我會讓小吳和你們公司說。」
葉瑄和秦郁潁大概還有女團的習慣,對著陳、路、樓三人鞠了個90度的躬便先行離開了。再看到顧蕎安,她可是等著看夏歡出醜呢,哪能這個時候離開,她往後退了兩步擺手道:「不用管我,我下午沒通告,在這兒和前輩學學經驗。」
「前輩」這二字顧蕎安說的尤其用力,夏歡雖說長了她四五歲,出道卻沒有她早,這聲「前輩」中暗藏的意味誰都清楚。
庄姐常常教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遇事默念三遍「不和二百五計較」,這通想完,夏歡頓時覺得心裡舒坦多了,還對著顧蕎安送了一個明媚的笑。
顧蕎安:「……」什麼路數?
庄姐泡了杯熱茶在門口等著,她在來之前打聽好了要試的這場戲,估摸著夏歡演完肯定要掏去大半的心力,想著看在她這麼累的份上可以容許她在進組前再吃上一頓好的。
是的,她相信夏歡可以拿到這個角色。
即使面對黃瑜清這樣的對手。
眼看著黃瑜清出來了,緊跟著兩個小丫頭出來了,就是沒看到自家的那位,正納悶的時候,便看到夏歡走了出來,連忙趕了上去:「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把導演製片震驚到了。」
夏歡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對著門口的方向狠瞪了一眼:「這個樓然……有病!」
這時門口來回的還有一些來試戲的演員和劇組的工作人員,聽到夏歡這話都側目看過來,庄姐忙捂住夏歡的嘴拉到了一旁:「夏妮妮!這是什麼地方啊,咱能不能注意點影響,你是覺得這日子過得□□逸了嗎?」
「無所謂,大不了回家吃老本!」
庄姐:「……剛才是怎麼了,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剛演完的狀態啊,沒發揮出來?」
夏歡回神道:「庄姐,你查查看我的幾個代言有沒有搶了那個樓然的?」
庄姐剛要低頭翻手機,忽然想起來什麼,「神經病啊,你倆性別都不同,能搶什麼代言,況且你老人家三不接四不應的,攏共就那麼幾個代言,樓然都看不上眼好不啦。」
「那他怎麼這麼大的意見,煩起!」
「他對你有意見?」庄姐奇道,「不是你整天的跟我面前說他妖后魅惑君上的?他都沒見過你幾次,能對你有什麼意見?」
「就是說他有病啊!」夏歡把剛才的種種說與庄姐聽,庄姐道:「這倒有點奇怪了……不過也可能是你多想了,這場戲本來就重,他演個三四遍累了也不足為奇。」
「那也不差我這一場吧。」夏歡揪著茶壺蓋上的尼龍帶無語道,「而且他這人不是一般的傲慢,就算自己有點本事,也不能把其他人說的這麼一無是處吧,你都不知道他當時那個語氣,我聽了都想打他。也不知道是給喬世彰灌了多少迷魂湯,還帶著他到處拍戲。」
「行了,人家再怎麼關係好也是個男的,你家小喬是你的行了吧。你啊,現在給我多喝熱水,放鬆心情,積攢力量,一會兒把力氣全用到戲里,聽見沒有。」
小吳再次過來叫又是半小時以後了,樓然這個人雖然傲慢無禮,但是從來沒有耍大牌的傳聞,今天來這麼一出,夏歡更堅定了樓然是故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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