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怒河
從夏卡大營到黃金城,這是一段漫長的路途。
上一次從青陽山前往黃金城,那時候石正憂心嘎嘎的安危,來不及欣賞一路的風景。
而這一次,時間雖說沒有那麼急迫,但石正依然形色匆忙。
因為他知道,假如晏七和嘎嘎動上了手,那麼以阿爾忒彌絲的能力,吃虧的一定是那隻從小陪伴著自己長大的黑色烏鴉。
這一路雖然算不得奔行,但以石正的肌肉控制能力,將體內的力量集中在雙腿之上,其速度恐怕也不亞於夏卡鐵騎的人首獸身獸。
對於石正來說,當他望見怒河北岸那座隱隱約約的黑色石頭城池時,最重要的,不是經過二十多日,他終於望見了目的地,而是他體內的那個米粒兒大小的光華,終於已經被他基本習慣了成為唯一的內力驅動。
怒河,是一條算不得寬大的河流,大概比石正夢裡面見過的易水,寬闊不了多少。
但是怒河水特別急,就像一條一年四季都在發怒狂奔的河流。
石正站在怒河南岸,極目遠眺,可以清晰地看見河對岸還泊著幾條獸皮筏子,那是那種將獸皮從野獸身上完整的剝離下來,再由最堅韌的絲線密密縫製成袋子。
這些袋子裡面被充滿了空氣,然後六個袋子並列在一起,用木頭做梁,搭制而成的一種簡易的水上交通工具。
平日里,總有幾個年過半百的男子----他們被稱作艄公,他們一南一北各自守著幾條獸皮筏子。
用精瘦的身子骨,用飽滿地肌肉的力量,載人過河。
但是今天,石正的眼睛里只看見了對岸的筏子。
卻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要知道,怒河之南地種族。
不管他的地位多高,能力多強,要想去黃金城地話,必須要坐上那個獸皮筏子。
因此。
以黃金城的繁華。
這個地方平時雖不是人山人海,至少也有些喧囂熱烈。
石正倒也不著急,他找了一塊岸邊的大石頭坐了下來,一動不動地望著對岸,頃刻間就好像變成了石頭一樣的存在。
一切好像很反常,石正心裡明白。
同時他也知道,如果反常地事情不是針對他地,那麼他著急也沒用。
如果是針對他而來,那麼。
他更不需要著急。
因為暗中的那些人,他們會更著急。
石正一動不動的坐著,一直坐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時候,石正突然覺得自己一向非常嚴謹的內心,有了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
就好像一個遠遊的遊子。
突然在萬分疲憊的時候,望見了山樑那邊的炊煙。
而且是家的炊煙。
又好像一個少年人,在最不識愁滋味地時候,突然有了一種淡淡的哀愁。
那種感覺,更準確地說,是心動。
石正並不是沒有經歷過心動的感覺。
還是在少年時代,他穿越廢墟中的變異犬包圍,去尋找那一滴水的時候,那一滴水曾讓他心動。
在見識眼睛地庖丁刀法地時候,那鋒利的刀鋒也曾讓他心動。
在黃金城地郊外,當他握著那個銀髮少女纖細的雙手,看見朝陽初升的時候,那片紅色也曾讓他心動。
可是,那種心動,都不如此時此刻來得準確。
確實是準確,首先是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的牽動了一下,然後,一種天地蒼茫的空洞和活在世上的充實,同時掠上心頭。
石正忘了去想眼前一切的反常,極其罕見的,這個意志力極其堅韌的男子,他放縱了自己的思緒,人自己沉迷在這種空虛的充實中。
然後,石正看見了他這一生中見過的最匪夷所思的畫面。
怒河水,竟然在河水的中央,慢慢的分開來。
被分開的河水,依然喘急的流著,但邊遠的地方就那麼懸空中,不向下落。
一個就像是氣泡的東西,對,應該就是一個很大的氣泡,它在被分開的河水中緩緩升起,之後向著怒河南岸石正所在的地方,飄了過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石正的眼睛卻依然明亮。
他那雙能夠夜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氣泡中,竟然坐著一個烏黑長發,體態極美的女子。
從石正的角度,他只能看見那女子的背影。
在裸露的後背上,有一副圖案,看上去不像是刺上去的,而是與生俱來。
那個圖案,是一個船錨的形狀。
錨女。
石正的第一反應,這就是非洲塔上,那些見多識廣的傢伙們所說的傳說中的錨女。
眼淚滴落變為珍珠,可以帶來四境平安的錨女?石正不相信自己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可是,看那個女子坐在一個透明的氣泡中,輕輕鬆鬆的御水而來,如果不是錨女那麼神秘的存在,又有誰可以輕易做得到?氣泡忽忽悠悠的在岸邊停住了。
那女子也沒有轉身,似乎,她真的是為了石正而來。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一個飄忽的聲音,說不出是清脆還是溫柔暗啞,但確實是石正所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這麼問石「我要過河。」
石正覺得自己的嗓音有些發緊。
他的手心竟然有汗濕的感覺,這不是緊張,而是一種失控一般的感覺。
不過,現在的石正已經不是當初剛剛離開廢墟時的那個毛頭小夥子了,他知道在自己可能會失控的時候,採用最簡單的辦法。
比如,用最簡單的語言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不去費盡心思的掩飾自己。
有時候,最直接的方式,往往是最好的方式。
「難道你不知道,三月初七,是河神的生日。
這片大陸上的所有生靈,都會避開有河水的地方?」哦,原來是這樣。
石正知道自己的末世常識太少,看來,又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我不知道。」
他簡簡單單的回答,語氣不卑不亢,手心裏面的汗水,也漸漸風乾了。
「無知的人,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知,但我卻不能違背河神定下的規矩。」
那個女子的背影動都沒有動一下,石正卻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向自己壓迫過來。
石正早就在體內聚集的力量,這一瞬間頂著壓力,完全爆發了出來。
石正自從離開了非洲塔,這一路都在調整自己的內力運行方式,去適應那個米粒光華對內力的完全推動。
他不知道在那樣的推動下,他的內力究竟有了多大的變化,他只知道,他的力量更加強大了。
現在,變得更加強大的力量,爆發出來,卻被一個看不見形態的球形壓力所包圍,石正的力量越大,壓力也就越大。
「原來,你是有備而來。」
那女子似乎吃驚於石正的力量,但也沒有慌張。
她的語氣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準備看石正出醜的態度。
石正心裡卻更加吃驚。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他清楚一點,即便是面對深諳技擊之道,靠挑戰強者才成長起來的骷髏戰士拉布拉多,又或者是面對學者出身,力量與技巧都達到了一個常人無法企及高度的木秀林,以今天石正的力量,他都可以輕鬆自如的應對他們。
可是,這個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的神秘女人,她就這麼背對著自己,動都沒動,就把自己的力量壓制在了一個很小的範圍內。
力量可以壓制,但感知能力卻不能壓制。
當石正發現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脫困的時候,他的感知能力立即被他散發了出去。
正如他所預料,感知能力毫無阻礙的穿過了那個壓力形成的球體,被迅速散布在了石正周圍的空間中。
在感知的世界里,石正發現,那個像氣泡一樣的東西,竟然也是此刻壓制著自己的那種力量構成的。
以看不見的力量,凝聚成有形的外殼,這樣的能力,令石正感到真正的恐怖。
但是,隨著石正用感知密密的分佈在那個氣泡之上,他發現,原來那些構成氣泡的力量是在流動著的,是非常活潑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是用水作出了一個氣泡。
身外的壓力還在加大,石正的內力也正無止無休的向外散播,去抵禦壓力。
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或者,那個女子,她本身並不具備強大的力量,但是她卻掌握著非常巧妙的力量使用方法。
比如,那個氣泡就是她用怒河洶湧的河水本身的力量來形成的。
那麼,壓制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是來自哪裡呢?石正想到這裡,立即將密布在氣泡上的感知能力撤了回來,附著在了自己身體之外,那個看不見的球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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