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2章

燕洵是剛來封地的時候就發現了玉米種植太過密集的問題，不過他沒有急著讓村子里的人去拔玉米，而是找了一小塊不起眼的玉米地，先讓鏡楓夜拔了一些玉米觀察。

事實證明，沒有那麼密集的玉米地，玉米不需要再拚命地搶佔營養，瞬間就營養充足，很快抽穗開花，長出玉米棒子，玉米粒一天一個變化，用不了幾天漿汁就非常濃稠，可以煮了吃了。

也正是因為做過實驗，心中至少有了足夠的把握，燕洵這才來村裡分派任務。

不過小幼崽跟著燕洵出現在村子里的時候，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動作，但看上去就像是只會簡單動作的木偶似的，沒有人覺得他是活的，也沒有人覺得他會說話。

所以小幼崽一開口說話，靠的近的聽到的人都嚇了一跳。

狼石本來正扛著玉米往外走，忽然聽到小幼崽說話，而且還看到他的嘴巴動了，當場嚇得直接趴到地上了。

「活、活、活了。」狼石自己也有那種雕刻簡單的木頭小人，他一直以為小幼崽只是一個稍微精緻一些的木偶，他還偷偷的看小幼崽，甚至是想過說不定有一天自己也能把木偶拿過來玩玩。

結果木偶他說話了！

「阿爹。」小幼崽聽到『噗通』一聲巨響，嚇了一跳，趕緊埋到燕洵懷裡，不敢動彈了。

「是狼石摔倒了。」燕洵小聲說，「他是村子里的少年。今年十歲，眼睛很大，眉毛很濃，稍微有點黑，皮膚顏色跟你差不多哦。想不想認識他？」

對於未知的事情，未知的人，小幼崽總是會好奇又恐懼。

如果此時只是他一隻小幼崽，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躲起來，但是在燕洵的鼓勵下，他心中的恐懼就慢慢的被好奇戰勝。

「阿爹，我想認識他。」小幼崽小聲說，「我還沒有認識除了爹和阿爹以外的人。」

儘管每天跟阿爹在一起都很快樂，但是偶爾的時候，小幼崽也想認識一下別的人呀。

「那你過去邀請他，等晚上來家裡吃玉米。」燕洵說。

「好。」

小幼崽被燕洵放到地上，他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確定一下方向，轉身面向狼石那邊。

「小心玉米。」燕洵輕聲提醒。

「知道啦。」小幼崽聲音響亮地回答。

這時候狼石已經爬起來了，他看到那個木偶站在地上，慢慢地確定了方向之後，就抬起腳，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

小幼崽的速度不算快，遇到玉米的時候，還會伸出同樣是木頭的爪子摸摸，然後繞過玉米，繼續走向狼石。

狼石想站起來逃跑，卻忽然間察覺到有一股極為強烈地視線看著自己，他下意識看過去，剛好跟燕洵的視線對上，便頓時身體僵住，完全不能動了。

此時此刻，狼石覺得自己要死了。

原來看上去那麼溫和的男爵大人，竟然會有這種危險的時候。

小幼崽一步一步走向狼石，他腳上穿著小鞋子，踩著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微小聲響，他走到狼石前面，仰著臉看他，「日安。我可以邀請你晚上來我家吃玉米嗎？新鮮的玉米可好吃了，很甜很香。」

他發出很誠摯的邀請。

狼石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能動彈了，他下意識看向燕洵那邊，發現燕洵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旁邊了，正在指揮著拔哪些玉米，哪些玉米要留下來。

「好。」狼石聽到自己這麼說。

「那就約定好了。」小幼崽很高興，「那我不打擾你幹活了。」

他轉身就走，背影很小。

燕洵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小幼崽一下子就找過去了，很開心地說著自己的經歷，儘管也只是邀請狼石那麼簡單的事情而已。

「玉米地真的變稀疏了，我能感覺得到，跟我們家的玉米地一樣的。」小幼崽說。

「這些玉米地都是我們家的，他們只是幫我們幹活而已。」燕洵輕描淡寫道。

不但這些田地是他的，就連這些幹活的人也都是他的財產。

原本燕洵並不太在意這些，他只需要田地能侍弄好，這些人能聽自己的指揮就好，不過小幼崽現在還太脆弱，他需要給小幼崽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

如此，他不介意做一回惡人。

全村一百口子人，不管是哥兒、姐兒、漢子，還是老的少的，都沒有誰能休息的規矩，必須得幹活。

一整天忙活下來，拔的玉米杆子堆成了小山，玉米田看上去也清爽多了，風吹過，能從田地這頭直接吹到田地那頭。

讓幹完活的人都回村，燕洵和鏡楓夜回家，小幼崽終於成功邀請到狼石，整隻幼崽都高興的不行，特地親自帶著狼石往自己家走。

是以前老獵戶住的木屋，以前狼石還來木屋玩過，知道位置。

不過再來木屋，油燈點燃，能看清楚木屋裡面之後，狼石就發現木屋裡面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木屋裡空蕩蕩的，就只有一張床，別的就是一些獸皮。

而現在，木屋被分割成了幾個部分，原來放床的位置多出來一堵活動的牆，牆後面是看不到的。一進門就要換鞋，穿上屋裡乾乾淨淨的拖鞋，狼石腳上穿著的是草鞋，草鞋脫了之後，腳上還有泥巴，他愣是不敢進屋。

「外面有地方可以洗腳。」燕洵輕聲提醒。

小幼崽立刻噠噠噠跑出來，「跟我來。」

狼石跟在小幼崽後面，小幼崽踩著木屋邊上的木質走廊走，狼石就走下面石頭鋪的路。

繞到木屋後面，有一節一節連接在一起的竹筒，最下面的機關打開之後，就有涔涔流水冒出來。

流水下面鋪著大大的石板，更遠處是石頭鋪的水道，水會流向遠處。

小幼崽上前打開機關，快速跑到一邊蹲著，「你用這個水洗腳。我阿爹每天都回來洗好幾次腳……」

狼石上前，讓流水沖刷自己的腳，他整個人都感覺不可思議的新奇起來。

洗完腳，再換上乾淨的拖鞋，狼石終於進了木屋裡面。

木屋到處都乾乾淨淨的，有靠牆的特別寬大的木質椅子可以坐在上面休息，另外一邊靠牆的地方擺著高高的桌子，桌子兩邊是兩排椅子，桌子上放著碗筷，是用來吃飯的地方。

燕洵洗了一些林子里採的果子，過來放到沙發椅子前面的小几上，「先吃點果子墊墊。」

是林子里特別常見的果子，狼石經常去采了吃。

原本這些果子年年吃，月月吃，天天吃，都已經吃膩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放在眼前的果子，驟然就變得美味起來。

尤其是小幼崽伸出爪子，拿了個果子送到狼石面前，「你嘗嘗，這個甜味的，可好吃了。」

果子看上去更美味了。

狼石拿起果子放到嘴裡，輕輕咬開，甜味在嘴裡爆開，是前所未有的，從未品嘗過的甜。

外面有些許火光，那是灶膛里的火發出來的光。

慢慢的，外面有濃郁的香味飄出來。

燕洵開始收拾桌子了。

小幼崽從大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往外走，「狼石，我帶你去洗手。吃飯之前一定要洗手哦，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不用洗的，我要讓阿爹幫忙擦擦……」

還是那個洗腳的地方，狼石仔仔細細的洗手，指甲縫、手心手背，甚至是胳膊都洗了一遍。

洗了手再回來，木桌上就變戲法似的多出來好多美味的吃食。

玉米粒碾碎了加了小麥粉，煎的玉米餅，香甜中帶著濃郁的動物油脂的特有香味；一大碗蘑菇湯，裡面有大塊的肉和骨頭；木碗旁邊擺著一個小一點的木盤，裡面是腌制的小鹹菜，聞上去酸酸甜甜的，味道格外開胃。

小幼崽噠噠噠跑向燕洵，讓他把自己抱到椅子上。

他看不到飯桌上的吃食，便問：「阿爹，今天吃什麼？」

「是玉米餅和蘑菇湯。玉米餅是甜味的，蘑菇湯裡面有肉和骨頭，湯很濃稠，口味跟早晨的湯不一樣。」燕洵拿了勺子，舀了單獨給小幼崽碾碎的肉糜放到他嘴邊。

小幼崽『嗷嗚』一口吞下去，「我知道，早晨的湯是香甜口味的。」

玉米餅也碾碎了，看上去是不太好看的糊糊。

燕洵用勺子舀了，喂小幼崽。

「狼石，你喜歡吃嗎？」小幼崽問。

「喜歡。」狼石小聲說，「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

平時家裡吃的都是黑麵包，硬邦邦的像石頭一樣，需要用水泡很久才能泡軟，有時候吃玉米，硬邦邦的玉米很難煮爛，很多時候都是囫圇吞棗地咽下去，根本是食不知味。

以前他也吃過爆漿還沒完全成熟的玉米，不過都是生吃，又因為提前吃了爆漿的玉米，玉米不能成熟，會損失糧食，村子里的大人都不讓孩子吃，他都是偷偷吃的。

本以為玉米味道也就那樣，不過是能填飽肚子讓自己餓不死的東西而已，完全沒想到玉米竟然還有如此美味。

家裡也沒有肉吃。

因為肉很貴，有時候村裡的漢子們合夥去林子里打獵，肉帶回來要拿去鎮上賣錢，都捨不得吃。

不像男爵大人，儘管他現在住的木屋很小，不是那些大名鼎鼎的城堡，但是他想吃肉就吃肉，而且還是吃獵物身上最好部位的肉，燒湯的蘑菇也很珍貴，林子里很少很少，像狼石自己，可能一整天都采不到一棵蘑菇。

「好吃就多吃點。」小幼崽很開心地說。

「恩。」狼石張大嘴巴，卻只是咬了一小口玉米餅，只是細細地品嘗。

剛開始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小幼崽身上真的都只是木頭，嘗不出味道，也聞不到味道。

明明是這樣的美味。

不知道為什麼，狼石心中就特別特別難過起來，甚至是嘴裡的美味都不那麼美味了。

吃完飯就該離開了。

狼石站在門口看著小幼崽，幾次欲言又止。

他現在很確定，小幼崽不是木偶，他是人，是活著的人。

「這兩個竹筒你拿回去。」燕洵拿了兩個竹筒過來，「兩個裡面裝著的都是鮮玉米粒，至少可以儲存一年，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這是燕洵早就想好的辦法，其實也不是多稀奇的法子，不過如果是從未接觸過的人，還真就不會有這種靈感。

「狼石，有機會再來一起吃飯。」小幼崽站在門口揮爪子。

「恩。」狼石拿著竹筒，同樣揮手。

這一刻，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不再是狼石了，至少跟以前的狼石不一樣，他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接觸了完全不一樣的人，接觸了完全不一樣的事情，他完完全全地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距離村子越來越近，進入村子之後，狼石就還是跟平時一樣了。

回到家中，狼石準備把竹筒好好地藏起來。

「拿了什麼東西？」狼青盯著狼石進門，看著平日里十分機警，稍有風吹草動就能發現的小子，忽然變得遲鈍起來，竟然連他還在屋裡都沒察覺到。

狼石嚇了一跳，「父親？」

「把去那邊的事情都說一遍！」狼青嚴肅道。

面對如此威嚴的漢子，狼石不敢有所隱瞞，都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後兩個竹筒都沒能保住，讓狼青拿了去。

狼石試圖掙扎，「父親，至少給我留一個竹筒吧。」

「大人給你竹筒的目的，你以為只是給你的？這明顯是大人給我們的答覆！」狼青到底是大人，考慮事情要全面的多，聽狼石一說就知道燕洵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新鮮的玉米粒也能儲存很久，那就可以提前收穫，不用再擔心蟲子來襲，這可是天大的事情。

狼青當即顧不上傻兒子，直接拿著竹筒去找村裡的其他人一起商量這件事。

*

第二天一早，燕洵還在喂小幼崽吃早餐，狼青就帶著兒子來了。

不過儘管狼青很激動，但仍舊按著兒子安靜地在外面等待，並不打攪男爵大人。

等燕洵吃完飯，收拾好一切，從屋裡出來，狼青這才上前。

「大人，請問您的竹筒保存方法，真的能讓新鮮玉米粒保存一年嗎？」狼青激動地看著燕洵。

新鮮的玉米粒和晒乾的玉米粒不一樣，雖然不好保存，很容易就會發霉，但吃起來口感是真的特別好，而晒乾的玉米粒可以保存很久，但吃起來實在是太難以下咽。

「可以。」燕洵很肯定地說。

「多謝大人。」狼青一下子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山裡有很多竹子，需要採摘竹子做竹筒，這幾天所有閑著的人都開始忙這件事吧。」燕洵直接說，「另外挑幾個人跟我進山，我準備采一些紅薯。」

紅薯這東西，村裡人都知道。

只是吃的人卻不多，倒不是因為紅薯不好吃，而是紅薯雖然到處都有，但挖紅薯卻並不容易。

不過既然子爵大人想吃，那別人自然不能說什麼，大家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確定了新鮮玉米粒能夠長期保存這件事，狼青已經很高興很高興了，他興沖沖地回村裡安排。

狼石倒是留了下來。

小幼崽拿著煮好的一小段鮮玉米跑出來，「狼石，給你吃。」

「等會兒要進山，你去嗎？」狼石一邊啃玉米一邊說，煮熟的鮮玉米實在是太香甜了，那種爆汁的口感真是前所未有，狼石感覺自己能吃一輩子煮玉米。

「去。」小幼崽也是要跟著進山裡的。

「山裡很危險，不過我會保護你的。」狼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我以前經常進山。山裡有鳥蛋，還有很多好吃的果子，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打獵……」

儘管山裡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村裡每年都有進山之後再也回不來的人，但山裡好東西多，還是不斷地吸引著人前仆後繼。

狼石感覺小幼崽看上去小小的，身體又是木頭，他自己已經是大孩子了，應該好好保護小幼崽才對！

在心中打定主意，狼石等著村子里的人都安排好，一部分進山采竹子，他這是跟著進山采紅薯的那部分人。

燕洵帶著小幼崽進山采紅薯，鏡楓夜則是帶著人去采竹子。

進到山裡，一棵棵參天大樹把整個天空都遮擋住，顯得下面十分陰暗，而且根本辨別不出太陽的方向，如果不是有經驗的人進來，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

狼石一直緊緊地跟在燕洵身邊，他想保護被燕洵抱著的小幼崽。

其他漢子也都是精挑細選的，至少進過山有經驗的，此時也都是精神緊繃，時時刻刻注意著周圍的環境。

而小幼崽更是縮在燕洵懷裡，儘管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但仍舊乖巧地不發出聲音。

紅薯苗其實並不少見，只不過都長在很隱秘的地方，不適合大家長時間停留，必須要尋找能長期停留，而且能瞬間觀察周圍情況的那種地方才行。

終於，遠處有一塊很大很平整，比較空曠，沒有多少躲藏空間的地方，長著一小簇紅薯。

「檢查一下周圍有沒有危險的痕迹！」燕洵果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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