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淮溪君的『還行』,讓周蔻心安了不少,她回去偷摸在被窩裡拿出那冊子,真就仔細鑽研起來。
她面紅耳赤看了兩頁后,不禁冒出了一個想法:畫冊上的男女如此纏綿,那兩個男人又該是如何交頸尋歡的呢。
想著想著,她低頭再看,畫上撐肘背身,面色酡紅的女子乍然變成了淮溪君的臉,而那覆身動作的男子,也成了青面獠牙的四皇子。
罪過罪過!
周蔻猛地合上冊子,壓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呼吸也不由地急促了幾分。
這書定是勾人魂魄的妖書,她怎麼會想到那種事情,簡直叫人羞憤欲死。
周蔻扯了被子將臉一蒙,及時制止住腦海中的畫面,但這一夜,她還是睡得無比艱難,就連夢中也都充斥著冊上的畫像。
第二天起來時,萱花瞧見她眼底烏青,驚了一驚,拿粉壓過幾回也遮不住。
「皇妃昨夜是不是沒歇好?」
周蔻唔了一聲,含糊不清道:「嗯...也沒有。」
萱花以為她是傷心昨夜四皇子的冷落,遂安慰她道:「皇妃也不必太難過了,殿下原是只好男風的,如今皇後娘娘要他圓房,殿下一時沒法接受也是情理之中,來日方長,皇妃只管養好身子,難道還怕殿下一輩子不願來嗎。」
不提也罷,一提到男風,周蔻就又想起昨夜畫冊上的人臉,她趕緊搖了搖頭回過神,又忍不住悄悄問萱花,「為何會有男人喜歡男人啊?」
這話倒是把萱花問懵了,在她的印象中,貴族狎孌,有斷袖之癖並不是多稀奇的事情,只當是個樂子,主子愛吃酒或是愛逛花樓,亦或是愛男色,都是興緻使然罷了,究根結底問什麼,任她為人世故老道,也一下子答不上來了。
萱花便拿話胡謅哄人道:「奴婢聽說殿下之前是常年在戰場上殺敵的,邊城少有女子,殿下同那些男兒廝混在一起,后又受挫回到京城,性情大變,所以不愛親近女人,往後總會慢慢好的,皇妃只管寬心,慢慢用溫柔化解四皇子心中的隔閡。」
周蔻聽她說的頭頭是道,深以為然,頻頻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可我該怎麼化解呢,殿下他不愛見我。」
萱花道:「殿下不愛見您,您就去見他,昨兒個殿下不願圓房的信已經被金嬤嬤傳回宮裡去了,殿下一大早就進宮了,有皇後娘娘勸誡,回頭皇妃就守在門前等殿下出宮回來,朝他示好。」
*
高宥並沒有乘輦,而是走到了鳳儀宮,幾個小黃門跟在他身後,只差腿都跑斷了,也才堪堪跟上他的步伐,個個抹著額上的汗珠兒,但卻無一人敢上前多說一句話。
那布滿猙獰的青銅面具下,一雙眼輕輕眯著,抬頭看了一眼鳳儀宮的金匾。
身後黃門垂手噤聲,有新來的想湊個好,不懂事往前呵腰堆笑道:「四殿下,皇後娘娘正在裡頭等著您呢。」
眼風掃過,輕飄飄將他從頭盪到尾,那新來的立馬凝住了笑容,只感覺到一股寒意攀爬上脊背,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不過好在,他只是看了看,而後徑自踏了進去,並沒有說一句話。
等人影走遠了,那小黃門才能喘過氣來,他膝腿一彎,險些跌在了地上,還是後面的同伴眼疾手快將他扶住,有年歲的黃門叱責他道:「上前顯擺什麼,那可是四皇子!今兒個算你命大,要不然你現在腦袋和身子都得搬家了!」
小黃門欲哭無淚,「這也太嚇人了吧,剛剛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折在這裡了。」
一聲輕嗤,「要不然你以為四皇子為什麼名聲如此?腦子放活一點,別瞎顯擺!」
皇后倚在美人靠上,德榮見她眉心緊鎖,奉了一盞茶,「娘娘,喝口茶吧。」
溫熱的茶盞握在手心裡,皇后掀了掀瓷蓋,剛要入口,看到簾外檀袍一角卷進,她忙放下了茶盞。
「兒臣拜見母后。」
眼前人一如既往的淡漠,可怖的面具下,那眼都不似從前清澈了,皇后看著心裡泛起了細細密密的一陣疼,原本醞釀好的責怪全忘了,說起話來也帶著酸澀,「瘦了,也白了,過來,讓本宮瞧瞧。」
高宥聞聲往前挪了兩步,但仍舊隔了一段距離,皇后朝他伸來的手只好垂了下來,「宥兒,你還在怪我是嗎?」
高宥低了低頭,聲音沉悶不清,「兒臣不敢。」
「那你為何,至今不願近我身前?」皇后眉彎苦相,「我知道,當年的事並不是你的錯,那死的三萬大軍無辜,傷了臉痛失儲君之位的你更是無辜,你怨我和你父皇當時不信你,這些我都知道,可你父皇和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軍中要有戒律,要有軍法,得有一個交代,才能堵住天下萬民與那些朝臣的悠悠之口,宥兒,母后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你父皇的不得已。」
沒人能看清面具后的那張臉,此時究竟是什麼神情,高宥頓了頓,復垂身道:「母后誤會了,兒臣不怪母后,是兒臣自覺面目醜陋,怕驚了母后。」
「當真?」皇后鬆了一口氣,「傻孩子,母后怎麼會嫌你,你雖不是母后所生,但這麼多年的情分,母后心裡待你比親生的還要親,天底下哪裡有娘親嫌棄自己兒子的。」
可高宥仍不願上前,皇後知道他有自己的自尊,也不勉強,讓他坐下后才說到正題,「四皇妃母后見過了,是個心善的孩子,沒有京城閨秀那些彎彎繞繞,母後知道你也不愛那些貴女的心機深沉,只盼著你能早點成家,和四皇妃好好過日子。」
她又旁敲側擊點了點,「宥兒,你從前不是個荒唐的孩子,縱使你和你父皇要賭那一口氣,這麼些年了,也該盡夠了,如今你既已娶妻成家,那便好好待人家,不要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周蔻抱著一隻描金荷葉的大盅,巴巴等在門口,時不時摸了摸盅身,怕涼了,好不容易等到從宮裡回來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她忙站起來,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高宥一下馬車,就和她打了個照面。
周蔻看到那面具就怕,說話結結巴巴,把盅往前一遞,「殿...殿下...給你。」
高宥不明所以,看了看那盅沒接,周蔻又趕緊道:「是我親自做的魚羹,新鮮極了,您就賞臉嘗嘗吧。」
揭開盅蓋,一股香氣撲面而來,面具下的唇角彎了彎,破天荒真就接過去了。
淡淡嗯了一聲,高宥離開了。
衣袖拂過,空氣中留下了淡淡的香味,似竹似蘭。
周蔻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對鶯草道:「四殿下,剛才是願意接我的吃食了嗎?」
鶯草頭如搗蒜道:「是的是的!皇妃,四殿下願意接您的東西了!」
原來男人真的喜歡溫柔款款呀,萱花說的果然不假,只是,今天的四殿下,為什麼會跟上回見到的,有一點點的不一樣呢。
可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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