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幻境內時間是靜止的,縵縵與窮奇不知戰了多久,頭頂那輪烈日都半分沒挪動過。
此時她身上汗水裹著血水,身上負了幾處傷,衣裳也被抓破了幾處,襤褸著貼在身上,著實狼狽。
「呸!這也是個色胚妖獸,哪有打架專抓女孩子衣裳的!」
縵縵抽空吐槽兩句,又趕緊橫劍擋住一隻利爪,巨大的力道壓得她小腿都沒進沙子里一半了。
此時她已經筋疲力竭,眼見著妖獸另一隻爪子襲來,只能閉上眼側過臉去,打算生受了這一下。
千鈞一髮之際,周圍溫度忽地一降,她狐疑著睜眼才發現自己又置身在黎璽的宮苑裡了,一切都跟入幻境前一模一樣。
日頭還掛在天空正中、知了還在呱躁地叫著、尊上還在搖椅里搖著......
唯一變了的只有她自己,從進幻境前的嬌俏神女,變成了衣衫襤褸、渾身血污、汗漬的邋遢少女!縵縵抬手在衣裳破裂的左肩抹了把,不意外地摸到一手粘膩鮮血。
感情幻境是假的,受傷卻是真的?!
縵縵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默默撿起地上的劍鞘,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快出門時,淡淡的聲音自後方傳來:「何時搬回來?」
縵縵想著,自己將來要嫁人,也不會長住這,搬來搬去的反倒麻煩。而且阿娘現在的情況,她也是在沒法放心的下,只好推脫。
「反正離得近,來回走不了幾步路。而且日後我嫁人了還要再往出搬,太麻煩了。」
黎璽再沒說什麼,縵縵疲倦極了,也無心閑聊,幾步走出宮門。
一路上遇到的神仙們無不對她側目,暗地裡同情她。
「好端端的漂亮神女,這是何苦呢?」
「是啊,這也太慘了!」
「真的慘!尊神也真狠得下心啊!」
縵縵抖落著碎成條的裙子,暗道他們沒見識,為了成為仙上仙,暫時的苦痛算不得什麼!
不過她顯然低估了這些神仙們的八卦和無聊程度,她被黎璽錘鍊得「遍體鱗傷」的事兒不脛而走,不出一個時辰就傳遍九重天了。
一波波來瞧熱鬧的神仙從他們府前「路過」,更有相熟的直接進門來「做客」,就為了看一眼她的慘狀,瞧個樂子。
但聽著來人的語氣,竟然大半都是艷羨不已的,眼紅她能得黎璽教化,日後成就必是不可限量。
縵縵才泡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裳,耐著性子聽完幾位夫人的感慨,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限量!不限量!我打算日後混個天君做做,日後起事時少不了求幾位夫人的夫君出出力......」
話一出,幾位夫人就變了臉色,各自找借口溜了。
「哼!沒膽識!」
縵縵撇撇嘴,坐在椅子里仍覺渾身酸痛,就如被窮奇巨獸的爪子從頭按到尾,骨頭都散架了。她揉著胳膊站起來,才想去休息,院里就又來了一波人。
與剛才那些雍容的夫人不同,這次來的是三個水靈靈的仙女,清一水兒的精緻綰髮、白紗宮裝。這裝扮縵縵十分熟悉,不就是天宮裡仙女們的打扮嘛?
她認識的人里,唯有夏梨與天宮沾著邊,能指使動那裡的仙女們。莫不是夏梨聽說她受傷,特地送禮物來哄她開心的?
她幾步跳下台階,跑過去挨個托盤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來:「幾位姐姐是給我送禮的?是夏梨女君叫你們來的嗎?」
為首的仙女盈盈一拜,婉轉道:「小神女,我等奉天君之命而來。」
「天君?」
縵縵有些不明所以,他怎會突然送禮物給自己,還如此心思奇巧?方才她打眼瞧過了,托盤裡都是些精緻小玩意兒!
紫金九連環、玉制魯班鎖,還有一個畫工精緻的鳳凰小風箏。
她拿起那小風箏看了看,倒是真心喜歡。「勞煩三位姐姐跑一趟,你們且稍等我一下。」
縵縵提著裙子跑進屋,片刻后再出來時懷裡捧了四顆夜明珠,每個托盤上都放上一顆雞蛋大的后,又把一顆足有成年男子拳頭大的放到最後的托盤裡,笑著道:「三顆小的送給姐姐們把玩,大的那顆勞煩轉呈給天君,算是我的回禮了。」
仙女們走了后,縵縵抱著三樣東西進屋,小心放在桌子上。
紫金九連環不是稀奇物,風箏製作精巧、畫工也精緻,算得上用心。但魯班鎖卻是用成色極好的獨山玉製成的,玉雖然珍貴但也不多稀奇,奇的是這竟是由一塊芙蓉色獨山玉切割打磨成的,單說這顏色,便算得上是世間罕有的稀罕物兒了。
縵縵捧著魯班鎖越瞧越喜歡,暗道方才給的回禮太不夠誠意了,想著哪天得空尋些好東西,再給天君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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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近期她實在忙得很,別的不說,光是每日的練劍,就折磨得她生無可戀了,送回禮一事就忘諸腦後了。
因著第一日傷得慘了些,縵縵給在閨房裡躺了半日,好生抹了葯又安穩睡了一夜后,第二天寅時準時敲響黎璽的門。
「尊上!!」
因著昨天的教訓,她今日格外有耐心,屈起手指在門板上敲了三下后,就退後一步乖巧等待。等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有了細微響動,緊閉的門扉無風自開。
縵縵猶疑一瞬,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去瞧了一眼,室內空空如也,想來尊上還在內室梳妝。
她放輕腳步進屋去,坐到椅子上,想了想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剛才一定是腦子抽了,不然怎會想起「梳妝」這個詞的?
又等了會兒,黎璽才掀開內室的帷幔走出來。
墨發......黑袍?!!
縵縵倏然站起來,嘴巴微張著,說不出話來。
她認識的人里,魔族的殷啟是最喜歡著黑衣的,偶有一日不穿黑衣時,也定是赤中混著黑的衣裳。不過因為他的確適合偏冷的打扮,瞧著不顯沉悶,倒別有一番霸氣。
黎璽著黑衣,她倒是第一次見。
打眼兒的瞬間,她竟恍然覺得他此時與南曄尊神氣質頗像,翩翩白衣時明明是慵懶、矜貴、翩若驚鴻的模樣。只不過換了身衣裳,配上清冷的眼神,就是睥睨天地的威懾。
縵縵只在他臉上掃了一眼,便呼吸一緊趕緊撇開眼,內心揣揣地想:明日要不還是別喚尊上起床了吧?自己一人在院中苦練也是可以的。
未等她糾結完,黎璽已系著袖扣往外走,邊走邊囑咐她:「我在院中那株藍花楹樹下設了結界,你自去練習。」
縵縵跟在他身後,隨著他的動作才注意到他今日穿的竟是套箭袖衣裳。「您穿成這般,是要去打架吧?可以帶我去觀摩嗎?」
黎璽扣好袖子,停下來垂眸看她,嘴角總算有了一絲弧度。
「乖乖練劍,不許偷懶!」
「哦!」縵縵有些失落,知道這就是不能去的意思了。
頭頂細軟的髮絲猛地被人揉了揉,她驚疑地抬起頭時,面前已空無一人,只留下熟悉的清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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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個幻境,依舊是那隻窮奇。
縵縵能如此斷定,是因為昨日自己在它身上划的那幾劍猶在,已經結痂。
見著她,窮奇顯然也很興奮,爪子在沙漠里撓了幾下,露著凶光的眼裡都是嗜血的興奮。
「呃......」縵縵斟酌了一下措辭,最終只是橫起劍,生硬道:「開打吧!」
那窮奇凶獸今日顯然不打算放她走了,已經不耐煩一步步走過來,足有幾十丈長的翅膀平展,遮天蓋地的飛過來。巨幅羽翼下,四爪向前露出鋒利的長刺,在烈日下閃著寒光。
「嚯!」縵縵趕緊向後飛掠出幾丈遠,堪堪躲過直擊心口的利爪,暗暗吐了口氣。「這是玩命呀!啊!」
話未說完,一側巨翼又裹著颶風扇過來,縵縵慘叫一聲揮劍攻擊,仙光閃過,窮奇獸仰天長嘯一聲,黑灰色的羽毛撲簌簌飛落。
才削了它一角羽翼的縵縵翻滾落地,歪著嘴角壞壞笑起來。「知道疼了吧?!」
窮奇獸停在原地,籠回羽翼后伸出舌頭舔著。
縵縵瞅准機會,飛起來提劍直刺他眉心軟肉。她拼盡全力,幾乎是眨眼間就只剩兩三丈遠了,那窮奇獸卻突然掀開翅膀,大張的巨口隱隱透出火光。
不好!縵縵猛地一扭身子,在空中轉了一圈扭轉去勢,向旁邊躲。電光火石間,灼熱的火焰擦著她耳邊吹過,半邊身子都燙得緊。
她就勢在沙地里翻滾一周,單腿跪地撐住身子,揉著火燎燎的耳朵怒罵:「小子,你竟敢跟我比玩火!」
縵縵猛地一扔劍,腳一蹬騰空而起的瞬間,一隻碩大的雪白鳳凰現身於空中。鳳凰如雪的羽翼張開,仰頭一聲嘹亮的鳳啼,赤紅的火焰自鳳嘴中噴薄而出,帶著灼燒天地的熱浪,直奔窮奇而去。
窮奇獸目光一緊,匆忙間只能合攏羽翼包裹住自己。烈焰倏然而至,搭著黑灰色羽翼的邊兒,便立即焦糊味衝天。
「吾命休矣......」
窮奇獸才心如死灰的閉上眼,身前灼熱感卻頓消,掀開護體的羽翼才發現,沙漠里又空無一人了。
縵縵驟然跌落在樹下,有些緩不過神。
搖椅里,不知何時回來的黎璽啄了一口酒,淡淡道:「只許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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