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縵縵心知，戰場不是兒戲，亦不能隨性而為。

好在她本就不擔著什麼職責，又因著年紀小且是個女娃，眾人都只當是帶她開開眼界，權當是歷練了。

這樣一個小姑娘也翻不出什麼風浪，做不出什麼危害戰局的舉措，即便有人看見她往後方跑了，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看見。

魔城後方是兩座巨大火山的后脊，此時魔族出城禦敵的兵將們已與奇襲的仙兵們打成一團，為首交戰在一起的兩人正是褚幸與殷啟。

殷啟早已今非昔比。

許是因著復活魔神，沾染了些許魔氣，又或許是繼位魔君得了什麼神跡，他短時間內便晉位上神不說，竟還有了與褚幸上神一戰之力。

縵縵心下一沉，想來前幾日兩人的那場打鬥，殷啟還是顧念著昔日友情，隱藏了大半實力，不然以自己這半吊子修為，哪傷得了他？

戰場之上兇險萬分，縵縵無暇多想，迅速拔劍沖入魔軍，仙氣滌盪間周圍散碎魔獸瞬間化於無形。

這些時日在戰場歷練，她的修為也大有進益，隱有突破瓶頸之勢。

「哇呀呀！這塊兒的魔獸可真兇猛啊！」

某個呱躁的聲音興奮地響起，縵縵自一頭青煞獸身上抽出劍，蹙眉哀嚎了聲：「你怎麼又跟來了！」

這可真是打個架也不讓人耳根子清靜啊！

琰化成獸身形態，巨幅身軀一路碾壓過來，不知碾死了多少魔獸。「哎喲喲，你還嫌我煩了？臨出門時尊上可說了，讓我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守著你，以免你打著打著上了頭，覺得自己天地之間無有敵手，一個衝動再跑去單挑殷啟。」

又是「尊上說了」！

縵縵忍無可忍：「張嘴閉嘴的「尊上說了」，把他的每句話都奉為御令，嚴謹執行。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你究竟是我的坐騎還是他的？你這麼聽他的話，乾脆回去給他當坐騎好了！」

琰抬腳把一隻撲上來的魔獸碾成肉餅，咧著大嘴傻笑：「連你都是尊上的，我不也就算是他的了？聽主人的主人的話，沒毛病！！」

縵縵：「．．．．．．」

早知今日，非早半年就把這貨打發了，也省得讓他偷聽了這許多秘密，再來編排自己！

縵縵邊砍著魔獸，便咬牙切齒地生悶氣，正想訓斥琰兩句，這貨已經「哎喲娘哎！」一聲驚呼，碩大的身軀瞬間消失在原地，一溜兒青煙鑽進她腰間香包里去了。

怎麼回事？！縵縵狐疑地轉身，定睛的瞬間也驚得腳步一錯，分神的瞬間被攻上來的魔獸撓了一爪子。

她輕「嘶」一聲，提劍斬殺圍上來的三五魔獸，捂著胳膊上的爪痕後退幾步，目光死死盯住前方。

岩漿噴涌的一處火眼兒上，一個碩大的身影已顯出身形來。那是只長著赤紅翅膀，身形肖似熊和犬一類的長毛巨獸。

隨著一聲嘶吼，巨獸躍出火眼兒，縵縵這才瞧清楚它的長相。

這傢伙生著六足四翼，足上卻無爪，肥碩的肉掌踏在岩漿噴涌的地上，似察覺不到絲毫灼熱般行走自如。巨大的身形所過之處，仙兵們無不被碾壓、生吞，一時間哀嚎不斷。

縵縵深吸一口氣，提劍向著那魔獸的方向狂奔。

離得越近，鼻翼間腥臭之氣越發刺鼻，縵縵擰著眉強壓下翻湧的胃液，卻在離得近了看清它后，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這個巨獸竟是沒有耳目和鼻子的，只有一張方形如肉溝的大口，正津津淌著粘液。

凶獸混沌！

失神的瞬間，混沌又已碾碎無數仙兵，用翅膀勾著塞進巨口裡生吞了。

縵縵深吸一口氣，飛身而起迎面劈出一劍，仙光閃過後，混沌肉臉上只添了道血痕。

這一劍她拼了大半的修為，竟連它分豪根本都傷不著？！

縵縵驚疑的瞬間，惱怒的混沌已轉身面向她，其中的一翅猛扇，毀天滅地之勢直奔她面門而來。饒是縵縵反應迅速，運了仙力格擋，也還是被勁風扇出十幾步遠，狠狠跌落在地。

「噗！咳咳！」這傢伙果然厲害！難怪琰這個膽小鬼見了就瞬間消失無蹤！

縵縵望了眼被殷啟纏住的褚幸，心底里將臨陣脫逃的琰罵了數遍，爬起來收起佩劍，抬袖抹了把嘴角血漬。「死就死吧！」

她喊完這幾個字，又一次狂奔向混沌，離得只剩幾丈遠時，身姿翩然的神女陡地消失，一隻雪白的巨鳳陡地在魔族暗紅的天空里現身，尖嘯著俯衝而下，閃著寒光的利爪以迅雷之勢抓上混沌背部，穿透皮肉勾在脊骨上，將它猛地提起扔回魔軍方向。

混沌凄慘嚎叫著滾出老遠，滾過的地方碾碎無數魔族兵士和魔獸的身體，一時間殘肢遍地。

殷啟猛地一驚，后錯兩步欲抽身，卻被緊跟著攻上來的褚幸纏住，脫身不得。

「怎麼？想去救那個畜生？」褚幸槍槍不留情，都刺向殷啟要害，擾得他無暇他顧。「小畜生不懂事，讓我閨女好好教教它。」

他對自家寶貝女兒有信心，她若單單依靠劍法或是修為，可能殺這隻凶獸要吃力些，但化成原身打鬥，不說是手到擒來吧，也算是勝券在握了。

鳳族幾代才出這麼一隻的雪鳳，可不單是擺著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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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作為上古四大凶獸之一，若能被縵縵掀個跟頭就制服，那也就對不起自己這響噹噹的名號了。

它很快翻身爬起，張開肉口大吼了一聲，直吼得大地都震顫一番，才六足翻飛，伴著大地轟隆隆的顫動跑來。

這凶獸發起怒來，也不管行過的路上是敵是友，通通碾壓了個乾淨，肉爪子沾滿了碎肉沫兒，還沒到近前，就熏得縵縵直欲作嘔。

縵縵在它撞過來的瞬間展翼飛起，混沌雖肥碩，動作卻算得上靈敏，立時張開翅膀飛起追上來，兩獸在空中打作一團。

雪鳳的身形算得上是巨大，但對上小山一樣的混沌卻還是稍顯纖弱，卻也因此多了些靈敏，每每都能繞開混沌的攻擊，還能在躲閃的瞬間給它添些新傷。

幾番下來，身上又添了幾處爪痕的混沌徹底被惹惱，頭顱高昂仰天長嘯一聲，暗紅的天空忽地陰雲密布，紫色電光在雲層里滋啦作響，倏忽間一道驚雷劈下，直劈雪鳳天靈。

「嚯！」

縵縵心底一驚，翅膀張開向前閃動，身子借著勁風向後滑出，躲過致命一擊。

地上戰鬥的兩軍將士卻遭了殃，被驚雷劈倒一片。

第二道驚雷劈下的瞬間，雪鳳猛地一扭身子躲過，猛扇了兩下翅膀，灼熱的火焰自鳳嘴噴薄而出。

那是天地間最炙熱的鳳族之火，照亮了魔界昏暗的天際，也照亮了每一個被血污了臉龐的面容。那是代表著正義與肅然的神族之火，盪盡時間污濁。

凶獸混沌幾乎來不及驚呼，就被團團火焰包覆住，在烈火中掙扎嘶吼，一時間偌大的戰場俱是它凄慘的哀嚎，巨大的身軀裹著烈火翻滾幾圈，就漸漸消散於無形。

戰場上一時間靜寂無比，無論仙、魔，都似被那火焰灼了眼，忘記了動作。

半空中那隻雪鳳，潔白無瑕、傲然獨立，帶著威嚴與清貴，俯瞰著這世間的生靈。

鳳族！這個逐漸淡出仙界諸人視線的昔日第一神族，在這一瞬間，似乎同這灼燒天地的烈火一道，重返仙界。

混沌戰敗，被仙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鳳凰燒得屍骨無存，魔軍將士們士氣盡散，立時便顯出頹勢來。

殷啟見狀也不戀戰，側身避過褚幸穿胸一槍，迅速飛回城內。

「退！」

魔軍與眾多獸族烏泱泱退卻，退得稍慢的便被仙界兵士們留下了頭顱。

雪鳳俯衝而來，雙翼平展黑壓壓蓋下，撞飛無數魔族兵、獸。

直到衝到緊閉的城門前，雪鳳才斂了翅膀，落地化為少女，嬉笑著跑向褚幸。「阿爹！我剛才的樣子英不英勇？！」

「好閨女！」褚幸哈哈大笑著，滿臉驕傲地摟了下女兒。「爹就知道，你同其他嬌養的神女不同！這才是我褚幸的閨女，才是神族兒女該有的樣子！！」

殷啟撤兵，正中褚幸下懷，此時前方有南曄拖住魔神，按約定清櫟尊神會在收到信號後下令攻城，他帶領這支繞后的軍隊從後方攻城，魔城縱使固若金湯，也定是難以分神應對前後夾擊。

「閨女，馬上要攻城了，你才打鬥了一場硬仗，仙力耗損嚴重，戰場紛亂我也顧不上你，不若先回軍營去。」

縵縵自是不願走，好容易趕上這千載難逢的一戰，不參與豈不可惜。

褚幸見她扭著不肯走，只好苦口婆心地勸：「你回去給尊上傳個信，就說我們此次有望一舉殲滅魔族，請他權衡著時機，若有萬一，就領兵來助。」

縵縵這才不情願地噘噘嘴，捏起腰間香包，口朝下倒出某個臨陣脫逃的坐騎。

巴掌大的叱炎獸在地上滾了一圈，倏然變大成一人多高的巨獸，伏下身來讓縵縵坐上去，才穩穩起身騰起雲霧往錦屏山軍營方向飛。

「主人呀！我方才在香包里雖瞧不見，但光聽聲音便知道你有多英勇神武了！嘖嘖，方才那些兵士的歡呼聲我可都聽見了，他們定是與我一樣，崇拜您崇拜到恨不能拜倒在鮫紗裙下了！」

「呵！」縵縵嗤笑一聲，不願理會這個見危險就逃的傢伙。

「哎喲，您彆氣啊！」琰垂著腦袋，委屈道：「我年紀小，又才幻成人形不久，若真挨那混沌一巴掌，不說神魂具散也定是輕則幻不成人形，重則缺胳膊少腿啊！我可是從在蛋里就被您悉心呵護，一點點餵養長大的，我若真傷了慘了，您就不心疼嗎？」

縵縵不理會他巧舌如簧的辯解，回頭望了眼漸漸遠去的戰場。

喊殺聲漸漸聽不真切了，可褚幸持槍衝鋒的身影卻依舊清晰地印在眼底。

因著爽朗、火爆的個性，父親精緻的面容常會被人忽略，忽略他本是古老神族最傑出的後裔，是以容貌精緻聞名的鳳族中，數一數二的精緻男子。

望著硝煙中父親血污斑斑的臉旁，縵縵輕輕合了下眼。

願這世間再無戰爭紛亂，父親母親和美相伴，日日簪花同游，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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