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經驗
這一夜,他一直看著窗外,太醫一直守在床邊為他把脈煮葯,也沒能讓他的死亡延時一時半會。
白棠生穿著單薄的衣衫,坐到窗台上,靜靜凝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大雪,還有雪中傲然綻放的梅花。
黎明來臨之際,他的身子輕輕顫了顫,眸子以及其緩慢的速度看向前廳的方向。
那兒沒有人。
「漢之廣矣,不可泳。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陛下……」
平生一顧重,宿昔千金賤。故人心尚爾,故人……心不見……
一片雪花飄在了白棠生的臉上,剛好蓋住了他鼻樑上的那顆紅痣。
故人未歸,他注視著空蕩蕩地前方,緩緩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用盡全力刺進了心臟。
鮮血流了滿衫。
「陛下,臣……太疼了。臣先走一步……」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cut!」
秦晁大補迎了上來,毫不吝嗇自己的讚揚:「太棒了,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聞人陸的角色定給白棠生之後,秦晁不是沒有憂慮的,他看過白棠生的往期作品,說實話,就是一鍋大雜燴。
但白棠生給了他驚喜,這場戲是在烏柏舟的建議下臨時插/進來的,而且還是一段較長的戲。
秦晁是真的沒想到,白棠生能一次性過,台詞功底以及情緒都把握地相當好。
烏柏舟也旁觀了這場戲,說實話他有些意外,白棠生的演技比他和秦晁預料的腰好太多了。
底子穩,紮實。
他走了過去,給白棠生遞了一瓶水:「不錯。」
現在已經快六月下旬了,天氣慢慢轉熱,白棠生額頭上滑落一滴汗水,從臉頰漫延到脖子里,不見了蹤影。
白棠生眼睛一彎,接過水:「謝謝烏老師。」
剛剛和白棠生搭戲的兩個男演員也走了過來,演太醫的是個老戲骨了,名喚朱枱,就算是烏柏舟也得稱一句「前輩」。
朱枱拍拍白棠生的肩膀:「小白戲不錯啊,現在的小鮮肉里能有你這樣的演技實屬難得。」
演曹尚書的江澤清也走過來笑道:「可不是嗎,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種的是要被拍死在沙灘上嘍。」
江澤清是個近四十歲的男演員,已婚,家庭和睦,圈子裡的口碑很不錯。
白棠生並沒有把他們的誇獎放在心上:「沒有的事,兩位前輩的戲才是真的過硬,是我要多多學習才是。」
朱枱笑呵呵地應了聲,話頭轉向了烏柏舟:「小柏舟會來演這劇倒是讓我沒想到,我們有好久沒合作過了吧?」
烏柏舟態度稱得上尊敬:「有兩年了。」
朱枱拍拍他的後背:「那我們可要好好合作了。」
何然一早就在旁邊呆著了,今天還是他跟著白棠生以來最興奮的一天。
自家老闆要演秦導的男一號,合作演員除了眾多老戲骨之外還有影帝,簡直不要太棒了!
他暗戳戳地盯著烏影帝,那天在醫院他忘記要簽名了,不知道他現在上去要會不會給白老師丟人……
何然摸著下巴,突然發現了一道比他還熾烈的視線,而且這股視線是針對白棠生的。
他定眼一看,是吳韜。
吳韜幾乎是把嫉恨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白棠生朝自家小助理走來的時候,發現他一臉擔憂:「怎麼了?」
何然扯了扯白棠生的衣袖:「吳韜在那邊呢,生哥你要小心他,他本來就跟你不對盤。這次你的角色壓了他一籌,我怕他耍小動作。」
白棠生瞄了吳韜一眼,揉了揉小助理的腦袋,何然不論上輩子還是現在,都是真真正正地在為自己著想。
「別怕。你別理他就是了,他要是前來挑釁你就懟回去。」
秦晁最討厭惹是生非的演員了,吳韜要是真敢做小動作,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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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生的戲拍完,緊接著就要拍烏柏舟的。
這是一次難得能現場觀摩影帝拍戲的機會,白棠生自然不會浪費。
私服尋訪歸來剛入京城的皇帝,就聽到下屬衝過來跪拜:「陛下,侯爺薨了!」
烏柏舟怔了一下,隨後雷霆大怒:「你在胡說些什麼!」
侍衛身體顫抖,不敢抬頭:「陛下,侯爺於昨日卯時薨於……侯府……」
烏柏舟猛得站起身,將桌子上的茶杯揮到地上,雙眼通紅:「這不可能,昨日就……那為什麼孤沒收到任何消息!」
侍衛面朝地上,瑟瑟發抖:「陛下,侯府那邊據說是侯爺生前親自下令,不得將這則消息通知陛下,說怕影響陛下私服尋訪……」
烏柏舟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衝到門口,想要親自去侯爺看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又退了回去。
他拿起桌子一側的食盒,口中喃喃:「他要的桂花糕,得帶著……」
「cut!」
秦晁點點頭,對烏柏舟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這場戲順利通過。
他叫來白棠生:「下一場是你們倆的對手戲,要不要磨合一下?」
烏柏舟和白棠生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不用」。
不因為別的,主要是下一場的戲是延著上一場戲的時間線,白棠生主需要躺在棺材里,當一具安靜的屍體,不要詐/屍就行。
白棠生躺在棺材里,有些緊張。
儘管他沒有一句台詞,但也算是他和烏影帝的第一次同框。
他聽見烏柏舟疾步走了進來,外面一片嘈雜驚恐的聲音:「參見陛下!」
烏柏舟大步走到棺材前,看見了裡面神情安然的白棠生,後者的雙眼緊閉著,沒有一絲生氣。
他踉蹌了一下,眼眸赤紅,手重重地撐在棺材沿上,身體微微顫抖著:「誰幹的?」
他一腳踹倒了旁邊跪拜的管家:「告訴我,誰幹的!」
無人應聲。
片刻,太醫幽幽地嘆了口氣:「陛下,是侯爺乾的。」
烏柏舟將太醫猛得從地上拽起:「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太醫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侯爺在一月前喂自己吃了……蝕骨丹……」
烏柏舟怔住了,手上的力道鬆懈,太醫跌倒在地。
他另一隻手上的食盒也跟著掉到地上,桂花糕灑落了一地。
「原來你讓我去帶桂花糕是這個意思……原來你連我最後一面都不願見……」
……
烏柏舟這場戲也是一次性過的,他順手把白棠生從棺材里拉了起來,後者頗有些感嘆:「我以前也演過屍體,就是沒躺在棺材里當過露臉的屍體。」
何然小碎步跑了過來,手上還端著兩杯奶茶,一杯遞給了白棠生,另一杯遞給了烏柏舟。
烏柏舟有些詫異:「你喜歡喝奶茶?」
白棠生把吸管插進了杯子里:「以前不喜歡,現在覺得還不錯。有個小丫頭和我說吃甜的可以讓心情變好。」
烏柏舟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子上,何然好奇地問道:「生哥,你這是談戀愛了?」
白棠生無語地往何然頭上敲了一下:「想什麼呢?那丫頭最多十四五歲。」
何然捂著腦袋賊兮兮地笑道:「可以當童養媳嘛。」
烏柏舟:「……」
白棠生:「滾。」
秦晁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了:「你們今天早點休息,沒事的話可以相互磨合一下。」
白棠生一臉茫然:「磨合什麼?」
烏柏舟似乎早有預料:「明天有吻戲?」
秦晁點點頭:「你們倆有經驗嗎?」
烏柏舟和白棠生對視一眼,第一想到的竟然是他們那天在洗手間的略帶血腥的吻。
或者那不能稱作吻,只能說是烏柏舟單方面的侵略。
白棠生含蓄帶過:「算有吧。」
烏柏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算是也默認了。
秦晁奇道:「柏舟你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烏柏舟嘴唇輕抿:「……沒有。」
「那……」
秦晁還想追問,白棠生趕緊打斷他,推搡著往休息室走去:「秦導我明天那場戲的情緒還有點把控不好,我們先去聊聊。」
秦晁一邊被推著往前走,一邊回頭大叫:「柏舟你不夠兄弟啊,說清楚什麼時候有的接吻經驗,你以前拍戲可都是借位的啊……」
秦晁聲音之大,直接吸引了劇組的大部分工作人員。
烏柏舟獨自拍戲現場,享受著大家的注目禮。
回到了酒店后,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何然興奮地說想吃火鍋,白棠生這才發現自己的胃裡空落落的。
從昨天在烏柏舟家裡吃過早飯過後到現在,他除了喝水沒有進食任何東西。
「那行,我卸個妝,你找個火鍋店。」
出門的時候,白棠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敲了烏柏舟的房門:「我們去吃火鍋,烏老師要一起嗎?」
烏柏舟還沒說話,齊琪就冒了出來,雙眼發亮:「火鍋好呀好呀,我好久沒吃了。」
「……」
烏柏舟拒絕的話在口中轉了一圈,還是沒說出口:「那走吧。」
白棠生眼睛一彎,跟何然打招呼道:「你找個近點的,有包廂的火鍋店。」
何然猛得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好的。」
要跟男神一起吃飯了,開心!
這家火鍋店離影視城不遠,但四人還是開了車,四人都帶上了口罩。
白棠生覺得烏柏舟這樣出去有些危險,被粉絲認出來的可能性太大了。
何然開車,齊琪坐在副駕駛上。
烏柏舟回道:「這裡是影視城。」
白棠生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影視城遇到明星很正常,全副武裝地出門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只戴個口罩反而不會有太多人關照。
白棠生理解這套說辭,但他還是擔心,從車裡找出了一頂帽子,扣在了烏柏舟頭上。
「還是防著吧,萬一上熱搜了秦導可得罵人了。」
齊琪回過頭來,笑著說了額一句:「我怎麼覺得小白好像這麼不願意跟我們柏舟扯上關係?」
白棠生無奈地笑了笑:「主要是我名聲不太好啊,烏老師跟我一起上熱搜對他影響不好。」
烏柏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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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之廣矣,不可泳。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出自《詩經》
「平生一顧重,宿昔千金賤。故人心尚爾,故人心不見」出自《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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