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眠
自從他黑料滿天飛幾乎沒戲拍以後,經紀人總想著走一些不正當的路子拿資源。
被白棠生嚴厲拒絕了好幾次之後,經紀人覺得他不知好歹,就不再管他,轉而去給手底下另外一個演員吳韜搶資源。
怎麼搶呢?
白棠生碰巧撞見過一次,前段時間讓吳韜大火的那個角色的試鏡他也去了,但是他試完鏡后第二天就被通知這個角色定下了吳韜。
隨後他就撞見了那部劇的投資商摟著吳韜在衛生間接吻。
白棠生之所以會記得吳韜這個人,就是因為這件事。
他覺得很噁心。
噁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投資商和吳韜都是男的,而是因為那個投資商挺著大號的啤酒肚,頂上的頭髮油膩的發亮。
這個投資商是有家室的,吳韜被他撞見自己被潛規則后非但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給他投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就是這個眼神讓他白棠生噁心了好久,也讓他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圈子就是這樣荒唐。
但依舊有無數人為了火,為了往上爬去赴這場骯髒的盛宴,他們心甘情願地讓自己滾在泥潭裡,就為了外表的光鮮。
太陽已經下山了,夕陽的光輝透過窗外的樹杈往病房裡透進幾點斑駁的光影。
小助理依然在看網上的那些評論,嘰嘰喳喳地為自家老闆抱不平。
手機里還是很平靜,沒有誰打來一個電話,沒有一個人關心白棠生消失了這些天去做了什麼。
或者說,根本沒有人發現他消失了。
因為經紀人的幾句話讓他想起了吳韜這個人,也想起了圈子裡很多令人噁心的事。
白棠生的情緒已可見的速度變得空洞下來,連身體的溫度似乎都因為夕陽的到來開始泛冷。
他輕輕揉著太陽穴,把自己從這些亂七八糟的思想里剝離。
既然回來了,就先把該做的事情做掉,其它的先放一放。
無債一身輕,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身邊的人都安置好以後,他可以有大量的事情去考慮未來是去是留。
這一晚白棠生沒能睡著,失眠對於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了。
前一世出現這種情況是在他二十五歲那年,他拍了一部電影,名叫《不求》。
他飾演的角色是男二,一個一無所有的角色。
他從小被雙親拋棄,在孤兒院長大,好不容易勤工儉學到上完大學工作,卻因為習慣不了職場的規則,事業一直沒有進展。
他就是芸芸眾生里的一個普通人,沒有特殊的經歷。童年不算美好,但也不算絕望,他沒有經歷過校園暴力,也沒有經歷過職場暴力。
但他依舊感到絕望,他和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的生活也像白開水一樣寡淡。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即便將來有一天他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角色讓白棠生入了戲,一直到他現在,都沒能從戲里走出來。
他和這個角色產生了共鳴,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沒有期待的事,也沒有可以期待的人,就此長眠下去,有什麼不好嗎?
他感受得到這種絕望,或者不能說是絕望,只是生活沒有希望而已。
從那以後,白棠生開始頻繁地失眠,頭痛,很多時候,太陽穴就和針扎的一樣疼。
他知道自己心理出了問題,也去看了醫生,可當醫生問到他有什麼難過的事情時,他卻回答不了。
因為他並沒有經歷什麼很難過的事情,他只是很久沒有遇到過令他開心的事情罷了。
就好像他上一世從來沒有試圖自殺過,因為他並沒有那麼地渴望死亡,他只是對活著這件事有些失望而已。
當你的生命里已經找不到令你產生情緒波動的事情,你就會想,其實活著和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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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失眠了兩天,白棠生的狀態極差,唯一的好處是他把《鳶飛戾天》的劇本大致看了一遍,對自己要飾演的角色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老實說,秦晁這一舉動讓白棠生有些驚訝,誰會在還沒拍板的時候就把完整的劇本發給試鏡演員?
特別是他記得這部劇因為題材問題,在上映之前是需要完全保密的,劇組的演員甚至不允許有探班行為,連試鏡演員都簽了保密協議。
為了讓自己明天試鏡的狀態更好一點,白棠生找祝英想辦法給自己開了一瓶安眠藥,吃下去才堪堪入睡。
賦予安眠藥后入睡的速度確實快,但是短處也很明顯,無法深層入睡,醒來后也會渾渾噩噩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
就像現在這樣。
白棠生的眼神還有些失焦,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只是輪廓有些熟悉。
他發出疑問:「烏老師?」
烏柏舟皺著眉頭:「我這兩天還沒時間去整容。」
白棠生定定神,視線里的人影逐漸清晰:「抱歉,我睡糊塗了。」
「嗯。」烏柏舟緩緩問道:「聽說你開了一瓶安眠藥?」
明明和他並不熟悉,白棠生還是第一時間聽出了烏柏舟話里的另一層意思:「我就吃了兩顆,有點失眠。」
看著烏柏舟放緩的臉色,他補充道:「我沒想干別的什麼。」
烏柏舟繼續問道:「為什麼失眠?」
「……」
白棠生沒料到烏柏舟會追問,他摸了摸鼻樑:「大概是因為能有機會演秦導的戲,激動的?」
烏柏舟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移開,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解釋。
他把床頭上的安眠藥拿走,揣進口袋,平靜道:「沒收了,進組之後如果失眠就來找我,一次只能吃一顆。」
「……」
白棠生這下是真的有些錯愕,他張著淺色的眸子,實在有些看不懂烏柏舟在想什麼。
原來站在雲端上的烏影帝,也會關心他這種小人物的死活嗎?
烏柏舟是來接白棠生出院的,他本來沒打算親自過來,但是一大早接電話的時候,祝英隨口提到了白棠生開安眠藥的事情。
出於保護隱私的心理,他並沒有告訴祝英和齊琪,其實白棠生心臟上的拿把刀,是他自己捅的。
烏柏舟一直覺得,生活里遇到挫折就想尋死的人太懦弱。但是白棠生既然被他介紹到了秦晁那,他就不能讓這人輕易出事。
烏柏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白棠生在心裡替烏影帝補完了後半句,依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您喝水的時候放枸杞嗎?」
烏柏舟疑問地看向他:「不放。」
嘖,喝水不放枸杞的老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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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鏡的地方出乎白棠生的意料,就在本市的影視城裡,他到了之後才發現,劇組已經完全籌備好了,一些配角無需主演的戲份都已經開始開拍了。
秦晁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像白棠生以前見過的那些導演,肥胖或是油膩。
他的身材保養地相當好,五官十分硬氣,這種顏值進軍演藝圈的話估計能圈出一批顏粉,畢竟喜歡小鮮肉的人有,喜歡陽剛型大叔的也有不少。
白棠生其實比較欣賞秦晁這一類人的顏值。
烏柏舟見他的目光一直在秦晁的身上沒有移開,有意指教一句:「別看了,他有對象。」
白棠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不喜歡男的,你這是基者見基知道嗎?」
烏柏舟發出疑問:「什麼意思?」
「……」
白棠生和烏柏舟對視了十幾秒,最終還是放棄了解釋。
秦晁正在指導拍攝配角的一場戲,看到他們來了很快走過來,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秦晁。」
白棠生對有實力的人向來足夠尊敬,他握住秦晁的手:「您好,我是白棠生,久仰秦導的大名了,這次能有機會試您的戲,我很榮幸。」
烏柏舟站在一邊,臉色淡淡的:「榮幸到失眠。」
白棠生:「……」
秦晁和烏柏舟認識很多年了,這還是烏影帝第一次往他這裡推薦人,他對白棠生很感興趣,特別是這張臉。
「太符合了!你鼻子上的這顆紅痣簡直是神來之筆!」
秦晁圍著白棠生轉了一圈:「氣質也符合,就是要這種溫和但又有點疏離的感覺,我覺得我們可以直接簽合同了。」
白棠生頭一次享受到不在潛規則的情況下靠臉吃飯的感覺:「不用試戲了嗎?」
秦晁的性格和他的長相不同,沒有五官那麼嚴肅:「我覺得不用,你本色出演就可以。但是還是要走個過場的。」
白棠生要試的這場戲不難,他要扮演的角色是男主之一,名叫聞人陸。
這場戲也是這部劇的開頭,聞人陸站在江中央的船上,他的身後盤坐著一個神情嚴肅的少年。
周圍煙霧繚繞,高聳的山峰和峽谷在延誤中若隱若現,水色清澈,景色優美。
白棠生站在房間的中央,周圍是幾位評審員,總編輯沒來,據說是睡過頭了。
秦晁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吧。」
白棠生深吸一口氣,正要動作,就看見烏柏舟走到了他面前盤膝坐下:「我來給他搭戲。」
秦晁挑眉:「那正好,這本來就是你飾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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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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