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識相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道路上。
胡小魚轉頭看看外面的街景,低頭看看腦袋枕在自己膝蓋上的郁檀,心裡可滿足了。
「有那麼好看?」郁檀抬眉問,他心情不錯,嗓音低沉慵懶十分悅耳。
「都好看。」胡小魚點點頭,狐狸眼一片認真。
郁檀笑了一聲,捏了捏胡小魚帶著小奶膘的面頰,又閉上了眼。
這輛車空間很大,開車的司機另外有人。
阿九坐在前面的單人座上,側耳聽著後座兩個人沒營養但平靜又寬鬆的對話,慣常沒什麼表情的臉露出和緩的笑意。
他甚至生出一種期盼,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半個小時后,車子駛過長長的林蔭路,停在一處僻靜的餐廳。
胡小魚喜歡人少樹多的地方,下車后舒張筋骨,看到林間樹枝上棲著一隻小麻雀,就想走過去和對方交流交流。
比如問一問,這家看起來不像餐廳的餐廳,有什麼特別好吃的東西沒有。
他自己有魚吃就可以了,但請客吃飯可不一樣。
與其問店裡的夥計,不對,現在應該叫服務員,還不如向這裡的常住居民打聽更靠譜。
胡小魚想要悄悄和麻雀交流的事沒有成行。
他才剛剛將一縷靈力分出去,后脖頸就被捏了捏,反射性的就想抱住自己的尾巴蜷起來。
哦,對了,他現在是人形。
沒有尾巴可以抱。
可是被捏住後頸皮后四肢百骸生出的那種酸軟,讓胡小魚眼睛不禁浮起一層水光。
他瞪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看向罪魁禍首。
郁檀看著眼前人水潤的眼,眸中有驚艷之色掠過。
然後,頭一次生出自疑之心。
難道他下手太重了?
這麼想,倒又很好心情的想要替胡小魚揉一揉。
胡小魚手掌心遮著后脖頸,敏捷後退,聲音軟塌塌又兇巴巴:「你別碰!」
郁檀眯了眯眼,臉色陰沉下來:「過來!」
雖然胡小魚蹦躂著躲遠的樣子像一隻惶恐的小野獸,好玩又好看,但這不代表他可以不聽話,
尤其是在這裡。
郁檀陰著臉,跟著他的阿九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不過這對胡小魚沒什麼威懾力。
他看得出郁檀又不高興了,為什麼?
想一想這人從早上開始就很黏著自己,還總是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
明白了!
他當初被郁檀撿回去之後,也總是黏著對方,生怕被丟下。
胡小魚走過去,雞賊的牽住郁檀的手,確保不會再被捏脖頸。
然後耐心的哄他:「我不走,不要怕。」
郁檀:「......」
阿九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別過臉去。
是什麼給了胡小魚錯覺,讓他覺得老闆像個奶娃娃一樣需要被這麼哄?
胡小魚握著郁檀的手,心想好冰。
難怪他臉色總是慘白慘白的,再白上幾度,都要和上吊的原主一個色了。
指腹溫熱的觸感讓郁檀皺起眉,他力度極大的抽回手。
想要責罵胡小魚為什麼要靠他這麼近,居然還敢碰他,又想起五分鐘前他還靠在人膝蓋上,話就說不出來。
胡小魚與郁檀黑漆漆冷冰冰的視線對視,無辜的回望他:「沒關係,我不怕冷。」
郁檀一口氣堵在胸口:「自作多情!」
不過說是這麼說,他冷著臉攬住胡小魚的肩膀,親密到像是將人抱在懷裡一樣:「不準再胡思亂想,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明白嗎?」
胡小魚隨他高興:「好啊。」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商量著:「郁檀,你能不能放開我?」
「怎麼?」
「這樣......不好。」
胡小魚視力很好,已經看到餐廳里有好幾個人往這裡看。
他有點急了,將郁檀的胳膊從自己肩膀上拽下來,恢復手牽手的姿勢:「就這樣。」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就是不好。
胡小魚憑著本能抗拒這樣的親密,就像是在家裡可以不穿衣服溜達,可在外人面前總要儀錶整潔。
若不是胡小魚還牽著自己的手,郁檀幾乎以為他知道了什麼,並且因此而不安和抗拒。
不過現在,思緒略轉就明白了對方的反常,倒真牽著人往前走了。
阿九跟在後面,看著兩人牽著的手,神色略複雜。
昨天晚上,老闆在碰了胡小魚的臉之後還擦手來著,現在就......
他之前擔心胡小魚被老闆嚇跑,好像擔心錯了。
就胡小魚這個速度,似乎老闆才是那個需要被擔心的人吧。
聽到郁檀來,餐廳經理立即出來迎接。
郁檀似乎來了閑話的興緻,就坐在大堂的待客沙發上,聽著經理介紹菜譜,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兩句。
經理搞不清這位爺到底想做什麼,汗都下來了。
好在郁檀身邊的少年很是活潑,問東問西的倒替他緩和了不少情緒。
不過經理和這少年說話的時候,不太敢抬頭。
怕看一眼萬一再走神,郁少脾氣可不太好......
郁檀百無聊賴的聽,胡小魚興緻勃勃的問,經理額頭滴汗但仍舊鎮定的回答。
就這麼折騰著,胡小魚突然聽郁檀道:「呦,又來人了!」
胡小魚覺得郁檀的語氣很奇怪。
有點兒興奮又有點兒冷漠,還有些......不懷好意?
他看過去,發現被服務員引著進門的幾個人,都是熟人。
為首的那個年輕男人身高腿長氣質斐然,面容更是俊美,舉手投足都有一種風流倜儻的味道。
他似乎察覺到了胡小魚的目光。
或者說看到了胡小魚身邊的郁檀,原本含笑的眼就漸漸冷下來。
胡小魚見到這個男人第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誰。
柳欒洲!
胡小魚在此之前沒有見過柳欒洲,但在原主的記憶中,這個人佔據了很多的空間。
原主是被柳欒洲發現,然後才送回的胡家。
再後來,原主就愛上了柳欒洲,愛而不得又加上不適應豪門生活,竟得了抑鬱症。
那天胡小魚之所以在山間別墅看到原主,就是因為原主是去找柳欒洲的。
李漁對原主說看他可憐,約了柳欒洲去那裡,給原主一個表白的機會。
原主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去了,不過沒有見到柳灤州,不久前又和胡父胡母大吵了一架,了無生趣之下就上吊自殺了。
胡小魚腦海中關於柳欒洲的記憶太多,一時之間竟盯著柳灤州發起了呆。
直到郁檀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看嗎?」
胡小魚點頭,誠懇評價:「好看。」
柳欒洲是個俊美又風流的人,聽聞他和京市蕭家的當家人蕭引都花名在外,還有南柳北蕭的名頭,有無數的人想爬床。
阿九看到自家老闆驟然陰沉的臉,緊張的攥了攥拳。
他最知道老闆和柳欒洲有多不對付,胡小魚之前對柳欒洲又那麼......
要是胡小魚現在還搞不清立場,也不知接下來要面對什麼風暴。
柳灤州和郁檀從來互相看不慣,少有交集,但看到郁檀身邊坐著的胡小魚時,不禁皺了皺眉,然後走過來。
郁檀還生著氣,只問:「柳欒洲好看,還是我好看?」
但凡這隻笨魚回答的不合心意,他都會第一時間將他打暈帶走,免得丟臉。
胡小魚看向郁檀。
郁檀和柳欒洲是不同類型的人,柳欒洲像一棵枝繁葉茂的漂亮的樹,郁檀更像一片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漆黑冰冷深不可測。
當然,上述形容胡小魚不可能說的這麼細膩。
妖的世界有時候非常簡單粗暴。
對胡小魚來說,郁檀和柳欒洲各有各的好看,不是同一類型,壓根沒法比。
但他和柳欒洲又不熟,可世界上只有一個郁檀。
世界上只有一個的郁檀,當然是最好的。
胡小魚發自肺腑的:「你好看。」
郁檀看不出胡小魚說謊的跡象,滿意的評價:「算你識相!」
阿九看著自家老闆舒張的眉宇:「......」
這就完了?
白瞎他一身冷汗。
柳欒洲走到跟前了,胡小魚就發現了他身邊的李漁。
也是柳欒洲在他的記憶中太顯眼,而李漁比柳欒洲稍遜色,這才被他忽略了。
比起胡小魚夾雜著一點不太明顯好奇的平靜,李漁則驚愕不已。
尤其是看到胡小魚和郁檀居然牽著手的時候。
還有,胡小魚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看了?
不像是整容,就是皮膚和以前比又白又亮,不要說痘痘,連毛孔都看不見,而且脊背也挺直了,眼睛又黑又亮,居然敢直視他。
這給李漁的感覺可不太好。
尤其是郁檀居然......胡小魚憑什麼?!
柳欒洲也同樣驚訝於胡小魚的變化。
不過驚艷之餘,他更多的是擔心,郁檀不是什麼好人,胡小魚怎麼能靠近這樣的人?
郁檀和柳欒洲不對付,這是整個申城上層圈子都知道的事。
不過不對付不代表喊打喊殺,只是此刻你來我往的對話,細究下來總有幾分互相嫌棄。
胡小魚對他們之間的談話沒興趣。
主要是也聽不太懂,而且他饞魚了,很想去吃飯。
胡小魚就捏了捏還和郁檀牽著的手。
郁檀才剛對柳欒洲說了一句「城西那塊地柳少不必費心了」,畢竟中標的人是他,果然將柳欒洲氣的臉色發青,就感覺到胡小魚捏他手。
怎麼,這就心疼了?
郁檀心底浪涌濤翻的,臉上倒比平常要溫柔幾分,甚至帶著點呵護的垂眸問:「怎麼?」
胡小魚低聲的:「郁檀,我餓。」
任誰都看得出他對郁檀的熟稔和親近,沒有任何刻意,自然到彷彿兩個人這樣相處過許多年。
柳欒洲:「......小魚,你叫郁少什麼?」
李漁同樣也又被驚到了,連他都只能叫郁檀郁少,胡小魚憑什麼?
難怪他現在抖起來了!
胡小魚不討厭柳欒洲,氣息純凈,這是個好人。
他理所當然的:「郁檀啊。」
李漁禁不住道:「你和郁少......你怎麼能,你不喜歡我哥了嗎?」
李漁和胡小魚之間是表兄弟,因為李漁的姑姑是胡小魚的母親。
而柳欒洲和李漁也是表兄弟,柳欒洲的小姑姑是李漁的母親,所以李漁才會叫柳欒洲哥。
算來算去,胡小魚和柳欒洲也沾親帶故。
柳欒洲因此在胡家做過客,因為與胡父以及胡家旁支的幾個子弟熟悉,才會在工地上巡查的時候覺得胡小魚眼熟,進而將他帶回胡家認祖歸宗。
且說此刻,
因為捏准了胡小魚喜歡柳欒洲的七寸,李漁才處處都能壓胡小魚一頭。
畢竟柳欒洲可是他李漁的親表哥。
他此刻又提起這個,純粹是不想看胡小魚這麼猖狂。
想腳踩兩隻船?
以郁少的脾氣,胡小魚休想討到好。
李漁的話不大不小,但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氣氛便是一滯。
郁檀定定的看了一眼李漁:「李家小公子真會說話,虧得有李家保駕護航,否則你這樣的,混一輩子也挨不上十八線的邊。」
李漁不敢與郁檀對視,抿唇靠柳欒洲近了些。
胡小魚不喜歡李漁,更不喜歡他又拿原主喜歡柳欒洲說事。
他附和:「就是,十八線!」
柳欒洲雖然不喜歡胡小魚,但被這樣的忽視,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如果不是胡小魚臉還是那張臉,也都認識他們,他都要懷疑這是另外一個人了。
不過,他也沒有替李漁說話。
這個表弟被家裡人寵壞了,總是口無遮攔的,長點記性也好。
郁檀看胡小魚得意洋洋的樣子,小臉光彩照人的,似乎完全沒有被李漁的話影響到,眼底禁不住也帶了點笑意。
狐假虎威的小獃子!
不過旋即,他又不那麼高興起來。
之前胡小魚喜歡柳欒洲喜歡的死去活來,現在又陌生人一樣無動於衷,那他如今對自己亦步亦趨,是不是將來有一天也......
心底那點兒兒不舒服,郁檀並不顯露出來。
他喜歡看柳欒洲憋屈的樣子,正經人家養出來的大少爺,不過如此!
反正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郁檀總體上還是滿意的。
他牽著胡小魚的手,胳膊微抬了抬:「不是說餓了,走吧,去吃飯。」
柳欒洲沒有讓開。
他看著胡小魚,眼眸溫柔語氣關切:「小魚,你該回家了,胡伯父和胡伯母會擔心的。」
柳欒洲對胡小魚,無法生出對方希望的那種情感,但還是希望他好。
他有時候也想,如果胡小魚沒有被自己找回來,是不是也不會得病。
現在看胡小魚狀態很好,柳欒洲心情也不錯。
不過和郁檀這種陰毒涼薄的人,還是不要混在一起的好,免得學壞或者是被帶累。
胡小魚道:「柳大哥,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回去的。」
胡小魚的態度太平淡太自然了,柳欒洲實在沒有辦法,將他與幾天前還纏著他的少年聯繫起來。
他欲言又止,胡小魚卻直截了當:「柳大哥,你不必再感到困擾,我不喜歡你了。」
這句話,胡小魚是替原主說了。
身死萬事消,原主自殺之後已經釋然了。
李漁驚訝的看向胡小魚。
胡小魚也看向他:「幾天前你告訴我,柳大哥在你家的度假別墅那裡等我,是騙我的吧?」
柳欒洲疑惑的看向李漁,他什麼時候......
郁檀眉梢微動,沒說話。
李漁不可置信又隱有不安。
胡小魚他怎麼敢......
他不是怯懦到在表哥面前連話都說不囫圇么,居然敢告自己的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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