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冰雪
青梅竹馬有三好,被天降,被天降和被天降。
尤其當這個故事的背景發生在北歐神話中的阿斯加德,是切切實實的天上仙宮的時候,「天降」這個詞的含義立刻就豐富了起來,不再局限於之前的「和青梅方從未見面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但是就能莫名其妙打敗竹馬成為正派男友」的設定,而是——
「斯卡蒂!」布倫希爾德一看到穿著深紫色長袍,懷抱書籍的冬日女神,就興奮地對她揮起了手,直接驅使著生有雪白長翼的天馬降落在了洛基和斯卡蒂的面前,帶起好一陣狂風,周圍的花花草草都被這陣風吹得起伏不定,可謂真真正正各種意義上的「天降」沒錯了。
不僅如此,等天馬站穩之後,她還將一旁臉色甚至可以與自己身上的深綠長袍爭輝的謊言之神完全忽略了過去,揚聲問道:
「要來看我們比武嗎?今天來的人一定很多!」
也不知是有意真的很想讓斯卡蒂去看她們比武,還是哪怕在無意中也要出自本能似的給洛基添點堵,她順便提了一下自己的黑髮同伴:
「瓦爾基里也很想你!」
洛基終於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勞駕,我還在呢。」
布倫希爾德就像剛發現他這麼個大活人似的——別說,裝得還可像了——對洛基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喲,你還在呢?」
洛基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下一秒他的預感就應驗了。
布倫希爾德不愧是女武神隊長,單刀直入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談話的時候,都有種一開始就要亮明底牌全力以赴打得對方措手不及節節敗退的硬氣:
「前幾天我們在阿斯加德仙宮見到的那個……」
她說到這裡,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很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不要脫口而出「連孩子都有了你個負心漢還敢來找斯卡蒂」的這番話,換了個更謹慎一點的措辭:
「……那個跟你十成十像的小姑娘是怎麼回事?」
洛基終於明白這都是些什麼事兒了:
太操了,實在太操了,他能告訴布倫希爾德那其實真的不是他的私生子,而是他本人的女性形象嗎?
他不能!他真的不能!
他真要據實相告的話,估計布倫希爾德以後抓住這個痛點就可以嘲笑他一萬年,包括且不僅限於「你哥哥當初想加入女武神的時候也只不過是穿穿裙子而已,結果你把自己都直接換了個性別,這也太有誠意了,是真真正正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然而他這一番沉默,落在布倫希爾德眼裡卻不是這個樣子:
這分明是謊言之神心虛的證據。
眼看著雙方馬上就要因為一方愛面子、一方是真的誤會了這麼個烏龍原因打起來,斯卡蒂這才開口說話了。
她倒沒一上來就拉偏架,只是對布倫希爾德略一點頭:「瓦爾基里應該已經等急了,你再不過去,會不會晚呢?」
布倫希爾德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碼事,頓時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
是按照原計劃去和瓦爾基里進行比試,還是在這裡給斯卡蒂撐腰?
直到這時,斯卡蒂才剛剛發現了他們爭論的盲點所在似的,很輕地笑了一下:
「哦,你說那個啊。」
諸神的新娘笑起來的時候,有著讓她那霜巨人的血統帶來的冰雪都止息的能力,饒是洛基反應再快上一萬倍,也沒有辦法在他被這個笑容迷惑得反應慢了好幾拍失掉先機的前提下阻止斯卡蒂把真相說出來了:
「那不是洛基自己么?」
「——什麼?!騙人的吧!」布倫希爾德立刻就把那位身形纖瘦、目光鋒銳的黑髮姑娘和面前這個蒼白陰鬱的謊言之神做了個對比,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越對比越像,於是她痛苦地、難以置信地喊了出來:
「做個人吧洛基!你就算變成女孩子了內心還是個男人,我不會允許你去和斯卡蒂睡一張床的!」
洛基:「……那還真是抱歉了,我的確沒想這麼干,不過謝謝你提供給我一個嶄新的思路。」
至於謊言之神去人間究竟幹什麼了,誰都不知道,畢竟如果當一個擁有能騙過眾神的銀舌頭的人突然一改往日性情,鐵了心地打算保密的時候,是沒人能從他嘴裡撬出什麼東西來的。
不過這個謎題當天下午,也在無意中被瓦爾基里看破了:
他專門跑去地球訂了枚戒指。
阿斯加德倒也不是沒有珠寶,但是和精明的、特別會做生意的地球人相比,阿斯加德的珠寶再怎麼貴重,和地球人打出來的「特別定製、一生只能定做一枚」噱頭的戒指一比,在用心程度上反倒落了下風。
至於為什麼不用他原本的模樣去,是因為這張臉在紐約哪怕只是驚鴻一現,就被斯卡蒂抓了回去,也保不齊會有人記得這個昔日的「侵略者」。
紫色長發的女神已經坐在仙宮側門的石階上睡著了,半邊身子都靠在高大的石柱上,刻有魔法符文的長袍堆疊在一起,已經有了些褶皺,洛基正在耐心地撫平它們。
她睡著的時候,一頭流雲也似的長發便滑落下來,宛如雲蒸霞蔚的紫藤瀑布一樣,周身浮動著細碎的冰晶,甚至因為她近日來太過勞累的緣故,都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導致周圍很大一塊區域內直接覆蓋上了厚厚的白霜。
也難怪斯卡蒂會累,瓦爾基里止住了想要上前去打招呼的腳步,心想:
世界融合這種事情不管再來多少次,都不會輕鬆半分,尤其對這位阿斯加德名不正言不順但偏偏就是個繼承人的冬日女神來說,就更為困難了。
因為她哪邊都不屬於。
斯卡蒂要同時鎮住內部對她身份有意見的阿斯加德神族,更要防範想要渾水摸魚進攻來的冰霜巨人,同時還要理清現在的時間線進展到了哪一步,更要冒著莫名其妙丟失了對地球的某些記憶*的空虛感,和短暫失去聯繫的地球重新建交……的確太累了,就讓她歇一歇吧。
然而正當瓦爾基里準備悄悄地,不驚動任何人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謊言之神從長袍衣袋裡掏出了個戒指,輕輕拉起了斯卡蒂的手,戒指緩緩推上中指的時候,嚴絲合縫。
隨後他用那雙狡黠而冰冷的綠眼睛看了瓦爾基里很久,頗有點「終於被我扳回一城」的挑釁,可更多的是真摯得都不像謊言之神、因此必須用挑釁的神色來掩飾的開心:
【女武神,你們還能拿我怎麼樣?】
——女武神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因為斯卡蒂身經百戰,警惕性極高。
真的會在這樣的打擾下都沒醒過來,那就說明她對這個人有著絕對的信任;如果她明明已經提早醒了過來,卻沒有制止洛基的行為,就說明至少她對這個有著深層次含義的戒指並不排斥。
這還沒完。
似乎要把長久以來在女武神們這裡吃到的癟給統統還回去一樣,黑髮綠眸的謊言之神低下頭來,似乎要在斯卡蒂的側臉印上一吻,可最終這一個吻也終究沒有落到實處,因為他總覺得這樣有些……趁人之危。
這樣不好,斯卡蒂這麼多年來都在無聲地反對這種事。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和弗麗嘉很像,並不疾言厲色也不絮絮叨叨,卻在平靜中自有一番讓人能聽得進去的威勢:
「你不僅是謊言與惡作劇之神,你更是火神,是優秀的魔法師。」
「讓我看看,洛基,讓我看看你能做得更好。」
然而本性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這麼多年來他都在努力與自己的本性抗衡,卻終究還是失敗的次數更多一點,要不然斯卡蒂也就不用天天忙前忙后地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謊言之神的心裡也不是沒有愧疚和迷茫:
他明明真的想要做到的,為什麼有的時候就能成功,有的時候就成功不了啊?
——直到今天。
在周身一地浮動的冰雪寒意里,他明明想要對瓦爾基里挑釁,想偷偷親一下斯卡蒂,哪怕只一下也好,可終究在最後一刻,他什麼也沒有做。
沒有趁人之危,沒有得寸進尺。
而也正是那一瞬間,阿斯加德的火神、千百年來繼弗麗嘉之後最有造詣的魔法師、曾經憑藉著銀舌頭便能戲弄諸神的洛基,終於模模糊糊明白了什麼東西:
是愛讓人軟弱,是愛讓人反常,是愛讓人盲目。
卻也是愛令人自控,令人足以抗衡本能,至此往後,無堅不摧。
瓦爾基里突然就沉默了。
她輕手輕腳地轉身離去,忽然也想起,在某個平行世界暗無天日的戰場上,某個忙裡偷閒的時刻里,也有人在她頰邊印下過一個沉默而繾綣的吻。
似乎一吻就要定終身大事,也要定生死乾坤。
——不過眼下的情況可沒能容許她想太多,因為來自地球的使者到了,瓦爾基里和布倫希爾德身為女武神隊伍的領頭人,自然要負責與她進行第一步的對接工作。
手持藍燈戒指的金髮少女對她遙遙一笑,瓦爾基里突然就莫名覺得鼻子一酸。*
她覺得自己有點反常,就立刻用衣袖猛地蹭蹭眼角,然後偷偷斜眼,想看看布倫希爾德是怎麼應對的,卻發現布倫希爾德也好不到哪裡去,跟她一樣,都是一副恍惚的、卻又難掩欣喜的神色:
宛如故人久別,今日重逢,當依約而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對這位藍燈軍團最新也年紀最小的成員伸出手握一下表示友好呢,一陣寒風就急速掠過她的身邊,幾乎都能飄蕩出雪花來了。
瓦爾基里定睛一看,才發現斯卡蒂已經站在了這位金髮少女的面前,握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才稍微鬆了口氣,以一種長姊看待不聽話、卻又因著這份不聽話而的的確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於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小妹妹的口吻道:
「……這也太冒險了。」
她又頓了頓,嘆道:「幸好你沒事。」
來遲一步的洛基:不對,情況有變。
他不久前剛以為自己終於安全了,不用擔心天天都有可能被女武神撬牆角了,沒想到瓦爾基里和布倫希爾德竟然難得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並對他投來了憐憫的目光——
我的牆角!我這麼大一個叫斯卡蒂的牆角呢?!
果然青梅竹馬的精髓就是天降,哪怕這個天降是從地球反向降過來的也沒問題,或者說,除了洛基之外大家都覺得沒問題,很OK。
今天也依然掙扎在與天降鬥爭的路上呢,青青草原綠光之王,洛基·勞菲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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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體洛基的形象參考仙宮特派員,是個穿酷酷毛領夾克,留著黑色中長發抹灰色眼影,身形纖瘦眼神鋒利的冷酷小姐姐,哦豁,妙啊,基妹,不愧是你,不愧是你,不愧是你,重要的事情說三遍_(:з」∠)_
*阿斯加德除了弗麗嘉之外,都在融合世界的時候被聖杯消除了與溫妮相關的記憶:
阿斯加德,從北歐神話觀來說對人界米德加爾德而言也算是高緯的世界,但從星球角度來看又處在同一個宇宙,因此聖杯漏了一個【絕對不可能侵犯地球】的弗麗嘉,轉而消除了所有人的記憶,以同時確保阿斯加德與地球雙方的安全。
*——但只要是最好的朋友,那麼不管分離多久都會成功相逢。
【高亮提示】下一個番外因為倆主角是系統,所以不會採取常見的記敘的方法,而是採用【xxx的一天】這樣的計時方法來寫,就是幾點的時候誰在幹什麼,再把兩個人的放在一起對比,不喜歡這種方式的可以跳過,但這種寫法比正文記敘寫法更有種理科直男的耿直對比幽默,喜歡的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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