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向我俯首006

06

維璃葉，那不是司湯達現實主義小說《紅與黑》故事一開始的地方嗎？

所以這個世界上，不止存在著巴爾扎克筆下的人物，其他名著中的角色也活躍其中呀。

黛菲娜花了一點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是……

《紅與黑》的故事到哪兒了，於連還在維璃葉嗎？如果還在的話，卡洛琳小姐帶著她與姐姐前去維璃葉度假，會不會影響原著劇情？

影響了原著劇情，會不會左右她的生活？

穿越之前不論是看小說還是評價書中人物，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但現在黛菲娜卻免不了擔心起來：如果於連·索雷爾存在，將會和自己一樣，是活生生的人。

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黛菲娜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踏上旅行的頭兩天。

第三天她坐在馬車上頭暈目眩，只能靠在安娜絲黛西的大腿上，任由卡洛琳小姐用清水濕透手帕為自己擦臉。

「真是的，就是出門度假而已啊，」安娜絲黛西擔憂又生氣地說，「菲娜就是總是想這麼多，才會生病的。」

這次黛菲娜覺得自己的姐姐說的格外對。

算啦！

病懨懨的黛菲娜瞬間就想開了：她自己身體差成這樣子，還是好好擔心眼前的事情吧。關於於連·索雷爾，就順其自然，自己擔心這麼多，說不定連見都見不到呢。

高里奧先生從來都是力所能及地為女兒們考慮，這次出行也不意外。

雖然他本人無法親自陪同，但該做的工作，高里奧先生是一點也沒少做。

塞耶斯醫生聽從高里奧先生的請求，比她們先行半個月，所以當卡洛琳小姐帶著兩位高里奧姐妹抵達維璃葉時，他已經置辦好了一切：

住旅店條件不好，因此塞耶斯醫生直接租下了維璃葉小城中的一處宅子，離著市中心不太遠，但周遭安靜，且環境優美。高里奧姐妹出行，儘管帶著女僕薇拉，可醫生仍然雇傭了一位廚娘，專門為胃口不好的黛菲娜，和口味刁鑽的安娜絲黛西準備吃食。

至於塞耶斯醫生本人呢，就住在距離宅子一條街開外的旅店，且承諾每天都會過來檢查黛菲娜的身體狀況。

但度假不意味著姐妹二人就可以徹底放鬆了。

她們租住的宅邸毗鄰杜河，河流發源自汝拉山，貫穿整座維璃葉小城。河流不僅為維璃葉小城提供了美麗的風景，更是養活了不少沿河設置的鋸木廠。

在杜河百餘米開外的位置修建了一條公共散步道，這幾日，在午飯過後，卡洛琳小姐總是會帶著高里奧姐妹沿著河畔走一走。

安娜絲黛西生性跳脫，從來沒見過鄉下的風景，一離開父親和巴黎可謂如魚得水，每次出門活脫脫像只拴不住的小狗，總是跑在最前頭。

而黛菲娜呢，則彷彿一隻溫順的兔子，就算卡洛琳小姐牽著她，走在身側也顯得慢吞吞。

「塞耶斯醫生說，市中心還開著一家書店，」卡洛琳小姐一邊盯著撒歡的安娜絲黛西，一邊同黛菲娜說話，「你若是願意，咱們可以去選購幾本書籍。」

「好呀。」

最近黛菲娜心情好，身體也就跟著好了幾分，走了幾步路，蒼白的臉頰都泛著紅暈。

「可，可是，」黛菲娜高興之餘，又有些猶豫，「塞耶斯醫生不還說，那是一家，一家自由黨人開的書店嗎？」

卡洛琳小姐噗嗤一笑。

在卡洛琳小姐眼中，黛菲娜不過就是名年僅十歲，還體弱多病的孩子。一名小姑娘用怯生生的語氣說害怕自由黨，絕對不可能因為她是一名保王黨。

「黛菲娜小姐真是好記性，」她誇讚道，「小小年紀，就能記住政治辭彙了。」

「卡洛琳小姐！」

黛菲娜的臉更紅了，她當然聽出來對方是在揶揄自己。

「不要緊的，」卡洛琳小姐出言寬慰，「搞政治，那是男人們的事情。一名家庭教師帶著一名小小姐去買些浪漫小說和神學書籍，即使傳出去了，也不會對高里奧先生產生什麼影響。」

倒也是，黛菲娜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她當然知道自由黨是什麼，她又不是真的十歲小丫頭。

用最淺顯的方式來講，自由黨推崇共和制，相對應的則是推崇保衛王權的保王黨。如今拿破崙敗了，流放至厄爾巴島，如今當權的是路易十八，自由黨自然成為了「不太上檯面」的存在。

但在十九世紀，女性幾乎沒什麼政治話語權。

如果卡洛琳小姐是位年輕的男性，負責教育高里奧先生的兩位兒子，那走進自由黨人的書店，多少會引起旁人議論非議，說幾句不是。嚴重些也許會影響到高里奧先生遠在巴黎的生意——賣麵粉的是個自由黨人？那貴族們完全可以換一家去買。

可現在，三位女士走進書店，哪怕黛菲娜篤定卡洛琳小姐引用過盧梭的作品，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這反而成了某種程度上的「自由」，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那好，」黛菲娜點頭，「書店裡賣不賣雜誌呀？」

「我們可以去看看，」卡洛琳小姐溫言道，「也可以為安娜絲黛西小姐搜羅新的時尚畫卡。」

瞧著卡洛琳小姐平靜且親切的面容，黛菲娜揚起淺淺的笑容。

她是真的喜歡父親請的這位家庭教師。首先她有自己的政治立場，這在當下的女性當中相當罕見；其次也是最為可貴的是，卡洛琳小姐並不用自己的政治立場去影響她的兩位學生。

這什麼自由黨、保王黨，還是黛菲娜因為《紅與黑》的意外「出現」，她想確認一下具體的歷史年代背景，主動向卡洛琳小姐詢問，對方才簡略地介紹了幾句。

而對於教導安娜絲黛西呢，當姐姐的喜歡漂亮衣服，喜歡浪漫小說，卡洛琳小姐也樂得從這方面下手，去提點安娜絲黛西故事中哪些浪漫是真的，哪些又不符合實際。

別看卡洛琳小姐年紀輕輕，卻懂得因材施教，哪怕黛菲娜和她相處時間不長，也覺得父親是真撿到寶啦。

「哎呀，菲娜、卡洛琳小姐，你們實在是太慢了！」

她們聊天期間，耐不住性子的安娜絲黛西已經跑了一圈又跑了回來：「前面的河邊有好多水鳥，我在巴黎都沒見過。」

「我們在聊去買時尚畫卡呢，」黛菲娜說，「娜西要不要一起？」

「去城裡？明天再說嘛，菲娜快來看水鳥！」

說完安娜絲黛西又拎著裙擺跑開了。

卡洛琳小姐忍俊不禁：「慢一點，安娜絲黛西小姐，你跑得再快，也趕不上飛鳥的！」

安娜絲黛西遙遙喊：「我可以，再跑快一些，我就能飛起來啦！」

聽到這話，黛菲娜也跟著咯咯笑出聲來。

原本她們的散步計劃，是走到公共散步道的盡頭便折返回宅子。但卡洛琳小姐見安娜絲黛西勁頭十足，黛菲娜也難得精神無比，難得決定將下午的課業放一放，讓兩位小姐玩個痛快。

她們就這麼一路順著河邊行走，一直來到了鋸木廠的範疇。

安娜絲黛西終於如願以償，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水車了。

十一歲的長姐遠遠望見水車時恨不得兩眼發光，要不是卡洛琳小姐眼明手快，先行一步牽住了安娜絲黛西，她非得像只小火箭一樣飛過去不可。

「慢一點，」卡洛琳小姐叮囑道，「鋸木廠是有主人的，我們貿然到訪，得先和人說——」

卡洛琳小姐接下來的話，被一聲粗魯的咒罵打斷。

站在她們的位置上，剛好能看到鋸木廠內，一名魁梧粗獷的中年木匠拖著一名年歲不大的男孩走了出來。

男孩不停地掙扎，卻沒什麼用處，黛菲娜看到他懷裡死死護著一本書。

「我怎麼就生出一個吃白飯的混賬東西？！」

他粗聲粗氣地把男孩撂倒在地，男孩踉踉蹌蹌爬了起來，木匠又是一巴掌：「讓你看鋸子，你在幹什麼？看這種混賬書，就不能跟你兩個哥哥學學？」

這一巴掌把男孩打的鼻血橫流。

「看看看，看書能當飯吃不行？！真是廢物！」

木匠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書，丟到了河裡。

安娜絲黛西和黛菲娜同時震驚地瞪大眼。

這……

兩名姑娘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打孩子的場景？！黛菲娜被木匠野蠻的行為驚到呆愣在原地，安娜絲黛西則眉心一擰，立刻打算衝上去救人了。

幸好卡洛琳小姐已經牽住了安娜絲黛西。

「別過去，」她柔聲道，「這不是我們該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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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現在於連也只有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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