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雖然只是小睡了一時半刻,好歹精神恢復了些。一直在這裡干坐著也不是辦法,越齊雲雙手撐了撐地,準備起身出發。
這回吳憂卻來幫忙了。他扶起越齊雲,幫著他起身,一言未發,動手沒動口。
兩人之間無話,也沒個眼神交流。
他們靠的近,吳憂聞到了越齊雲身上的味道。
雖不能確定這是什麼東西,但他也猜到了巨蟒不攻擊肯定與此有關。
這味道完全遮蓋住了血腥味,別說,還挺香。吳憂輕輕地想。
有了吳憂這根人形拐杖,越齊雲行動方便了許多。
兩人找到了水源,一條森林小溪,越齊雲決定今天就到這,紮營休整。
吳憂也沒說什麼,反著也不著急,就當出來玩一次。
吳憂隨意找了塊平整的地面坐下,撐著頭看越齊雲找了兩塊粗枝削了,又從乾坤袋拿了布,把木頭綁在受傷的腿上。
然後看越齊雲找了根合適的樹枝撐著,一瘸一拐撿了一堆小枯枝,拿了個沒見過的東西點燃了火。
然後再看著越齊雲一瘸一拐撐著樹枝去溪邊,削尖了兩根樹枝穿了兩條魚,放在火里烤。
吳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行為,一頭霧水。越齊雲這是在幹什麼?
「小師兄,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吳憂饒有興趣的問。
「打火……火鐮,沒見過?」越齊雲烤魚的時候等得無聊,手上總想玩點什麼東西活動活動手指。
這裡雖是修真界,也不全部是修士,同樣有很多凡人。
他拿凡界的火鐮稍微改了一下,塞了引火符。科技樹不一樣,用法和打火機差不多。
小火簇在指間明滅交替,陰影和微光給越齊雲的手指眉目都打上了剛柔交織的細膩光芒。
「沒見過。」吳憂對新東西充滿好奇。
「凡界的東西。修真世家不是和凡界混居在一起?」
「說是混居,其實也分的很開。我沒怎麼去過凡人地界。」吳憂說的輕巧,普通人在他眼裡微不足道。「小師兄去過?」
越齊雲微哂,心想,我是從凡界來的。說出口的卻是「偶爾下山玩過幾次。」
兩人之間又是無話,空氣沉靜,只有火焰把樹枝燒出的細微茲茲聲。
一段時間之後,魚烤熟了。
越齊雲拿了一串,扔給吳憂。吳憂接過,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沒吃過?」越齊雲問出口才想起來,問了個傻問題。
很多修士除了辟穀丹沒吃過其他東西。
他平時沒意識到,這時才想起吃凡界食物的自己才是異類。
這裡雖然環境特殊,但修士若是腹中飢餓,想到的都是辟穀丹而不是凡界食物。
說不定吳憂都沒見過烤魚。
「見過,沒吃過。」吳憂倒沒用關愛弱勢群體的眼神看他。他學著越齊雲的樣子,咬了一口,隨口恭維了一句「味道不錯。」
裝都不帶認真的。
吳憂在不動壞心眼的時候,也是一個清新俊逸的世家公子。
他生得好看,外表很是吸引人。
今天吳憂好歹也幫了自己一次,現在看樣子也沒有想挑事的打算。越齊雲心嘆,至少今晚他們應該能夠和平共處,不用那麼劍拔弩張。
越齊雲吃魚的時候放下了火鐮,吃完又玩了會他的短劍飛魚。
飛魚是今天最大的功臣,又削木頭又刮魚鱗又剖魚肚。別說什麼天賜神兵大材小用,瑞士軍刀最牛叉。
吳憂看得出越齊雲心情不錯,即使他還受著傷。
現在的狀況,讓越齊雲想起了以前的露營。
吳憂又靜靜看著越齊雲一瘸一拐走到溪邊,他心裡正笑,好奇小師兄又要做什麼。
卻見到越齊雲褪下上衣,拿了手帕沾水擦拭身上血跡。月光傾灑在他身上,泛著輕微和光。
越齊雲背對著他,身材精瘦俊健,肌肉線條流暢漂亮。
世間一切頓時失了顏色,只剩月下一抹柔光。
吳憂突然耳根子一熱,迅速轉回了頭。
這不由自主的反應讓他心下微驚,都是男的,越齊雲自己都不在意……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等調整好輕微混亂的心緒,再次抬眼看的時候,越齊雲已經回到火堆旁抱著刀入了睡。
有些修士晚上只打坐調息,很少睡覺。但看來越齊雲和吳憂是一樣的,都是習慣睡覺的修士。
冷白月色灑落在越齊雲柔和舒展的眉眼之上,帶起一片溫潤瑕光。
吳憂低聲一笑。好吧,他現在承認越齊雲比他好看,幽天四相里比容貌越齊雲排第一,吳憂心甘情願的認輸。
越齊雲其實沒有睡著,吳憂在旁邊他不敢入睡,即使修士睡覺也並不表示這是他們毫無防備的時候,越齊雲尤其警覺。
他只是閉目養神,今晚讓他塵封了二十年的某些記憶破殼而出,他很想和春哥聊會天,可惜吳憂在。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只有冷月流光溫柔的注視著世間一切。
次日天明,兩人起身再踏行程。一路無話。
這裡已經離出口不遠。兩人沒走多久,便出了混沌禁制區域。
越齊雲和吳憂的第一次出行,結果不好不壞。
***
「你腦袋被驢踢了?救人還救上癮了?」越齊雲躺在床上,蘇合朝他破口大罵,「而且你救誰不好,救吳憂?你腦子裡裝的都是漿糊。」
腿上的傷回了門派用了靈藥立馬就見效,慶會真人念著這是為他跑腿受的傷,拿了最好的傷葯給他。
但是依照慣例,必須卧床休息一天,不然會被長公主扒皮抽筋。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越齊雲心裡跑馬。
他本來都沒打算說這事,吳憂卻當著掌門首座各位師兄弟的面,好好感謝了一番小師兄的救命之恩,還編的真有那麼回事,好像他倆真的是師兄弟情深。
然後越齊雲就遭受了蘇合的毒打。
「下次你出門,老娘先給你買口棺材備上,最上等的金絲楠木,躺裡面舒服。」蘇合大怒著罵道。
越齊雲得了長公主的賞賜,差點哭著謝恩。
他不敢告訴師姐,一切的起因是因為他對吳憂起了殺心。
然後虛無中有個一個不可言說的感應。天道,氣運,宿命,或者別的什麼名字。註定了他的結局無法改變。
他先朝吳憂動了手。天道給予的回應是他當了軟墊,一身擦掛傷痕纍纍,吳憂毫髮無傷。
蘇合最討厭聽什麼天之所向天命所歸。
越齊雲現在也覺得有點厭惡。
***
蘇合前腳走洛淵後腳進門,這場面,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越齊雲要卧床修養,他的屋子洛淵不敢不讓,門派大少爺還是有門派大老爺管著。
上次讓洛淵把東西收拾好,不要滿屋子亂扔。洛淵改了。
改是改了,洛淵沒再把書隨意扔地上,全部一窩蜂堆在書桌上。
各種方向歪歪扭扭堆了一疊,要多好的技術才能堆成這樣搖搖欲墜就是不倒?越齊雲總覺得下一刻就是嘩的一聲,書本全部滑到地上來個一地狼藉。
他還沒為這個事發火,洛淵反倒先凶了他。
「你腦袋被驢踢了?救人還救上癮了?」
「……」越齊雲嘴微張,突然忘了要說什麼話。
很多時候他覺得洛淵和蘇合才是親師姐弟。損起人來,一句話找不出一個字有差。
幸好大少爺比不上長公主家財萬貫富可敵國,沒說要給他準備上等金絲楠木的棺材。
期間又陸續來了好些同門探病,越齊雲和大夥談天侃地說的熱鬧,洛淵話少,只要一開口,就是明著暗著擠兌人,就想打發人趕緊走。
這裡已經完完全全是洛大少爺的地盤,越齊雲是來借宿的。
「我說你這狗脾氣,能不能收斂一點。」他實在忍不住想要教育熊孩子,「你這臉色是要給我辦喪事呢?」
「憑什麼要給他們好臉色。我賣笑的?」洛淵雙手抱肩,一臉的不服氣。
「……」這話聽得越齊雲臉色微沉。
他這類人,要哭要笑喜怒哀樂憑的不是情緒,憑的是時機。
該笑的時機再難過也得笑容滿面。
洛淵一看越齊雲臉色就知道說錯了話,站著沒再出聲。
越齊雲清楚洛淵認錯就是這種表現,喜怒全憑心的洛大少爺,知道自己錯,就是不道歉。
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比起兩年前,洛大少爺的進步已經非常巨大,他現在甚至學會了察言觀色,可喜可賀。
越齊雲以前覺得洛淵熊孩子,然而到了現在,他想到洛淵也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有了不輸同齡人的洞察力。
***
某天晚上越齊雲做了一個夢。
他做夢的次數還挺多,普通修士平均水平。
自己親歷的,或者電視電影小說里看過的,或者完全不明所以的,各種片段都有。
畢竟來了二十年,前塵往事就算全部記錄在冊,二三十年的時間,以前的墨水早已褪了顏色。
越齊雲記憶力一向很好,別說遠了,就洛淵前幾天給他提了一句五年前的往事,他都沒有一點印象。
他做的這個夢前所未有,嚇得從樹上直接掉下來,但是除了驚出的一身冷汗和摔出的一身擦掛痕迹,記不得這個夢的任何內容。
到底是夢見了什麼以至於全身冰冷如墜寒潭?越齊雲覺得自己是個任何危險都能從容應對處變不驚的人。
是不是因為見到了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天道,心有所感?這就像是個翻頁,他現在只有兩章可活了?
越齊雲覺得可能是長期風餐露宿住大樹導致睡眠質量下降。
洛霸王又是只給了一天時間就把這個傷患趕出家門,想要提高睡眠質量,他只能頂著壓力學農民工討薪。
「房間這麼大,擺二十張床榻都夠了。石凍他們都是四人住一屋,蘭芷師姐他們也是兩人一間房,你比個姑娘還嬌氣?」
越齊雲被洛淵的強盜邏輯驚的目瞪口呆,他在洛淵口中成了玉泉山最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這裡是他的房間吧?
「你那院子比我這好多了,你是看上這裡什麼地方?」洛淵的竹樓小院旁邊還有一個小溫泉,那才是越齊雲最初看上的地方。
洛淵先下手圈地給搶了,結果現在放著不住,空著浪費。
「這裡有木頭。」洛淵揚了揚眉,似笑非笑,「你喜歡我的院子?想住就直接過去,不用給我說。」
洛淵這種不打招呼直接往別人家搬的行為,越齊雲可做不出來。
再說洛淵的屋,能亂成什麼樣子他猜都不敢猜,估計看一眼就想直接放火燒。
他才不過去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老子睡覺夢裡殺人。」這回是越齊雲要化身曹丞相。
洛淵還是勾著嘴角盯著他,「來啊,我等著。」
「給老子滾!」越齊雲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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