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蓬萊26
唐九容去看望機玄,首先還是關心了對方一下:「你受的傷好了沒?」
機玄對她哭訴道:「身上的傷是好了,可以心裡的傷已經化膿了。」
唐九容立刻面無表情道:「那麼嚴重,那抬走吧,我們送去回去。」
機玄收斂表情,認真道:「對修士來說,這只是小傷。」
唐九容又問:「那你們倆怎麼了?」
機玄皺起眉頭:「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裡苦思冥想了,我想我們之間肯定有些誤會。」
唐九容道:「你怎麼知道是誤會,而不是她看不慣你?」
機玄翻了個白眼:「看不慣我的是你吧。」
唐九容坐到她身邊:「只是我有些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
她看著機玄的臉,有那麼一會兒,機玄流露出一絲迷茫,隨即她確定道:「我現在肯定是出於真心。」
唐九容抓住了重點:「現在?」
機玄道:「有人可以保證自己永遠不會變么?」
唐九容道:「如果確定自己找到了最好的人,為什麼要變呢?」
機玄陷入沉默,像是突然接收了什麼十分高深的知識,臉上露出了一種苦思冥想的神情。
此時顧銀盼也在找鹿箋聊天,鹿箋還有些怕她,但已經能正常對話,顧銀盼為了討好對方,上來就說:「你是不是討厭那個叫機玄的,我立刻叫她滾。」
鹿箋驚恐地看著她。
顧銀盼道:「這樣說太、太過分了么,那你是怎麼想的啊。」
鹿箋低聲道:「她為我受傷,我……我希望她回去休息。」
顧銀盼瞥了機玄一眼:「那種傷對修士來說不算什麼吧,她看上去已經完全好了,我們不是人手本來就不足么。」
鹿箋道:「她干擾我思路。」
顧銀盼道:「看來你很討厭她,其實我也可以……」
鹿箋立刻說:「不用這樣。」
顧銀盼道:「辭退不行么?」
鹿箋:「……」她本來以為顧銀盼是要把機玄殺了,沒想到居然那麼文明。
她迎著顧銀盼真誠的目光,不知怎麼覺得實在說不出謊話,低聲道:「我……我看見她,心裡很亂。」
顧銀盼見鹿箋神色迷茫,眼神糾結,總感覺這個狀態好像有點熟悉。
鹿箋又說:「我看見她受傷,覺得還不如自己受傷。」
顧銀盼驚訝地看著鹿箋,脫口而出道:「你喜歡她么?」
鹿箋也看著她:「仙君這麼想么?」
顧銀盼道:「這不是喜歡那是什麼?那不是剛好么,我看機玄也明顯喜歡你。」
鹿箋苦笑道:「仙君,我都聽到了,她接近我,不是你們吩咐她的么?」
顧銀盼下意識否認:「沒有不是吩咐……」
她瞟見鹿箋一臉篤定,就知道對方是有把握的,心中一邊想著是不是自己說漏了嘴,一邊說:「……我覺得應該算是交易。」
話都說到這了,顧銀盼心虛,也不敢聊了,剛好有個修士來問鹿箋問題,顧銀盼就走到一邊,過了一會兒,唐九容過來了。
兩人湊在一塊交換了情報,就對這兩人的情況有了基本的認知,唐九容道:「那麼看來,應該是船上哪一次和我說話的時候,被她聽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好像私底下經常說起這件事。」
顧銀盼故作老成道:「你們太不小心了。」不是自己說漏了嘴,她就放心了。
兩人蹲在一棵玄鐵木下交頭接耳,機玄遠遠看見了,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陣羨慕,她還記得第一次在驛站看見顧銀盼的時候,覺得這樣的美人,一定是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自己頂多只能占點口頭的便宜了,結果沒想到這樣的美人居然已經有伴,而且在伴侶面前,還……是個憨憨。
美人是個憨憨這種事,稍微做點心理建設也就接受了,但是錦榮重逢,她在最後關頭揭露身份,居然是蓬萊仙君,這就有些太過於震撼了,以至於有那麼一段時間,機玄覺得自己肯定是沒睡醒在做夢。
但是她很快想到,既然是做夢,為啥主角不是她?
她認清現實,自然升起悵然和羨慕,有那麼片刻想過,自己是否能遇到一個這樣剛剛好的人呢?
於是回到現在,她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鹿箋會是那個剛剛好的人么?
她瞥了鹿箋一眼,鹿箋正低頭調試裝置,髮絲垂落遮住了眼睛,她大概是覺得癢,眼睛眨巴個不停,但是雙手都在做事,沒有手空出來。
機玄看得難受,上前幫她把頭髮捋到了耳後。
「謝……」鹿箋的謝謝說了一半,抬眼看見是機玄,就卡了一下,後面一個謝字就只囫圇吐出,「……謝。」
機玄氣急,因為這差別待遇未免太過於明顯,她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於是扭頭走了。
再回頭,發現連自己捋上去的頭髮,都已經又被放下來了。
這就有點太過於傷人了,機玄連氣都不氣了,只覺得有些傷心,找了棵玄鐵木上了樹頂,思考人生去了。
但是鹿箋這次把機玄捋起來的頭髮放下來,卻絕對不是賭氣,而是因為怕露出耳朵,就會被人發現她耳朵已經通紅。
……
半個月後他們離開前往下一站,是個風景秀麗的小城,城主是位合體修士,顧銀盼亮出身份,這位城主立刻誠惶誠恐給眾人準備好房間僕從,唐九容第一次享受了一把地主階級的奢侈生活,可以說從一睜眼開始,就有人在你面前噓寒問暖,唐九容出於新鮮感享受了一天,便覺得有點不習慣了,將房間里的丫鬟還了回去。
機玄原本看到那麼多漂亮妹妹,定是要操作一下,這一回卻不知為何沒什麼興緻,服侍她的是一個叫芷蘭的鍊氣修士,模樣十分清麗,機玄卻在第三天才記住對方的名字,因為第三天的時候對方突然問她:「你們是在做什麼,對修行有什麼用處么?」
機玄愣了一下,對方忙道:「是我僭越了,我只是……只是有點好奇。」
機玄笑道:「對修行好像確實沒有太大作用,但是也很有意思。」
芷蘭道:「我也覺得有意思,我也可以學么?我天賦不好,在修行上很難有成就了。」
機玄聽到這話,不禁想起自己剛到錦榮的時候,她在天賦平平,修到元嬰,差不多已經是極限,當時似乎就是出於這樣的心態,去了錦榮的學院,想看看這學的都是什麼玩意兒,結果,還挺有意思。
想到這,她又想起鹿箋,她對鹿箋的感情是複雜的,除了喜愛,還有尊敬,直到下船的前一個晚上,那個晚上她們在浪中緊緊擁抱,機玄有那麼一瞬間希望這擁抱能永遠持續下去,這時的鹿箋不再是書上那個沒有形象的人,而是一個溫暖的柔軟的軀體,呼吸清淺而灼熱,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
機玄總是想,那之後,她們應該是戀人。
結果相差甚遠。
機玄悵然片刻,對芷蘭道:「你可以學,錦榮有專門教這個的學院……」
她突然心中一動,又說:「蓬萊或許也會有,不過需要過上幾年。」
她在想,她為什麼不辦這樣的學院呢?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第一時間就去找鹿箋,鹿箋躲著她,並不見她,機玄就去找顧銀盼和唐九容,說了這個想法,又說讓她們去和鹿箋聊聊,看她願不願意加入。
唐九容問:「你為什麼不自己跟鹿箋說?」
機玄道:「她都不想見我,更別提更我說話了。」
唐九容驚訝道:「那麼嚴重啊?」
機玄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讓她厭煩了。」
這麼說著,長長嘆了口氣。
唐九容本來覺得機玄只是一時興起,鹿箋也是經驗太少,沒想到兩人居然還真折騰了好幾個月,想了想,她還是把鹿箋心中的芥蒂說了出來:「鹿箋會這樣,好像是因為在船上的時候,她聽見了我們倆說話,知道你接近別有目的,」
機玄一愣:「是么,在船上?」可是機玄覺得在船上直到最後一刻,鹿箋對她都很友好。
唐九容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應該就是這樣,你可以直接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和你講開,多的我也不說了,你自己的事。」
唐九容拍了拍機玄的肩膀。
機玄苦思冥想,突然記起最後一天,機玄比起往常來都要更沉默,那時候對方的情緒其實已經與往常不同,機玄卻覺得那只是害羞,再換位一想,當時鹿箋心裡充滿恐慌,自己作為對方唯一信任的人卻給了對方當頭一棒,如此想來,現在被這樣對待,簡直已經是對方心軟。
機玄愧疚不已,同時卻又想,對方如此生氣,那麼說來,對自己也不是全然沒有感情,那不就代表著,自己不是沒有機會么?
她一掃先前的憂鬱,又樂觀起來了,於是接下來她又開始往鹿箋面前湊,就算鹿箋甩臉色,也只當沒看到,半個月後又是下一站,他們進入一個潮濕的雨林,唐九容遇到了一些從未見過的妖怪,大多數妖怪不敢接近,只有一群生活在樹上像是小野貓一樣的妖怪,給他們丟了些野果,鹿箋說,這種行為應該是表示臣服和歡迎。
如此一路走來,眾人漸漸變得熟悉,等到巫九峰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月後了。
蓬萊的四季變化並不分明,再加上有些地方會人為地改變氣候,唐九容對季節感到很迷茫,不過隊伍里的人說他們出發時算是夏末,於是到巫九峰的時候,就步入了冬天,記憶里漫山紅綠漸變的楓林如今有些蕭索,山腳的樹葉還紅著,山頂的卻落了大半,枝幹上落著一些積雪,並不多,蓬萊幾乎不下雪,只有海拔高的地方,因為氣溫偏低,會落些小雪。
他們先登上山頂,將禁制布好,隨後去了半山腰的行宮,那行宮裡留了七人——據說原本有十個人,兩個人壽元盡了去世了,有一個人升到化神,走了,行宮裡的人見蓬萊仙君也沒再來過,就沒有補充新人,這一次乍一看見他們來了一大群人,行宮裡的人還嚇了一跳,幸好顧銀盼他們也沒什麼需要被服侍的,只叫他們收拾了房間出來,偶爾可以休息一下。
安頓完畢,顧銀盼和唐九容從另一邊下山前往桃月灣,她們倆離開的第二天,知源真人朱守元來到了這個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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