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六月初五,南巡艦隊到達江浙一帶;
隊伍受到江浙巡撫為首的一眾官員接待,登岸安頓好后,賀玄沒有耽擱,當即對販賣私鹽一案展開調查。以巡撫為首的一眾官員,當即陷入惶恐不安中……
與此同時,遠在山東登州的阮青也在蕭景曜幫襯下,在登州府過上了自給自足的小日子。
阮青身份畢竟不同,雖說賀玄早為她備好了新的路引和牙牌,可到底是逃妃,身份終究敏感。避免麻煩,阮青並未住在登州城內,而是被安置在一座叫做『河晏』的鎮上。
登州臨海,許多村民都以捕魚為生,如今大梁重開海運,漁業更是比往年繁榮許多。
山東雖是產糧大省,可地界兒卻算不上多富裕,也無法與江浙一帶以及阮青老家以商賈聞名的淮南相提並論。雖如此,可阮青住的河晏鎮依山傍水,卻比別處富餘許多。
河晏鎮民風淳樸,每日皆有早市和晚市,極為熱鬧。蕭景曜為她們備下的院子雖偏僻卻幽靜,環境也十分優美。這半個月里,主僕三人過得非常順心。
可無論如何,家裡沒男人總會惹人閑話。好在附近鄰里不多,且大多數都十分忙碌,再加上民風淳樸,阮青在這兒住了半個來月,竟沒傳出一絲閑話來。當然,這也與蕭景曜時不時微服登門有關。
河晏鎮距離登州城不遠,這半個月里,蕭景曜不說日日來此,卻是隔兩天便會來一趟。且每次前來,都會帶一大堆吃食以及生活用品。因此,在吃穿用度上雖比不得宮裡精緻,可依舊每日有魚有肉。至於自由,顯然比在宮裡強多了。
然而,無論雲茗、雲煙,還是隔三差五過來的蕭景曜,都能瞧出阮青並不快樂,至少臉上失去了昔年在淮南時的風采。
更重要的是,阮青對蕭景曜的態度異常疏離,不僅沒了昔日家中時的親昵,甚至經常以『男女有別』為借口,根本不與他單獨相處。蕭景曜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可他十分清楚阮青的性子,一時間也無他法。
阮青之所以用如此態度對待蕭景曜,目的無非是讓他不要對自己繼續抱有期待罷了。
阮青來自現代,沒有所謂夫綱那一套封建思想。她之所以如此決絕切斷蕭景曜對她的感情,也並非僅僅因為賀玄。
不可否認,賀玄在其中站著重要因素,但現下她已離宮,賀玄已成過去式。無論自己是否對他還存在感情,阮青都會慢慢放下。
阮青是冷靜的人,重活一世更讓她看透許多浮塵,自不會輕易被『情』字困擾。雖然起初消沉了幾天,可在河晏鎮安頓好后,便慢慢把心中鬱氣舒緩掉了,畢竟人生還要向前看。
賀玄已成為過去式,無論回憶多麼美好,一味陷進去只會害人害己。阮青並非庸人自擾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鑽牛角尖。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如此果決的拒絕蕭景曜?
難道打算一輩子單下去?
自然不是,雖然現下她沒心思開啟另新一段戀情,但心裡卻從未想過為賀玄守身一輩子。貞潔烈女,這個被古代女子奉為典範的稱號,她一向嗤之以鼻。
之所以拒絕蕭景曜,無非是不想給他無畏期待,更不想耽擱乃至害了他。
賀玄把她交給蕭景曜,或許存著別樣心思,可阮青卻不敢去賭賀玄的心有多大度。以賀玄目下對蕭景曜的重視,蕭景曜早晚會得到一番重用,因此,自己決不能與蕭景曜走的太近!
別看現下她被蕭景曜安置在登州府受其庇護,阮青心裡早做好了打算,等賀玄南巡歸京,並徹底穩住局面后,自會悄悄離開登州,然後徹底隱姓埋名。
心裡有了打算,她自不會給蕭景曜新的期待,免得將來再受傷害。
在河晏鎮站穩腳跟后,阮青便吩咐雲茗想辦法聯繫遠在京城的文康,並吩咐文康儘快變賣掉京中資產,帶著家當來登州找她——這個世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
賀玄或許對她另有打算和安排,但她絕不會把寶壓在別人身上,更不論那人還是將來的帝王。蕭景曜或許靠得住,但終究是外人,阮青亦不會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他身上。
另外,既已離宮,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這一步已邁出,再無回頭餘地。謹慎起見,文康自不好繼續留在京城。畢竟人心隔肚皮,若哪日賀玄反悔了,用文康來威脅她,就麻煩了……
阮青這邊正為將來做打算,遠在江浙的賀玄也通過雷霆手段,查清了販賣私鹽的幾大鹽商以及真正主謀——果不其然,正是左相嚴裕。
左相國位極人臣,是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一把手,更是肅親王一系中流砥柱。朝堂之上,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僅剩右相國趙正謙一人。
左相把持朝政多年,堪稱根深蒂固。雖說賀玄在江浙查到他的黑料以及販賣私鹽的證據,可僅靠這些便想把左相國徹底擊潰,並不大現實。
當然,更重要的是,左相國一倒,雖可給予賀璟一系致命一擊,卻會引起朝堂動蕩,於賀玄固然有利但於朝廷卻弊大於利。因此,對付左相國最好的辦法,便是溫水煮青蛙,在不引起朝堂動蕩的前提下,一步步削弱其權柄,才是上上策。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賀玄拿到了此次南巡,並徹底鞏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可以預見,待南巡歸朝後,賀玄在民間聲望必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正因此,收拾賀璟一系反而不能操之過急。畢竟一日未登基,一日便存在變數。若他在佔盡優勢情形下,還對大皇子一系窮追猛打,不僅會徹底激怒建平帝,還會影響自己在民間的『賢』名。
畢竟無論如何,大皇子依舊是他大哥,無論暗地裡兩人如何下絆子,明面上總要維持住『兄友弟恭』的和諧場面。
當然了,不著急收拾左相國與肅清王,並不代表此次江浙之行徒勞無功。眼下賀玄已查清真相,手裡握著十足證據,這等於一張隨時可以打出的『王牌』,足以另左相國投鼠忌器。
只要徹底按住左相國嚴裕,等於掐住了大皇子一系的脖子,剩下一些小鬼根本不足為慮。
唯一令人擔心的,無非是走投無路的賀璟,會選擇魚死網破!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無道理,遠在京城狗急跳牆的賀璟,確實鋌而走險孤注一擲了……
京城發生了什麼?
沒人知道,至少遠在登州的阮青不知道。
只不過,阮青卻發現近日裡蕭景曜來她這兒的次數變少了。且每次前來,都顯得有些慌張,雖然他極力掩飾,可躲閃的眼神依舊被阮青瞧出了端倪。
阮青瞧得出蕭景曜有事瞞著她,可她並沒追問,也沒法算說破——能讓蕭景曜隱瞞自己的,無非那麼幾件事。
可無論是關於賀玄的還是關於淮南阮家的,阮青都不打算過問,更不打算去參與。
如今賀玄遠在江浙,即便調查販賣私鹽一案受挫,也不會如何。除非像五年期那般,被大皇子埋伏算計,險些丟了性命。不過這點阮青也不擔心,畢竟此次南巡賀玄全權負責,帶來的大內護衛更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賀玄本就心細謹慎,出現意外的幾率非常小。
至於淮南阮家,眼下她身份敏感,無論多想家,也不能回去。唯一另她擔憂的只有自己的母親,不過若母親出事,蕭景曜必不會瞞她。
所以,即便瞧出蕭景曜的不安和隱瞞,阮青依舊裝作沒看到,依舊好好兒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當然,不過問蕭景曜還有另一個原因或者說擔憂——阮青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自南巡隊伍到達濟南后,阮青便比平日貪睡許多。起初她只當春困秋乏,時節到了的緣故。可隨著在河晏鎮安頓下來,她貪睡的問題不僅沒得到改善,反而日趨嚴重了!
「小姐近日一日要睡六個時辰,清醒時也是昏昏欲睡,莫不是病了?」
眼瞅著在院里曬太陽的阮青又打了個哈欠,雲茗放下手中活計,擔憂道:「且小姐近日口味也變了,以往您素愛魚肉葷腥,近日不僅愈發清淡,甚至連辣椒都不吃了。而且……」
「而且什麼?」阮青壓抑住困意,皺眉問道。
雲茗不安道:「而且,小主您的月信……」
阮青的月信,已經推遲半個月了!
這代表著什麼?
阮青本就是女子,且還是活過兩世的女子。雖然上一世她單身一輩子,但不代表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雲茗這邊吞吞吐吐,阮青哪還不知她想說什麼?
懷孕;
是的,雲茗懷疑阮青懷孕了!
實際上,阮青自己身體的異樣,遠比雲茗察覺的更早。早在半月前,她便懷疑自己有可能懷孕了。且算算日子,距離自己與賀玄初次雲雨,不多不少剛巧兩個月。
身體異樣加之月信推遲,不是懷孕還能是什麼?
只是,一次便中標,未免也太『走運』了吧?
阮青打心底里不願接受自己懷孕的事實,所以她一再安慰自己是時節緣故。更另她憤憤不平的是,原本她一直懷疑賀玄的身體是『有問題』的,否則後院那麼多女子,這些年來子嗣怎麼可能如此稀薄?雖然其中不乏陰謀算計,可阮青並不相信都是這個緣故。
正因為有這個懷疑,阮青獻身時才毫不猶豫。
沒成想,竟然一次便中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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