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方滿朋友圈
唯一的問題在於方滿聞不得孔缺身上的味道,要是和他共處一室,有很大可能會吐出來或者暈過去。
霸道總裁一生氣,可能會被打斷腿。
方滿將李秘的名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上面印著李秘的電話號碼和他的微信二維碼。
方滿將電話號碼存下,微信掃描添加好友,過了幾分鐘,好友顯示通過。
從通過申請的間隔來看這不是自動通過。方滿下意識地去看時間,半夜2:33。
這個時間點了,總裁秘書還在工作,難怪李秘看起來不太濃密。
李秘的微信ID叫作Secret,瞬間讓方滿想到了撲騰翅膀排隊走的維密天使,不由樂了一聲。
方滿沒有和李秘聊天,畢竟這麼晚了打擾別人不好,而且由於植髮太貴,方滿一直小心謹慎地遵循能不熬夜就不熬夜的養生原則。
只要頭髮濃密,就能告訴自己他是個頭上頂著十幾萬的富翁。
方滿把手機充上電,捲起毛絨絨的被子,趴著閉上眼。
一天之內發生這麼多事,方滿的睡眠質量竟然沒受什麼影響,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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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分,孔缺在微信上通過了方滿的好友請求。
李秘給方滿的名片只有一張,為方滿量身定製。
電話號碼是李秘的,微信二維碼的擁有者卻是孔缺。
孔缺對馬甲的熱愛可以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的心理醫生有次對他說,這是防備心太重的表現,雖然馬甲能給他安全感,但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希望孔缺能敞開心扉,這樣一個月能少見他幾次。
孔缺笑著對醫生說,沒有人喜歡真實的他。
醫生自然勸說孔缺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孔缺又笑了笑,摘下了銀框眼鏡,如醫生所願「敞開心扉」。
治療結束后,心理醫生自己出現了心理問題,三天後辭職,孔缺表示遺憾。
孔缺披上了李秘的馬甲,準備和方滿聊天,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一條消息,連個笑臉問候都沒有。
真是沒禮貌的男人。孔缺微笑,點開方滿的朋友圈。
方滿的朋友圈全是廣告。
在繁忙的工作之餘,他居然還是個微商。
孔缺情人的朋友圈格調都挺高,明星情人發精修自拍圖,大學生情人發沙雕開心事,精英情人發時事政治金融分析……有很大一部分人專門申請小號,朋友圈只拗人設,試圖引起孔缺注意。
倒也不是沒有做微商的,但他在賣戰鬥機。
而方滿,他居然在賣片。
方滿朋友圈第一條:室友在大學拍的刺激男男小片片,他送我了。古風·俊1美0,我很窮,不要砍價。
配圖:張開五指。
孔缺:「……」
孔缺猜想張開五個指頭表示價錢,可能是五百或者五千。
方滿朋友圈第二條:《蘭花指與西瓜刀》高清修復無刪減版,優秀作品,請勿砍價。
配圖:張開十指。
《蘭花指與西瓜刀》是方滿拍的爛片之一,講的是性格怯弱愛翹蘭花指的甜點師和五大三粗愛好搶地盤的夜總會老闆互換靈魂的故事。兇悍的夜總會老闆幫著甜點師解決了家暴渣男男友,甜點師用腦子搶回了老闆的地盤,故事的最後,甜點師和凶老闆成為了好兄弟。
孔缺之所以知道得那麼清楚,是因為虔天意是主演,是虔天意的演技支撐他看完一整部片子。
孔缺心想,張開十指是指價格一萬嗎?應該沒有人會買,難道是一千?
孔缺中了邪似的快速往下瀏覽,方滿賣的片子很雜,從1895年至今,世界各地各種題材的影片都有涉獵,大多都十分刺激,遇到符合胃口的還會寫長篇影評。
忽然,孔缺目光一凝,他發現方滿居然賣過他拍的一部電影。
方滿:《飢餓》。18-R,導演K是個血淋淋的特寫狂魔,影片不長,下飯正好。
張開一根食指。
《飢餓》是一部只有四十分鐘的短片,說的是一個男人天生沒有味覺,無法理解人們為什麼會享受進食,直到一個意外讓他發現了他居然可以嘗到血的味道,逐漸進化成漢尼拔的故事。
孔缺的職業主要還是霸道總裁,賺錢之餘發展了很多虧錢的副業,比如收集白月光替身,比如拍電影。
他的片子發在地下小網站,瀏覽量甚至沒破萬,他沒想到方滿早在一年前就薅了他羊毛,在朋友圈賣他的片,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方滿這麼早就和他的馬甲產生了聯繫。這算是巧合還是刻意設計?
孔缺退出方滿的朋友圈,打開對話框,模仿李秘的口吻道:「方滿先生,我想買《飢餓》。」
根據方滿配的一根手指圖,孔缺轉了一千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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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滿早上被鬧鐘鬧醒,正準備關掉繼續睡,發現李秘找他買片,還給他轉了一千塊錢。
方滿:「……」
方滿頓時清醒了,啞著聲音發語音道:「嘿……工資多也不是這麼花的啊……你別是來釣魚的吧?還是說你要買幾百部?」
方滿說話聲音低,語速快,還下意識地吞字,早起神志不清的時候吞字更加明顯,孔缺聽了兩遍才聽懂他的意思。
孔缺:「……所以是多少錢?」
方滿揉揉眼睛,理所當然道:「一塊啊。」
孔缺:「……」
方滿坐在馬桶上,把鏈接發給李秘,道:「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居然對這種類型的cult片感興趣。」
如果是李秘,自然不會感興趣。孔缺捂緊馬甲,轉移話題問:「為什麼這麼便宜?」
孔缺是無法理解方滿的非法商業活動,而方滿以為孔缺問的是為什麼其他片能賣到兩三塊,而這部片只要一塊,回復道:「這片子太短了。而且,我覺得他拍得挺爛的。良心價。」
孔缺:「……?」
方滿等了半天也沒見對面那頭回復他,提醒道:「付錢。」
人民幣1元。
孔缺從未使用過如此微小的金錢單位,轉賬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了方滿一貧如洗地端著飯碗坐在路邊,他吝嗇地從指尖漏下一個硬幣扔進碗里,「噹啷」一聲脆響就好像在打他的臉。
孔缺:「這樣的交易,能盈利多少?」
方滿收下,道:「……目前我虧了幾百。你是這個月第一筆生意。」
然而,這個月已經快過去了。
一月不開張,開張賺一塊。
孔缺頓時理解了為什麼方滿會住在貧民窟里。有的人賺的是錢,有的人賺的是寂寞。
方滿:「哥們兒,還要麼?不要我上班去了啊。」
孔缺手指頓了頓,回道:「再買一千部。隨便你發什麼。」
方滿:「哈,您要轉行賣片還是定點扶貧吶?我發不完你也看不完,最多再給你一部。」
孔缺:「……?」
方滿道:「我拉完屎了。上班去,很趕時間,再聊!」
孔缺:「……」
孔缺把腦海里浮現的方滿坐在馬桶上邊拉屎邊和他聊天的畫面擦除,勾起嘴角,禮貌回復:「可以。」
方滿早起上班,孔缺終於有了些許睡意。他將手機關機,戴上軟軟的尖頭睡帽,直直滑進了被窩,端端正正地躺好,閉上了眼睛。
孔缺的卧室什麼都有,唯獨沒有窗戶,最格格不入的是擺在中央的小床。窄窄一條,像是學校宿舍里的床,只不過沒有上下鋪。空闊的卧室,孔缺的小床像漂在濃稠的黑暗裡的孤舟。
他乘著這艘船漂向光怪陸離的意識深處。
孔缺夢見了他名義上的母親,掐著他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尖叫,「孔缺,沒有人會愛你,沒有人會愛上一個怪物!!!你死!你去死!!」
模糊的夢境里,孔缺被掐得有些疼,他在睡夢裡睜開了眼睛,他以為他醒了,但是他沒有。
夢境和現實交錯,越是想醒,越醒不過來。
孔缺不知道他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覺得很渴。
他喉結動了動,隨手拿過流理台上擺著的花瓶,昏昏沉沉地一砸,花瓶落地,發出破裂的脆響。
孔缺戴上眼鏡,從床上起身,垂著眼皮從碎瓷片上踩過去。
他並不在乎什麼傷。
這點傷馬上就會好,而且疼痛讓他覺得很舒服,一種真實的,活著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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