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人生第一次創造發明是胖次和馬桶
晚飯後,衛澈先行離開。
姜晏請示姒鯉能否找人為自己做幾件貼身衣物。他想要新內褲來兜底。沒恢復神智時,聽說身邊的侍女、侍從統統換過一批,若非跟班何十七是姒鯉心腹春娘的兒子,一樣會被打殺。
姒鯉將他從頭看到腳,看得他背脊長毛后才道:「要做什麼與阿谷說。往後就讓她跟著你做事,身邊沒個穩重的人看著不行。」原先姜晏院里也有個姒鯉身邊的人,姜讓成親事情多,姒鯉把人借走了。忙完婚禮,發現姜晏那幾個丫頭侍從夠用,沒顯出任何不足,就一直留用著。不曾想會被人鑽空子,搞出那麼大事來。
要姒鯉說,背主的奴才固然可惡,做主人的一樣難辭其咎,御下不嚴才會漏洞百出。不過這些要等姜晏和她的關係和緩些再講,春娘和阿谷都這麼勸她。
「那阿谷算阿娘的人還是兒的人?」領導分派人到自己手下沒問題,可是阿谷是姒鯉跟前老人,姜晏怕她是眼線。跟主母彙報情況可以理解,要是隔三岔五有個風吹草動就打小報告,誰吃得消。
平常交代事情,姜晏從來沒異議,在家聽親娘,出門聽親哥,聽話是他一年到頭最擅長的。姒鯉一向覺得小兒子沒主意,沒主見,省事省心,但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也搓火。聰明娘生出個楞兒子,哪個聰明娘都不開心。只能歸咎於像他爹,笨。
兒子太乖,做媽的不喜歡,兒子有想法,做媽的也頭痛。
姒鯉瞪他一眼。
姜晏縮縮脖子,低下頭,卻沒有如她所料想的那樣走開。
「能讓她聽你的,是你的本事。你要是沒本事讓她聽你的,難道我還能按著頭讓別人聽你的?」
意思是不會強迫阿谷做眼線,放任自流,願意聽誰的話看自己本事。行。得到明確答覆姜晏就沒意見,起身恭恭敬敬道:「明白了,那兒回屋去了。」他還得畫個內褲草圖,給阿谷講解講解。
天晚了,即便有油燈,屋裡暗搓搓的,不好一直用眼。
「你明白什麼了?」姒鯉叫住他。
姜晏無辜地眨眨眼,道:「能讓她聽我的,是我的本事。阿娘不會按著頭讓她聽我的。」
話是姒鯉說過的話,可從姜晏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尤其配合他那副阿娘你怎麼回事的表情,怎麼看怎麼覺得手癢,擺擺手讓兒子快走。
看公子走出門,一直在邊上伺候的春娘才道:「小郎經此一事,活泛不少。」
姒鯉接過她茶盞,嘆道:「一直以為阿晏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知不覺長那麼大了。你說我偏心我阿讓,那也沒法子,阿讓是長子。也罷,是該先為他先找個可心的人了。」幼子不愛與人來往,見的人少,是該讓他長長見識。男人女人其實一樣,見識多了,便不會輕易動心,只要不弄出孩子來就好。
回自己小院途中,姜晏往茅廁繞了一圈。忘記做心理建設,一進茅廁,差點昏倒。按說一府之內,僅供主人始終的廁所應該足夠乾淨,可是不知是侍從來不及清理,還是他心理作用,總覺有股經久不散的味道夾雜在驅味的香料氣息里,令人作嘔。
想到作嘔,他立刻就嘔了。
聽到聲響,阿谷忙問:「小郎君可是不適,要尋醫工?」心裡頭琢磨著要給姜晏再配些好用的侍從。
「不用……嘔……不用……」
好一會兒,小郎君洗凈手,漱過口弱柳扶風般走出來。他不需要醫工,只需要抽水馬桶。否則早晚有一天,他會像晉景公那樣一時疏忽「如廁,陷而卒」。
還有比掉糞坑裡悶死更糟心的死法嗎?
暫時沒有想到。
本以為廁所嘔吐是今日最後的劫難,不曾想,老天爺給他加了一場。
路過一處小院,不意遇到衛澈。衛澈戴著面紗,身後跟著侍女,一個身材纖細做男子打扮的女人在她耳邊說話。注意到有人經過,見是姜晏,三人齊齊露出微笑,笑聲竊竊。
阿谷低聲介紹。說話的女人叫衛椒,平常做男子打扮,據說身手不錯,是衛澈的護衛。
姜晏微微點頭。女子行走在外,確實找幾個女護衛更加安全。至於女扮男裝是為了行走方便,還是別的掩人耳目,不是他目前有心情八卦的事,廁所那股噁心勁仍在胸口未散。至於那三個女人在笑什麼,哪怕是笑自己,也與他毫無關係。
姜晏正想悄悄走人,不妨衛澈叫住了他。
「公子。」
姜晏只好停步,回身施禮道:「衛娘子。」
衛澈眼看著姜晏一路小碎步,越走越彆扭,又聽衛椒說路過茅坑聽到姜晏在裡面嘔吐。本打算私下裡笑一笑作罷,偏生叫她看出姜晏想溜之大吉,便出聲叫他。
「公子腳步虛浮,下盤不穩,若是身子仍舊不適,不妨把大巫、巫女叫來看一看。」
赤//果//果的嘲笑。
找大巫、巫女看,看出個糟糕來怎麼辦。姜晏低下頭,靦腆一笑,道:「多謝衛娘子關心,我該是躺多了,身子不靈活,活動活動就好。」
小媳婦的靦腆樣看得衛澈眼角直抽抽,說她放屁的是哪個,說她像男人的又是哪個。這會兒開始裝模做樣。
像是聽到衛澈腹誹,姜晏略抬一抬頭,偷偷瞄她一眼,嘴角微微翹,又迅速低下頭。
衛澈感覺自己的胃也在抽。
「萬幸,未曾傷及根本。公子且去,某不打擾公子散步了。」
豈知姜晏故意小吃一驚,用「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衛澈」那種眼神看她。
衛澈一怔,她本意指的是姜晏身體沒有大虧,看他不知真假的羞惱,一下子明白過來。
「……」
眼見衛澈短暫的卡殼之後就要說話,姜晏指指喉嚨表示自己不便多說,道一聲告辭,迅速帶著阿谷離開。走到自家小院門口,方悶笑不已。
「小郎。」難得見姜晏調皮,衛澈不著惱,阿谷當時不便拆台,現在倒是要勸上一勸。「衛娘子不好惹。」
姜晏清清喉嚨,「我沒有去惹她。」
阿谷無奈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姜晏做投降狀,「要是以後她來惹我,我就逃跑,好不好?這下阿谷放心了吧。」
阿谷只得跟衛澈一樣面無表情地說道:「小郎說笑了。」
小郎不止會說笑,小郎是要上天啊。
次日,姜晏忸忸怩怩拿出畫好的絹帛給阿谷看。
「能不能麻煩阿谷按照圖樣給我做幾條內褲?」
他實在是太害羞了,青澀的面容布滿紅雲,以至於阿谷這一把年紀,生過倆孩子,給他餵過幾口奶,快要做祖母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羞人玩意。接過絹帛一看,犢鼻褌??
「小郎。」阿谷一下子嚴肅起來,「小郎是什麼身份,怎麼好穿這個。」
娘子要是曉得自家兒子要去穿農舍漢的東西,不知要氣成什麼樣。是誰?是誰把小郎帶壞了。難不成是他的跟班何十七,若真是如此,阿谷得找何十七的親媽春娘說道說道。何十七這頓打,得繼續挨。
哎呀,不是,不是。見阿谷著急,姜晏也急了,他一急,喉嚨澀澀毛毛的,說話發不出聲來。
阿谷喚阿喜端來蜜水,姜晏喝了才道:「不是,不是犢鼻褌。這是內褲,也叫胖次。」
內褲阿谷能理解,胖次是什麼意思。
姜晏繼續給她科普:「犢鼻褌,厚實,穿在外頭便於幹活。胖次則不然,它更輕薄更透氣更乾爽,穿在下裳之內,貼身穿。作用么……」
要怎麼跟阿谷解釋穿內褲更衛生,能減少細菌侵入呢?
沒等他想好措辭,阿谷噔得一下站起身,道:「此事得由娘子決定。」
誒,為什麼要找她,跟她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想要穿條內褲呀。
姜晏來不及阻攔,就見阿谷急急忙忙找姒鯉告狀去了,頗有些奪門而去的架勢。
說來怪他自己饒舌,若非聽到他與衛澈昨日的對話,阿谷斷然不會想到懵懂的小公子已經長大成人,有了想法。
阿谷到時,昨日進宮的姒彌也在姒鯉跟前。她欲言又止,姒彌懂了,借口要回房做事讓出空間。
阿谷並不多言,將絹帛往姒鯉那一遞,把更輕薄更透氣更乾爽要貼身穿的話一說,姒鯉找幼子談心去了。
不過一晝夜的功夫,姜晏讓她頭痛的次數已經超出了之前十七年的總和。時下佛教未曾傳入,否則姒鯉定會嘆息:報應。
「這是何物?」
「內褲,胖次。」
阿谷逃也似的離開,姜晏突然明白過來,她是想岔了。好端端的衛生護理衣物,被她想成了情趣用品。
「阿谷誤會了,阿娘您請聽我說。」作為一個經期正大光明拿衛生巾、棉條去洗手間,已經克服了羞恥之心的新時代靈魂芯子,姜晏把姒鯉當作甲方,細數內褲益處足足有一刻鐘之多。還從內褲說開去,若穿內褲上茅坑,多一個步驟,增加一層危險,所以他連配套設施都想好了,如果家裡有木匠,他要讓木匠做馬桶。
古代娛樂活動少,晚上不好多用眼,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睡覺。昨夜姜晏睡不著,反覆琢磨今後的生活要如何繼續。從可以前沖后沖的時代到竹片廁籌刮菊花,那酸爽,誰刮誰知道。他現在是堂堂公子,要求做個內褲、馬桶不過分吧。而且假如有個作坊實現生產,這兩樣東西不愁沒有銷路。這時代一定有商人,哪怕商人的地位不高,商人可以將他們帶到各個國家。如果姒鯉跟她看起來一樣精明,必然不過放過這個賺錢的機會。
果然,姒鯉的眼睛漸漸亮了,再看姜晏時多了一抹別樣的神彩。
「阿晏,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姜晏為難地低下頭,好一會兒才答道:「兒,夢見的。前幾日夢見的。」
古人但凡有個啥就假借造夢主之口,他自然可以借來一用。
能信大巫與巫女的人怎麼會不相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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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的又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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