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他的表演

接近期末的時候，有些老師會選擇把餘下的幾堂時間交給學生自主管理。因為他們在先前的課堂上已經把所有規定傳授的知識都交給了學生，接下來就是讓學生善用這些知識點，盡情發揮。

郁晨曦下午本來還有一門課，那門課的教授便是這樣。

從上禮拜開始，他便把時間交給學生自行規劃，讓他們好好準備期末成果發表。

於是，早上最後一門課一結束。

郁晨曦迅速把所有東西收進書包，馬不停蹄地直奔杭晝的租屋。

其他三個室友親眼目睹平時溫溫吞吞的人頭一次那麼匆忙，臉上還寫著「迫不及待」四個大字。

他們面面相覷。

「老四……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交流回來，老四變得不大一樣？」

「哪裡不同？」

「就好像……活潑了不少。」

杭晝的租屋距離N大並不遠，只有大概五分鐘的步程。

郁晨曦很快就抵達門口。

這個時間點，杭晝還沒回來，但他一點也不慌。

他直接拿出鑰匙開了門。

這鑰匙算得上是他自己爭取來的，之前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在意貧富，他三不五時偷偷跑來租屋門外等人回來，杭晝心知這人看似溫柔好說話，其實比誰都還犟，又擔心他會受涼，索性妥協地去打了一把鑰匙。

屋子的確簡陋得很，牆壁建材並沒有新型的隔熱防寒。

門剛打了開來，寒氣直逼。

郁晨曦不由哆嗦了下，搓了搓手，忍著冰冷，快步走了進去。

東西還未放下，他便徑自開了暖氣。

漸漸地，陰冷被暖意所驅趕。

郁晨曦稍稍鬆了口氣，這時才把大衣脫下掛好。

杭晝還有好一會才回來，他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思來想去，還是拿出書包里的速寫本，窩在沙發上，低頭就畫了起來。

-

杭晝看到家裡有人等著自己，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他只覺得有股暖流在心口處流淌，順著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連方才在外頭帶進來的寒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後那股暖流回歸到心臟處，促使它再次活絡起來。

耳畔充斥著自己強勁的心跳聲。

他滾了滾喉嚨，才出聲問道：「你今天下午沒課？」他怎麼記得好像還有一門。

聞聲，郁晨曦這才發現杭晝回來，抬起頭來，應了一聲，解釋道：「老師讓我們好好準備期末作品。」

杭晝挑起眉，眼楮掠過狡黠，把東西放下，嘴上故意問道：「那你怎麼在我這兒，不應該是在美術教室嗎？」

郁晨曦愣了愣，反應過來，癟起了嘴，故作委屈地哀怨道：「你不歡迎我來嗎？」

杭晝瞥了他一眼，頓時憋不住笑意，走了過去，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啵了一口，「當然歡迎。」

郁晨曦瞬間臉紅，害羞地捂住自己的額頭，然後也仰頭啃了口他的下巴，以示回應。

杭晝輕笑，「晚上想吃些什麼？」

郁晨曦並不挑食，「都好。」

杭晝點了下頭，又問道：「晚上我做個蛋糕，好不好？」

「你會做甜點了？」郁晨曦有些驚訝，他知道杭晝廚藝僅限於家常菜。

杭晝「嗯」了一聲，「會些基礎的。」

「可你不是對甜食沒興趣嗎？」

「但你喜歡啊。」杭晝說得理所當然。

郁晨曦不置可否，旋即又想起自己不爭氣的身體情況，頓然落寞地垂下眼，「是喜歡，但我也不大能吃。」

可以淺嘗，不能吃得盡興。

連味蕾都失去了愉悅，同樣地，也就嘗不出來甜食本身美好的滋味。

杭晝心猛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連忙哄道：「所以我這不就研究幾款適合你的蛋糕了么。」不會太甜，還不添加化學。

郁晨曦重新抬眸看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瞳仁一閃一閃。

杭晝趁機把話題扯回來，溫聲問道：「你晚上想吃莓果蛋糕，還是血橙小蛋糕？」

郁晨曦沉吟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想吃後者，「血橙小蛋糕吧。」

杭晝揉了揉他的頭，應道：「好，給你做。」

-

晚上。

杭晝準備了好幾道菜。

瞧上去每道都不同色系，餐桌上五彩斑斕，然而實際上，每一道都是少油、少鹽、少糖，用卓明樹的話來說，就是可以淡出鳥來，咂巴一下嘴，味道就沒了。

郁晨曦吃得倒是適應，只不過他也清楚這對其他人而言，太過無味。

他猶豫了半晌，不自覺地捏緊了筷子，「你……」

杭晝聽到聲音，抬眼看他，「嗯？」

「……會不會覺得我口味太淡？」

杭晝坦白道：「有一點。」可他知道，郁晨曦也不想這樣。

其實如果身體允許，郁晨曦或許就是嗜甜主義的一員。

之前經過甜品店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駐足，眼睛發直地看著櫥櫃。

可惜，店面賣的普遍較甜，不宜心臟病患者食用。

郁晨曦聽了，更是內疚地低下頭，「要不以後我們分開吃飯。」

「不用。」杭晝皺了皺眉。

郁晨曦抿了抿唇，「……你不用遷就我。」

杭晝嘆了口氣，「也只有你，才能讓我心甘情願遷就。」

即便說了這句話，郁晨曦似乎還是心情不明朗。他思忖了片刻，忽然一臉真誠地看向郁晨曦，「況且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吃得清淡沒什麼不好——」

郁晨曦與他對視。

只見杭晝紅了耳尖，認真且一字一頓地說道

——「因為你夠甜。」

自從跟郁晨曦在一起，幸福感如潮水一般不停地湧現。

而他的舌尖，似乎也能品出那一波一波襲卷而來的甜蜜。

-

吃飽飯，時間才七點左右。

兩人平時都不是熱愛打遊戲或是上網刷視頻的人，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跨年。在他們的印象中，周遭的朋友似乎都是出去泡吧、唱K，甚至是專門跑到人潮眾多的地方，與大伙兒一起倒數。

可是他們倆好像對這些也不怎麼感興趣。

兩人默默對視了會兒，幾分鐘后，不約而同各自拿出自己的傢伙。

一個拾起桌上的速寫本，埋頭繼續完成畫作。

一個從包里拎出筆記本，開始設計自己私下接的單子。

兩人看似毫無交流，各做各的。

然而，細看就能發現他們都不大專註，視線不停地往身旁人那兒飄去。本子上的進度只有多了一小區快的陰影，筆記本里的設計圖也只有架構出基礎線。

最後還是放下東西，滾到了一起。

陳舊的皮質沙發上。

杭晝撐在郁晨曦上方，往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細細密密的親吻；郁晨曦也放鬆身子，將一切託付給他，迎合著他的強勢，隨後悄悄地試探，趁對方微怔之際，霸道地侵入對方的領土。

纏繞在中間的呼吸灼/燙。

手也逐漸不安份起來，在彼此的身上點起火苗。

不知道過了多久。

火苗隱隱有了燃成大火的趨勢。

杭晝趕忙煞住，起開身子，聲音暗啞了許多，「我去洗手間一趟。」

才剛邁出步子，仰躺在沙發上的人就不怕死一樣抓住了他的手，然後把人重重往下一扯。僅僅一轉眼，原本站著的人便再次跌落坐在地上，一臉茫然，「你……」

郁晨曦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你不該停下來的。」

杭晝：「……」

郁晨曦吻了吻他，「我想要。」

「不行。」

杭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

看到郁晨曦黯淡下去的目光，心一緊，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說服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愛人相當反感聽到別人憐憫又殘忍地祭出「身體不好」的理由。

思索了好半晌，他才輕聲說道：「我還沒登門拜訪過你爸媽，總不好就這樣一聲不吭得把他們兒子給吃了。」

郁晨曦神色不變，「沒事，我爸媽不會知道。」

「……」

杭晝硬著頭皮繼續思考，「你體力現在還不大行。」

這是事實。

但郁晨曦還是不免有些難過，「所以……又是顧慮到我的身體？」

「不是。」

杭晝面頰泛起淺淺的紅，一本正經地表示道：「只是都沒經驗，到時候中途停下來，會更難受。」

郁晨曦聽出弦外之音，臉蛋唰地紅了起來。

輕咬下唇，還是大膽地回道：「我都被你撩/撥起來了，你要怎麼賠我？」

杭晝眸色漸深，吻了一下。

「把我賠給你好嗎？」

-

客廳的燈光暗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卧室微光亮起。

杭晝極具安撫性地輕吻著自己的愛人。

纖長的手指宛如動作輕盈的滑冰選手似地，在光滑潔白的平面上，靈活地跳躍，技巧性地平滑，讓那本帶著些許涼意的表面一點一點生起熱能。

最後，滑冰選手抵達了舞台正中央。

表演正式開始。

郁晨曦喉嚨不禁泄出一絲細微的複雜，緊張中卻又夾雜著興/奮。他逐漸失了神，卻又不忘當個勤學的好學生，學習著引導者剛才的動作，也跟著慢慢滑行到舞台正中央。

單人表演直接變成雙人合演。

為了保持通風，窗戶總會開著一點縫隙。

夜晚的寒風不斷地鑽進來，卻沒能驅散裡面的炙/熱。

頭頂上橘黃色的暖光籠罩在兩人的身上，在身子外圍裹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連帶著目光也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一切事物都有些不真切。

杭晝瞳孔早已瀰漫濃烈的愛意以及欲/望，他注視著似乎已經失了魂的人，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

「晨曦……」

郁晨曦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許是寒風終於起了作用，他忍不住拱起身子，湊近熱源，隨後緊緊抱住那份溫暖，試圖讓冬日的寒冷從他的周身散去。

仰頭望見，那張平時冷到極致、白凈剔透的俊臉已經被他這位美術系學生薄薄塗上了一抹艷色。

莫名地，生起成就感。

為了完成更加艷麗的作品，他決定突破自我，冒險一回，親吻最為致命的一處。脖頸一側紋著他名字的拼音，而中間微微凸起的地方好像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引誘著勇敢好奇的藝術家更加深入鑽研。

事實證明，勇氣能夠使人成功。

緋色更加深邃，也更加誘人。

表演結束的那一刻。

演出者已經是汗流浹背，他們緊緊相擁，感受著完整演出的愉悅。

-

把激昂的心情緩和下來之後。

兩人才輪流去沐浴，把身上黏膩的汗水以及疲憊給洗去。

郁晨曦出來后，舒了一口氣，直接坐在杭晝的床榻上，視線直射窗外。

杭晝從外頭進來，便是看到這幅畫面，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麼？」租屋這兒偏老舊，外頭黑漆漆一片，今夜的月兒似乎也害羞地躲了起來，毫無美景可言。

郁晨曦聽見動靜，扭頭看向來人，「我在等待新的一年到來。」

「我陪你等。」杭晝朝他走了過去，本想坐在旁邊，心思一轉，選擇從身後抱住他；郁晨曦安心地往後靠在他身上，還特地找了個舒適的角度，全然不害臊。

大多數的人得知午夜十二點的來臨，是從電視上熱鬧的跨年晚會，或是從手機電腦上的時間標示。

可他們兩個並不想。

小倆口選擇靠在一起溫存，安靜地享受愜意，傾聽外頭的聲音，等著外面的人報時。

時間一分一秒地飛逝。

即將迎來嶄新的一年。

至關鍵的五秒終於來臨。

外頭果然傳來了喧囂。

「5！4！3！2！1！」

聽到「0」的同時。

郁晨曦微笑說道：「杭晝，新年快樂。」

杭晝應了一聲，從善如流地回道：「晨曦，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頓了會兒，郁晨曦偏頭看向身後的人，「你呢？」

杭晝笑笑，吻了下去。

「我也是。」

「晨曦，你是我唯一的心愿。」

——心愿本人許下什麼願望，他的願望就是什麼。

他也想和郁晨曦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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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問就是兩人去滑冰場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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